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板奇了,思忖着,这是人傻钱多,劝着拦着都打定主意要买
他强调,“话我可都说尽了,我这是寄卖,钱就在我手里过一回,要是反悔了,就是东西搁我面前,钱也是退不回来的”
余年礼貌道,“谢谢老板,不过这杯子我确实想买。”
摸了摸两撇胡子,店老板也没再劝,毕竟生意哪儿有不做的,“那行,就卖给你了。你看看我这店里,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没有,我给你折扣你看这个珐琅彩的”
余年耐心听了两句,适当插话,“不用了,我只买这个,其它的就不买了。”
“行,我给你包起来”店老板还问一句,“这上面敷上去的泥巴,要不要给你洗洗干净”
“谢谢您,包起来就行,不用麻烦。”
导演还在跟灯光师比比划划商量,余年捧着买来的瓷杯,找到孟远,“孟哥,能不能劳烦你先帮我保管着”
孟远见余年郑重,好奇,“刚工作人员就在说,你花两万五买了个破瓷碗儿,就是这个是有什么来历吗”
“不是瓷碗,是瓷杯。不过具体的我也还不太确定,得回去研究研究。”
一听这话,孟远就知道这东西肯定有点意思了,应下来,“行,你安心拍广告,我帮你保管着,保准不会碰着摔着。”
不过这边余年的广告镜头还没拍完,另一边,余年在宁城古街的古玩店里,花两万五买了一个破瓷碗的消息,就迅速被各大营销号转发了。
一个叫“每日爆料”的号最先发微博,“有消息称,余年拍摄广告期间,不听劝阻,在古街的古玩工艺品店花两万五买了一个瓷碗,大家怎么看”
“这是钱多得没处花了吧古街的东西也敢信还两万五买个碗,二十五我都嫌贵交智商税了”
“实打实地被坑了,老板肯定吹得天花乱坠,什么这是一千八年前的旧东西,皇帝用过的贼值钱不仅保本,还升值这种话,我能编一百个版本出来,娱乐圈明星的常识和智商真的堪忧”
“余年这是在勤勤恳恳艹人设才出道时艹贵公子人设,被拆穿外卖都点不起之后,又走励志人设。后来莫名其妙的,曝出不少消息,估计是团队舍不得贵公子人设,开始往阔气有钱的古玩行家方向走了。不过花两万五买古街工艺品店的东西,艹人设也太过了”
没过多久,便有娱记去了古街,采访古玩店的老板,询问详细情况。店老板没有隐瞒,还仔仔细细地把对话大致重复了一遍。采访片段放出来后,余年被骗就迅速被刷上了热搜。
“余年被骗啊啊啊年年我们有钱但也不是这么花的啊老板都说谁买谁是二百五了,你怎么就这么傻”
“余年被骗完了老板说钱已经给那个老太太了,追不回来了,心疼年年买回去洗干净了,应该能拿来喝水,不过盛水之前,一定记得消毒天知道那个黑心老太太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个破碗儿”
“余年被骗这也能上热搜不是我说,这人是有点自信过头了吧店老板苦口婆心地劝,让别买别买,会被骗,余年还坚持要买。行吧,谁让人家有钱,估计是膨胀了,觉得自己眼睛厉害得很,能沙里淘钻石”
孟远刷了刷评论,总结,“你的粉丝替你心疼钱、担心你被骗、让你下次长点心,个个都想拦住你掏钱的手。冷嘲热讽的,基本是路人和黑子,不外乎就是那几种句式。”
说着,见余年正小心翼翼地捧着瓷杯看,孟远好奇,“年年,这东西真的值两万五”
他在古董收藏投资上,吃过亏、赔过钱,自知自己眼力不行。不过,他倒是挺相信余年一个买衣服都成打买的人,不可能会乱花钱。
余年视线定在瓷杯上,神色沉静。听孟远问,他摇摇头,“不止。”
孟远眼睛一亮,“不止那值二十五万你这是翻着倍赚啊”
余年还是摇头,“不止。”
孟远呼吸一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两百五十万”
移开视线,余年弯着眼尾,笑意映着眼角的泪痣。他笑道,“孟哥,你可以再多猜一点。”
孟远人都不好了,手指尖发抖,指指被余年捧在手里的脏兮兮的瓷杯,“两两千五百万”
没有点头,余年启唇,说出一个数字,“两亿五千万。”
孟远眼神发飘,好一会儿没找到自己的声音,“多多少你说多少”
余年耐心重复,“两亿五千万。这是斗彩鸡石纹杯,如果上拍,起价应该在18亿上下。所以我估价是两亿五千万,成交价可能更高,但不会超过三亿。”
隔了好一会儿,孟远才恍惚道,“我总觉得,自从跟你合作后,金钱数目对我的刺激的阈值越来越高了”
他觉得,自己以后就是面对金山银山,应该也会淡定自若。毕竟他是曾经捧一个价值两个亿的破杯子,捧了整整半天的人
听完孟远的话,余年笑起来,“不过我还不确定真假,得回去研究研究。”
孟远接话,“赌一把”
“也不算赌一把,就算是仿制品,这模仿的水准,也完全值得起两万五这个价格,甚至远超两万五。”
余年眉心微蹙,感觉奇怪,“只是店老板的说辞,让我觉得不太对。如果寄卖的人是这个斗彩鸡石纹杯的主人,那么,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杯子的真正价值,更不会如此随意地在古街的一个小店寄卖。并且,从店老板的说辞来看,杯子主人给他的印象非常不好。”
孟远倒没想这么多,“如果真的是真品,那幸好被你买到了,否则宝物蒙尘,甚至一个不小心还会被打碎,实在可惜”
距离首映式还剩不少时间,余年干脆打电话,约荣岳在私菜馆吃饭。
包厢里,荣岳还没到,沈味从后厨过来见余年,脸上满是喜色,“小少爷许久没来了”
余年笑意温和,“抱歉沈叔,确实挺久没来了,前段时间太忙了,连轴转。”
“是和郁青小姐那部电影吧我在新闻上看见了的,小少爷古装扮相很好看,郁青小姐演女将军,也是本色出演。”
余年尝了沈味特意为他做的小糕点,笑起来,“对,姐姐小时候,就总想当女将军、女侠,反正都是拿刀拿剑打人那种”
两人都想起以前在思宁公馆的往事,纷纷笑起来。
荣岳过来得很快,一进门,就连声道,“年年,你是捡到什么宝贝了我看消息,说你是在古街的古玩工艺品店买的”
余年请荣岳坐下,直接道,“是个斗彩鸡石纹杯。”
荣岳倒吸了一口凉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真真的假的”
余年把瓷杯摆在绢布上,笃定,“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我没看走眼。”
“什么百分之八十,你的眼睛利得很,什么东西过一眼,就知道真假年份再有,你从小就跟在你外公身边,不管是才出土的,还是摆博物馆展览的,你见过的、碰过的少了你都说真品几率百分之八十了,那基本就肯定是真的了”
看着摆在余年面前,还覆盖有泥土的瓷杯,荣岳呼吸都放轻了,“我只听过这东西,还从没见过。”
余年“对,起居注曾经记载,高宗御前有斗彩鸡石纹杯一双,值钱十万。这东西,本是御用酒杯,以前,从来没从宫里流到民间过,几乎没有存世量。我当时在街边看见,都惊了一惊。”
“还是年年你眼睛厉害,要是换成我,估计看两眼也就算了,根本认不出来。”荣岳又叹道,“只要功夫深,捡漏能成真”
见荣岳正仔细看斗彩鸡石纹杯,余年琢磨一会儿,问道,“荣叔叔,您对宁城肖家知道多少”
“肖家”荣岳思量,“肖家我了解不深,但也有听闻。宁城四大家,你们青山余氏定居宁城已久,算一家。你们姻亲的盛家算一家,剩下的柳家和肖家,一代比一代没落,柳家更是早没人了,祖传的宅子都快变成景点了。”
他仔细回想,“至于肖家,我倒是听人提起过,肖家剩了一个子孙,名应恪,应该有五六十岁了,身体很不好,不知道现在活着没有。”
余年沉思,“店老板说,寄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自称夫家姓肖。”
“不可能。”荣岳摇头,断定,“肖家上一代的夫人,三十几岁就去世了。剩下这位肖应恪,根本就没有娶妻”他问余年,“你觉得,这杯子是从肖家流出来的”
“对,肖家就算没落,没了后人,一两件家藏应该还是有的。”
荣岳想了想,“我有认识的人,帮你打听打听。”
这时,余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就先笑了,眼里像是含着璀璨星光和萤火一样。
听余年说话的声音温柔,荣岳看了好几眼。
“我在私菜馆,对,就是蔷薇花开得漂亮那家。”余年神情放松,听着谢游的声音。
“首映是在今晚”
“嗯,所以今晚应该会熬到很晚,看完首映后,还会有记者采访,你别等我,自己先睡吧。”
谢游那边隔了几个呼吸,才传来放轻的声音,“年年,我很想你。”
余年睫毛颤了颤。
他知道,这通电话,代表着谢游正在尝试着信任他,信任他们之间的感情。
心尖的位置,仿佛泡在温水里一样,余年忍不住加深笑容,“我也很想你。等到了现场,我是配角,没那么多事,到时候可以发信息聊天。”
又聊了两句,余年挂断电话,就听荣岳促狭地清了清嗓子。余年也学着清了清嗓子,接上之前的话题,“荣叔叔,等我确定这个斗彩鸡石纹杯的真假后,可能会送上拍。”
荣岳倒不是很惊讶,“不自己留着”
余年摇头,坦然道,“我缺钱啊。况且,我对这个瓷杯没什么执念,我也不信风水,不信皇帝用过的酒杯,便带有龙气那一套。”
荣岳虽然支持,但还是心痛,捶了几下胸口,“我这心啊,碎成八瓣了”
在私菜馆吃过晚饭,又到后厨去和沈味告别,余年乘车到了首映礼现场。进到单独的休息室,刚在化妆镜前坐下,门就被敲响了。
施柔开了门,兴奋地叫了一声“青姐”。
余年回头,“姐,这么早”
郁青妆发已经做好了,在礼服长裙外面套了一件薄外套,见到余年,她不客气地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怎么回事,到处都在传,说我弟弟成冤大头了,不仅被坑惨了,还乐呵呵的跟傻子一样。”
余年眨眨眼,“没被坑,是好东西。”
郁青对古董文物这些东西不太懂,但她很相信余年,一听这话,激动了点儿,压低声音凑近问,“连你这个余家小少爷都说是好东西,那得值多少”
余年比了两根手指。
怔了一秒,郁青挑眉,明白了,大笑出声,“还有人说你,脑子傻还要艹古玩行家的人设,两万五买个破碗也砸钱买上热搜老娘滚他妈的艹人设”
孟远正在处理事务,闻言抽空接话,“热搜还真不是我们买的,年年粉丝刷上去的。”
郁青心情好了,接话,“对啊,我们年年好歹也是个流量”
孟远故作感叹,“对啊,作为流量,没热搜怎么撑场子。”
零点,走完流程,余年坐到了观影的位置上。郁青就在他旁边,趁着电影还没开始,小声道,“王柠雪真的没来,这还不是徐导提的,是王柠雪经纪人说,王柠雪档期抽不开,不来了。”
余年正在和谢游发消息聊天,闻言点点头,“嗯”了一声。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郁青还挺高兴,“说实话,我还没看过成片,挺期待的”
余年,“我也是”
很快,现场的灯光暗下来。大屏幕上,出现了一望无际的戈壁荒山,黄沙遍野,马蹄声和哨呼声由远及近。郁青扮演的女将军叶青,身披铠甲,眸色锐利,手持一把长杆大刀,骑在马背上,英姿飒爽。
她突然朝身后的军士做了个手势,夹紧马腹。就在这时,敌袭出现,无数乱箭从两侧的埋伏处激射而出,很快,数十敌人冲了出来,击杀目标便是叶青
叶青勒马,眉目如刀一样,忽的抬手,将长刀狠狠掷出,“唰”地声响,长刀破风,划破敌人的喉咙,带着深红血痕,深深扎进了黄沙之中。
血滴沿着刀锋淌进黄沙当中,镜头给了一个特写,画面声音骤然消失,力透纸背的“古道”两个字,出现在了屏幕上。
余年在其中扮演的,是东都簪缨世家的嫡系公子,自幼便才冠京华,曾被今上亲口夸赞,顾家玄宁,芝兰玉树,天质自然,立如石上松,笑若朗月入怀。
在得知朝中奸臣勾连异族,将设计攻破荆河关时,他连夜离开东都,前往边塞,给将军叶青报信。
后来危急之时,更是折扇轻收,踏上城楼,亲自领军守城抗敌。保下家国黎民,却再没能活着回去。
午夜首映场结束后没多久,古道便引起了极大的讨论热度,前五的榜位,古道相关竟直接占了四个。
“古道片尾曲听着这首歌,我在电影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妆都花了电影真的吐血安利这首歌也真的好听不好听我断头写词曲的余年,唱歌的郁青,都是什么下凡的神仙”
“东都顾玄宁呜呜呜编剧出来啊不要让他死好不好真的要成执念了看到顾玄宁身中乱箭,跌下城楼,死在黄沙漫天的边塞,眼泪瞬间就崩了呜呜呜芝兰玉树的顾家玄宁啊”
“东都顾玄宁原本抱着一个唱歌的演戏能有多好这样的想法进的电影院,热度这么高,肯定也就营销厉害没想到太特么扎心了真的,余年把顾玄宁这个角色演活了等我二刷三刷,再多看两眼顾家玄宁qaq”
到古道上映的第四天,票房便破了十五亿,作为古装正剧题材,已经是极为耀眼的成绩。各个平台的评分都非常高,电影同名主题曲也空降各大排行榜,而东都顾玄宁这个tag,也像是扎了根一样,一直挂在前三的位置不掉,讨论度还在不断上涨。
孟远面对这热度,都有些发懵,开玩笑道,“年年,我们要不要再接部电影拍拍看”
余年很清醒,“孟哥,其实我在演戏方面并没有特别的天赋,只是因为导演好,剧组好,剧本给的顾玄宁这个人设非常不错,所以才引起了这么大的讨论度。但如果换一个剧组换一个剧本人设,就得打对折了。”
孟远看着屠了微博首页的顾玄宁的角色动图,很是舍不得,但他心里有底,也知道余年主意正,点点头,“听你的。”看看时间,他又道,“时间差不多到了,该出发去金曲奖了。”
“好,”余年起身,同时,手机响起来,余年接通,“荣叔叔”
“你拜托查查肖家的事,我差不多搞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