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若言与单晟凌相逢在一个风疾浪高,大雨倾盆的中午。
就在我带了狐狸和山猫崽子重回客栈的第二日。
我和衡文正在楼下厅内吃中饭,客栈紧闭的大门被敲得砰砰响。小伙计将门打开一条缝,雨水骤然被疾风斜吹入店,水沫溅进我面前的一碟清炒素三丝。
一个头顶斗笠的水淋淋人影跨进门槛,天上恰恰打了一个炸雷。
斗笠兄脱下斗笠,狐狸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
本仙君眼疾手快,一把将狐狸按住。眼看单晟凌昂然立在堂内,一双精亮的眼环顾四周。他这一顾,就顾到了这张桌上。一看,就看到了衡文。
眼顿时眯了眯,眉峰微动,面色却未变,算是不曾形于色。
衡文客气地露了半分笑,南明帝君果然是人物,向衡文也一笑后,两道电样的目光立刻扫到本仙君脸上来。
本仙君本欲对他一合掌,奈何双手正按在挣扎的狐狸身上,只好点了下头。单晟凌的目光做不经意状略过狐狸,掌柜的恰在此时哈腰直奔过来:“陈爷终于回来了,小店这就给您预备热水与换洗衣裳,陈爷要不要先来壶热酒暖暖身子。”
我心道这掌柜的好不知趣,在洗澡水暖身酒上献殷勤,此时这位爷心里除了楼上房中的那个弱书生相好,哪还有别的?偏偏你就不提这个。
果然单晟凌开口便道:“楼上那位严公子,这几日可好?”
掌柜的方才恍然悟出真经,一面说好,一面让小伙计引路,再赔罪说小店招呼不周,对那位公子恐怕仍有怠慢,请陈爷包涵。
单晟凌大踏步地上楼去,刚上到一半,蓦然止步,双眼直直向上望去。慕若言一手紧抓着扶手在楼梯尽头立着,四只眼睛,两两相望。
其情其景,无限动情,无限肉麻。
连狐狸也被麻倒,在我手下抽搐了一抽搐,一动不动了。
默默相望了一瞬间后,单晟凌问慕若言:“你这几日身子好些了没?”
慕若言道:“已大好了。”
单晟凌哦了一声,大步上楼去,与慕若言转身回客房,余下的话就听不清了。
用完饭回房,刚插上门,小山猫一头扎过来:“大王大王,我~~我方才瞧见洞里关的那个人~~那个人他……”
狐狸化成人身,冷冷道:“我已看见了。”一双拳头捏得紧紧,目露凶光。它一洞的妖精被擒之仇仇深似海,应该是想立刻窜到隔壁去活剥了单晟凌。
本仙君不得不劝毛团稍安勿躁,单晟凌只身回客栈,生擒一洞妖怪的人还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南明在天庭上颇有几个好友,难道敢违逆玉帝的法旨下来帮南明?我便道:“你一洞的妖怪还不知道关在哪里,如果贸然伤了南明,说不定你的那些小妖们连命都没了。还是暂时莫乱动罢。”
毛团将拳头捏得咯咯做响,立在桌旁不动
我开门喊小二要了一碟炸鲫鱼给山猫做中饭。小二咂舌道:“道长真是好胃口,刚吃过中饭就要点心。”我笑道:“随便吃吃只当消食了。”
下午,单晟凌来敲本仙君房门,他已经沐浴换了干爽的衣裳,在狐狸洞里关了数天,双颊略陷,却神采奕奕,进门抱拳道:“道长妙手回春相救严子慕之事在下已知,严子慕乃在下的结义兄弟,故而前来道谢。”
如刀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本仙君,双手递上一个红封的纸包,“奉些微薄谢仪,望道长莫要推辞。”
我合掌道:“施主忒客气了,不过是些草头药方,贫道方外之人,本不该收红尘铜禄,但施主一片诚心,贫道便当做施主为天下道法的捐资,权且收下。”老实不客气接过,在手中一捏,沉甸甸的,像是金条。
单晟凌道:“道长与隔壁的那位公子,像是同行?”
我顺口诌道:“正是,那位公子甚爱道法,欲寻静处清修,便与小道同行,时常同研些丹药之术。”
单晟凌道:“原来道长擅炼丹。”
我道:“也不是,其实卜前程看风水贫道修习得更深些,贫道看施主天庭饱满骨骼清奇,乃安逸大贵之相,正是祖上福萌深厚,此生安乐逍遥之人,施主要不要贫道替你卜上一课,看看近日的吉凶?”
单晟凌敛回目光道:“在下今日有些困乏,改日罢。”回身欲走。
我作势向前大跨一步:“施主当真不算?贫道的课法乃老君梦中亲传,一课只要十个钱,贫道既然与施主的义弟相熟,便八个钱罢了。可以再多测一字,施主看如何?”
单晟凌道改日一定,大踏步走了。
我一声长叹,合上房门。身后道:“我出二十钱,请道长给我卜上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