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他一脸凶神恶煞,一看就是和刚才的顾客有私怨。销售员彬彬有礼:“非常抱歉,这是顾客的隐私。”

“……要不这样吧,他们买了什么,我也买一样的!”

销售员十分为难:“不好意思先生,他们买的是特别定制的商品,即使您想买一样的也没有。”

乔铭易快抓狂了。“那我买个同等价位的东西总行了吧?!”

“这个……我请示一下经理。”

不多时她回来了,拿来一条镶着钻石的手表。“先生您好,这件商品是同等价位的,只是不知道您能否……”她意有所指地停下,上下打量着乔铭易,没把“买得起”三个字说出来。

乔铭易哼了一声,甩出一张黑卡丢在柜台上。卡是上大学时乔元礼给的,怕他在学校过得不顺心,特意发了些“零花钱”。他从来没动过。

销售员立刻换上一副毕恭毕敬的表情,请乔铭易坐下,亲切地为他试戴手表。乔铭易对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一点好感也无,付过钱,问清楚乔元礼和裴子莘买了什么,便匆匆离开。

从销售员口中得知,乔元礼给小情人买了条项链,心形坠子上用小钻石镶出一个字母“P”,是裴子莘姓氏的首字母。

乔铭易实在想象不出那是怎样一条项链,店里的人便拿来商品图册,将类似的款式指给他看。他瞅了一眼,觉得眼睛都要辣瞎了。什么娘pào项链!乔元礼的品味绝没有那么庸俗,肯定是暴发户品位的裴子莘缠着他买的。

喜欢贵重的珠宝,说明裴子莘爱的是乔元礼的钱,不是他的人。

既然如此,那么只要有更多钱,就能打发他。如果打发不了,一定是钱还不够。

乔铭易心生一计。既然劝服乔元礼这条路行不通,那他不妨换个角度,曲线救国,从裴子莘身上突破。

他的计划简单粗暴——如同“规劝”乔元礼那样——在一个乔元礼外出的日子,找到裴子莘,直截了当问:“多少钱你肯离开我爸?”

裴子莘戴着刚买的项链,明晃晃的坠子闪瞎了乔铭易的眼。

“铭少说的这叫什么话?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他莞尔一笑。

“你不是才有鬼了。”乔铭易嗤之以鼻,“这么大个人,有手有脚,不好好找份工作,跑来当鸭子,不是好吃懒做见钱眼开是什么?别告诉我你是天性yín荡不卖不舒服。”

裴子莘表情僵硬了一刹那,转瞬笑得更为灿烂:“有人靠力气致富,有人靠智慧发家,我靠自己的美貌赚钱,有什么错?都是利用自身天赋,我又不比其他人低贱。”

“笑贫不笑娼,什么狗屁价值观!你这么美干嘛不去当演员模特?”

“唉,我倒是也想啊,可是元礼这个人爱吃独食又善妒,不肯让我抛头露面……”

“你可想好了,我爸换情人就像换衣服,指不定哪天腻了就把你赶走了,到时候你什么好处都捞不着。拿了我的钱走人,你起码不亏。”

裴子莘伸手拨弄颈上的坠子,似是故意展示给乔铭易看。“这就说不定了。”他凑近乔铭易耳畔,轻声说,“你爸亲口说过,他到了这个年纪,觉得差不多是时候定下来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铭少离家两年,大概跟不上变化了吧。”

“就算他要定下来,也是找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你这只丑小鸭就别做白天鹅的美梦了。”

“我是丑小鸭没错,可你难道就是小天鹅了?”裴子莘笑得越发无所顾忌,“元礼的孩子才是小天鹅,你是他亲生的吗?来,告诉我,你亲爹是谁?咱俩都是没爹的人,何必互相伤害呢,争来抢去有意思吗?”

乔铭易怒极反笑!

虽然他和乔元礼关系错综复杂,但从小到大,乔元礼无疑是对他最好的人,也无疑是他最在乎的人。

他的爸爸,只能属于他。

任何人都休想从他手里抢走。

胆敢尝试的人,先吃他一发——圣·堕·裂·空·拳!

乔铭易一拳砸向裴子莘。不偏不倚,正中他的漂亮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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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乔元礼赶到医院,看见裴子莘坐在急诊部的走廊上,两个佣人陪着一起来的,其中一个正鞍前马后地伺候他,另外一个办各种手续去了。

“怎么就你一个?”乔元礼眉头紧蹙,走过去问,“铭易呢?”

裴子莘鼻青脸肿的,一脸不慡,别开脑袋不说话。佣人答道:“里边儿fèng针呢。”

乔元礼进了诊室,对护士说:“我是患者家属,我儿子伤势怎么样?”

护士指着自己左眉:“这个地方要fèng两针。”

“另外一个呢?”他指了指门外。

护士明白他指的是裴子莘。“哦,他没什么,软组织挫伤而已,回家冷敷就好。”

没过多久,乔铭易出来了,左额上覆了块纱布。见到乔元礼,他的脸立刻垮下来,委委屈屈地吸了吸鼻子,盯着地上的马赛克地砖不说话。乔元礼过去拉他,他扭了扭,似乎想挣脱的样子,最后老实地跟着走了。

“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打起来?”

乔元礼在电话里听佣人报信,说乔铭易和裴子莘打架进了医院,惊得他立刻推了帮派例会,风驰电掣地赶过来。看到两个人都无甚大碍,心里悬着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佣人也讲不清他俩到底是怎么干起架的,没人在场,大家听到争吵声后跑过去一看,只见两人扭打在一起,最后乔铭易撞上门板,差点晕过去,这场菜jī互啄式斗殴才告一段落。

至于打架的起因是怎样,没人说得清。

所以乔元礼想听听当事人的说法。

来到走廊上,乔元礼将同样的问题问了裴子莘一遍。后者冷冷一笑,指着乔铭易的鼻子:“你大概不信,是他先动的手。”

乔元礼回头俯视儿子:“是这样吗?”

乔铭易撇了撇嘴,默认了。

“为什么动手?”

“你猜!”

个中缘由乔元礼猜得七七八八,无非就是“爸爸给我找了个小妈,小妈还跟我争宠”之类的。他一直以为乔铭易是文弱书生类型的,擅长以理服人而非拳头说话,两个小东西虽则彼此看不顺眼,但不过是互相怄气罢了,想不到居然会大打出手。

他就纳了闷了,儿子虽然个性古怪、爱好特异,但大体上算是乖巧懂事的,怎么两年不见,变得这么冲动急躁?他念的那是什么见鬼大学啊,喂学生吃pào仗吗?

“你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

“没有!”乔铭易乔铭易没好气地说。

乔元礼向来赏罚分明,绝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作为帮派首领过于护短只会人望尽失。既然乔铭易没什么可辩解的,那就等于承认自己有错在先,他也只能按照规矩行事。

他拎着乔铭易的领子,将儿子拽到裴子莘面前:“跟人家道歉。”

乔铭易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你再说一遍?”

“道歉。”乔元礼语气不善。

“凭什么!他毫发无损,我fèng了两针,结果是我要向他道歉?还有没有天理了?!”

“道上规矩,先动手的就是理亏,先动手反而被人打到挂彩更是丢人现眼。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乔元礼按住他的脑袋,强迫他弯下腰,“道歉!”

乔铭易咬住嘴唇,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从前他觉得爸爸忘记他的生日是天下最委屈的事,但和现在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他百思不得其解,裴子莘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别人家当小妈的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得罪了原配的儿子,被人冠上“恶毒后妈”的骂名;裴子莘却反其道而行之,对他趾高气扬,肆无忌惮。一没权二没势的小青年,还不可能跟乔元礼生孩子,哪儿来的底气冲他耀武扬威?

更不明所以的是,乔元礼竟然真由着他飞扬跋扈,甚至当着他的面教训自己,半点面子也不留。过去他是那么宠爱自己,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双手奉上,如今一切都变了。

两年的空白期。当乔铭易对父亲怀着越发复杂纠结、越发难以遏制的感情时,乔元礼却把曾经倾注在儿子身上的爱轻易地给了别人。

人会如此善变吗?

还是说乔元礼本来就是如此,只不过他现在才发现而已?

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和父亲之间所有的矛盾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原因——

——他不是亲生的。

如果他是亲生的,裴子莘绝对不敢仗势欺人。

如果他是亲生的,乔元礼绝对不会对他置之不理。

泪水雨点般打在医院的地砖上,心底却一片清明,甚至有种豁然开朗的顿悟感。

他的亲生父母远在另一个世界——他无法触及的那个遥远的次元。

而他被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界,由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抚养长大。

所以永远存在着隔阂。永远无法相互理解。

原来是这样哦。他边哭边笑。原来就是因为这样。

他弯下腰,哽咽着说:“对不起。”

裴子莘双手环抱胸前,扭头盯着墙壁:“算了,我也有错,早知道你这么不经打,我就不下重手了。”

乔元礼怒喝:“子莘!”

裴子莘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发怵,收起放肆的表情,低下头道:“没关系铭少,我不在意。”

乔元礼松开手,扶着乔铭易的胳膊:“别哭了,跟爸爸回家。”

一路无言。

晚上乔铭易没来餐厅吃饭,说是伤口疼,叫佣人把晚餐端到房间里。乔元礼吩咐佣人退下,自己端着餐盘进了乔铭易卧室。

乔铭易正在收拾东西,行李箱敞开摆在床上,周围散落着一堆衣物。乔元礼将晚餐摆在他书桌上,望着儿子忙碌的背影:“这是干嘛?”

“回学校。”

“才回家几天就要回学校?暑假还没过一半呢。”

“我知道。”

“生气了?怪我不帮着你说话?”

乔元礼坐到他床上,拍拍自己身边,示意乔铭易坐过来听他讲话。乔铭易哼了一声,背过身不理他。乔元礼只好走到他身边,强行抓住他肩膀,迫使他面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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