第29章

第29章
隔天一早, 陆西在教导员的追赶下进了教室。
他刚喘匀一口气, 一抬头, 就见校草同学的座位是空着的。
发现纪年没来学校的事实,因刚跑了几百米而不停跳动的心脏渐渐平稳了下来。
陆西站在后门口缓了缓气息, 自那张座椅上淡淡地挪开目光。
他将背包往一边肩上提了提, 接着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陆西心里猜测, 那人应该是回去集训了。
经过第四组后排时, 陆西漫不经心地掠了眼纪年的位置,这一看,视线却明显停顿了一下。
就见淡蓝色的书桌右下角, 用白色修正液涂了两行小字——
“老婆你在看我吗?”
“今天会晚点到, 不用担心。”
后面还跟了个笑脸的表情。
陆西站在原地反应了半刻, 接着, 脸腾地一下就烫了起来。
他半是烦躁半是窘迫地咬咬下唇, 心里大骂:滚!谁是你老婆?
他又不服气地想, 谁担心你了?
陆西在心底骂骂咧咧, 纪年真是自作多情得可以,脸比城墙还厚。
可待陆西稍稍冷静过后,转念再一想, 纪年留在桌角的两行字未必就是写给他看的……
所以, 自作多情的到底是谁?
“……”
陆西站在纪年的座位后,狠狠地抹了把脸。
他一时间忘了继续朝前走,微微气恼地看着桌角上的两行字,脸色还有些红。
任谁都能看出可怜孩子现在混乱得不行。
“那个……请问你在看什么啊?”
这时, 一道文气的声音响起,朝着陆西问道。
陆西惊了一下,立即回神,抬眼看去。
就见柳思逸抱着一叠作业本,恰好收作业收到了纪年的座位前,正歪着头打量这边。
啧,是女主。
柳思逸早就注意到陆西的视线,便顺着找过去,同样看到了桌角有两行白色的字。
“这个是……”柳思逸一边转过身,一边扭着头看,好奇地嘀咕道,“是什么……”
谁知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清,陆西突然扑到桌前,双手“砰!”的一声按住了桌角。
“…………”
因为陆西闹出的动静过于巨大,不仅是柳思逸错愕地看向了他,连原来闹哄哄的班级都在瞬间安静了下来。
教室里一片哑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陆西身上。
陆西面红耳赤,手还死死按着桌角不愿松开。
他环视了一圈,被几十道来自不同方向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不知如何解释,也不打算作出解释。
“陆西……”柳思逸一脸茫然道,“你……”
陆西深吸气冷静,撑着桌角低下头,默默思考。
他唯一确定的,是纪年涂在桌上的字不能被别人看到。
千万不能。
纪年不要脸,他还要。
接着,众人看到陆西突然腾出一手抽开纪年的座椅,迅速坐了下来。
下一秒,就见陆西牵起一边衣袖,歪着头,疯狂拿衣袖擦拭桌子一角,把桌椅弄得“哐当”直响。
众人:“……”
看不明白校花的迷惑行为。
于是,当天上午,继“超激情!纪年陆西礼堂秘密偷情咬指尖,内有高清图片!”这一贴子后,学校匿名论坛内,又一热门帖被顶了起来——
“超贤惠!陆西给纪年擦桌,为爱蹭破衣袖!”
陆西看着林声尧用短信发来的论坛截图,数秒之后,疲惫不堪地闭上眼,抬起一手揉了揉眉心。
他已经放弃抵抗了,干什么都能引发奇怪的走向。
爱怎样怎样吧。
陆西呼出一口气,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干脆跟纪年锁死算了。
***
中午的时候,陆西正要走出教室去吃饭,突然接到了陌生电话。
接通后,竟然是林悦芝。
陆西轻蹙了蹙眉,不自觉地将手机拿下来看了眼。
这是新的手机号,除了纪年知道外,陆西还把号码给过家人和经纪人,其他人则没有向他们透露过。
陆西不知道号码是怎么传出去的。
“你这新号码真吉利。”林悦芝轻轻地笑,热络地说,“后面是一串八个6,买过来一定很贵吧。”
电话卡是纪年买的,贵不贵陆西不知道,他也没兴趣去问。
陆西一边接电话一边走出教室外,面无表情地直接道:“找我什么事?”
另一边,林悦芝轻轻地叹了一声,很明显是感觉到了陆西的冷淡,又对目前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束手无策。
“陆西。”林悦芝正经了声音,道,“来废教学楼吧,老地方,有事跟你说。”
陆西觉得跟林悦芝没什么好聊的,也不想多接触。
陆西正要回绝,另一边林悦芝似乎是察觉了他的心思,女生不待他开口,又淡淡地补充道:“主要说两件事,一件跟曲峰有关,一件跟纪年有关。”
陆西脚步停住,站在了走廊上。
他握着电话,似乎是在权衡着什么,过了不多时,狭长的眼眸稍稍往旁边虚空处一瞥,道:“好。”
陆西穿过涌向食堂的人流,往反方向而行,朝着宿舍楼后的废旧教学楼走去。
越走,人越少,知道小径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拐过了宿舍楼后面,远远地就看到废教学楼外围架着黑黄条纹的施工路障。
自从决定成立国际部后,校方联系了施工团队。
旧教学楼废弃了七八年,从昨天开始,施工方就已经在围着这里做准备,打算在寒假来临前为新的教学楼腾出空间。
陆西步伐懒散地朝前走,长腿一抬就跨过了揽着的路障,步上了旧教学楼前方落满了泥土的台阶。
只是他才踏了一级,脚步就停了下来。
陆西双手抄着裤子口袋,先是维持着姿势没有动,过了两秒后,他回首看向来时的路。
一条铺着细沙泥土和断枝的脏乱小路自眼前延伸,小路两旁是郁葱葱的灌木丛,灌木丛在高大常绿树的掩映下不透光,呈现出一片又湿又浓的墨绿色。
陆西看了看两边的灌木丛和树木,并没有谁站在那里。
他只当是自己敏感了,忽略刚才自颈后窜过的一丝异样,回过头看向前方,继续朝废旧教学楼里走。
陆西的背影消失在黑洞洞的楼梯口处时,小路一侧的灌木丛“刷刷”地耸动了两下。
似乎有黑色人影自树干的阴影间一闪而过。
***
林悦芝所说的老地方是在三楼,也就是陆西最初来到这个世界,刚恢复意识时身处的那间教室。
因为被前面新建的宿舍楼挡了光,所以这座废教学楼常年找不到阳光。
即便现在是正午时分,楼道里也昏蒙蒙的,泛着霉味和潮气。
陆西低着头往楼上走,只是在经过二楼的平层时,他听到了异样的动静。
陆西略顿了一下,站在原地,低着头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确定动静是左手边教室里传出来的。
里面不时传出众多男生的哄笑,还有某人的叫骂声。
“哎嘿!两天不见,你又肥了?是不是现在猪饲料降价了?嗯?疯狂吃不停呢?”
接着,里面传出一记重重的踢打声。
然后就是一人压抑的、咬着牙的闷哼。
“靠!踹得真不得劲,这肚子上肥肉太多,没一点弹性。”
“曲哥,您别累着了。”
“去去去,一边去,哎?你,还有你,把这小子翻过来。”
“……”
听着里面闹哄哄的声响,陆西双手抄着口袋,朝后退了两步,微微歪了下头,就透过教室的后窗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就见曲峰和他的众多小弟此时正围成半圈,前方地面上蜷缩着一个身材肥胖的男生,身体有些微的抽搐。
陆西透过桌椅间的空隙,看到了地上那人的样子,有些眼熟。
平凡得近乎木讷的一张脸,黑皮肤,此刻却显得煞白,嘴唇上方的汗毛很重,就像是一圈小胡子。
陆西垂眸想了想,才记起似乎是林悦芝的跟班,前不久见过一次。
就在这时,曲峰将外套脱了甩给一个小弟,大展身手似的抬了抬两条手臂,然后一边一个扶住小弟们的肩膀,将身体撑起来后,双脚猛地向前一蹬,把地上的庞然大物踹得翻了个身。
“哈哈哈哈哈哈,曲哥牛逼……”
小弟们同时发出哄笑。
曲峰得意地扬高脸,甩甩头发,道:“这跟蹦蹦床差不多,谁要玩?”
“我!我!我!”
小弟们争相举手。
陆西眉目冷淡,看了曲峰半晌后,目光挪向瘫软在地上的男生。
只见那人双眼紧闭,紧扭着厚唇,一张平庸的脸显得扭曲而丑陋。
但即便已经那么痛苦了,在男生脸上却没有看到丝毫挣扎和反抗的意思,似乎是已经很习惯这样的对待了。
陆西又看了半刻,淡淡地收回视线。
他微微敛下眼睫,在众男生的哄笑和嬉闹声中继续朝楼上走,脚步不徐不缓。
在陆西长久以来的观念里,弱者,除非自强,否则永远扶不来。
而且,他一向懒得管闲事。
***
这次,林悦芝身边倒没有跟那个黄头发的胖妹。
陆西进了教室后,林悦芝放下手机,自座位上站起来,笑道:“终于来了。”
陆西丧着一张脸,略略点了下头。
林悦芝:“我先前找你,怎么都联系不上,然后……”
眼见着林悦芝又要闲扯开,陆西抬了抬眼,不客气地打断,道:“能不能直接说正事。”
林悦芝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后又很好地隐藏过去。
林悦芝点了下头,抿出一个微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而是显得有几分局促。
她撑着面前的桌子,深吸一口气,道:“那个……听说你跟曲峰之间有些小过节……”
说了一半,林悦芝仔细观察着陆西的表情,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她只好更直接些道:“你手机里还有曲峰的那些照片吧?能不能……删了?”
陆西表面不动声色,内心里却了然。
原来是为曲峰求情的。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陆西说。
意思是让林悦芝别掺和。
“哎,我知道……”林悦芝耙梳了两下刘海,讨好地笑道,“但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现在夹在中间两头为难,其实曲峰对你没恶意,你刚转学来时,他还想认识你,并且说过要在学校里多照顾照顾你呢,可谁知道后来……”
林悦芝笑了笑,短暂地停了几秒。
“你们和好吧。”她一脸真诚地提议道,“曲峰这人不坏的,就是任性了点,其实特别仗义,你要是把照片删了,他肯定愿意跟你交朋友。”
陆西淡淡地垂下视线,道:“省省,行吗?”
林悦芝脸色有些挂不住。
“首先,我跟他不是一路人,永远不会成为朋友。”陆西简单明了道,“其次,你去告诉曲峰,还是那句话,只要井水不犯河水,他的照片就是安全的。”
林悦芝想了想,似乎是知道自己说服不了陆西,有些不甘心地叹气,道:“陆西,你怎么突然就这么犟了……”
陆西没搭话。
“对了,说好了还有另一件事。”林悦芝重新收拾情绪,暂且撇开曲峰的事不谈。
她走向陆西,道:“是关于你男朋友的。”
“……”陆西静了半晌后,神色倦懒地偏过脸看向一侧,道,“哦。”
林悦芝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直觉陆西虽然嘴上答应着,但表现出来的样子,似乎是对纪年的事很不上心。
“你知道柳思逸约纪年去看首映式的事吗?”林悦芝道,神色中隐约有些得意,似乎是觉得自己告诉了陆西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知道。”陆西直接回答。
“……”林悦芝愣了愣,不敢相信,直接脱口而出,“那你还能坐得住?”
陆西想了想,看向林悦芝,道:“要不然?”
林悦芝有些激动道:“赶紧手撕柳思逸呀!她可是要抢你男人了!”
“……”
陆西心情微妙,有些不敢说话。
只有他自己知道,到底是谁抢了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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