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抽了一发十连,没抽到心爱的小姐姐,乔铭易遗憾地放下手机。乔元礼站在背后替他吹头发。

“就这么喜欢玩游戏啊?”他笑着问。

乔铭易冲他翻了个白眼,“你懂个屁!这是我女朋友!”说完踌躇地望着乔元礼,“要不你帮我抽一发吧?”

乔元礼不明白“抽一发”是什么意思,按照儿子的指示在手机上点了点,一阵炫目动画过后,乔铭易大声叹了口气。

“非啊!非洲的天麻麻的黑啊!非洲老父非洲崽!原来我的非酋血统是遗传你吗?但我们明明没有血缘关系的……”

乔元礼一直觉得四十岁前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现在觉得自己莫不是真的老了,都听不懂年轻人说的话了……

他问捧着手机聚精会神的乔铭易:“今天有什么计划?旅游吗?”

乔铭易如有所思:“出去观光一下,明天回国。”

“何必这么急着回去,退掉机票多玩几天吧。”

乔铭易又是一个白眼。“哪有那个闲钱!”就连送何和的礼金都是找郑嘉义借的,余下的钱哪够他吃喝玩乐。

“我有啊。你同学不是度蜜月去了么,等他们夫妻回来,我正好跟那女孩子谈谈项目。况且也好久没来过巴黎了,趁这个机会到处走走。你不跟我一起吗?”

乔铭易想回绝,但又无法抗拒这个提议的诱惑。他自我安慰:这是为了给何和安娜引见乔元礼,并不是他自己贪恋养父的柔情。

五年的别离和寂寞,五年的煎熬与思念,鬼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终于迎来了不期而至的重逢,与他想象中的大为不同,却充满了惊喜,一时间千头万绪涌上心间,令他犹豫不决起来。

想再留一会儿……片刻也好,想再和乔元礼一起待一会儿。

哪怕不谈情说爱,就他们父子俩在这座美丽的城市中并肩走一走,也会让乔铭易胸口满溢着酸涩和温暖。

“嗯……那就再留几天。”他用手背挡着脸,遮住皮肤上渐次泛起的粉红。

第07章

乔元礼的观光计划就是没有计划。说是想趁机到处走一走,其实是乔铭易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乔铭易也没有什么计划,毕竟原本的计划已经被乔元礼打乱了……

于是临时抱佛脚,搜了搜网上的攻略,定下了大致的游览路线,主要是去各处名胜古迹观光。乔元礼租了车,甘当司机,载着乔铭易大街小巷地转悠。

拜访了著名的卢浮宫,又去游览了传说中的凡尔赛,乔铭易一路拍了许多照片,不亦乐乎。连玩了两天,第三天到了圣母院,他望着教堂那高高的尖顶,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爬过。”

乔元礼:“……”

拍到后来,手机没电了,乔铭易便不客气地征用了乔元礼的手机,举着自拍杆蹦蹦跳跳。乔元礼跟在后头,脸上挂着无奈又宠溺的苦笑。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

可就是这份天真的笑颜,简直令他移不开眼。想一直注视着,把乔铭易那活蹦乱跳、欢天喜地的身姿永远印在脑海里。

乔铭易注意到乔元礼落后了,回头朝他招手,示意他快点跟上。乔元礼加快脚步,故作轻松地问:“不跟爸爸合照一张吗?”

“你不是不喜欢拍照么?”

“跟你在一起就喜欢了。”

乔铭易撇撇嘴,挥挥手让他站到自己身边。刚好背后有一座看起来古色古香的雕像,他便打算将雕像一起拍进去。可自拍杆不够长,拍到他们俩就拍不到雕像的脸了。

他东张西望,壮了壮胆,拉过一位路人大妈,用磕磕巴巴的英语请她帮忙拍照。他觉得大妈八成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只要一看他亚洲人的相貌,再见他举着手机,就明白是要拍照了。肢体语言果然是跨越国境超越国籍的。

大妈替他们拍了照,用外语叽里咕噜说了什么,揶揄地拍了拍乔铭易的肩膀。乔铭易傻笑着同她挥手道别。等看不到大妈的身影,他回头问乔元礼:“你听懂了吗?”

乔元礼说:“她夸‘你和你的男友真般配’。”

“……你要不要脸啊!”

“真的。”乔元礼无辜眨眨眼,“她也是外国游客,德国人。”

乔元礼有八分之一德国血统,德语说得比英语溜,能读原版《浮士德》,即使他满嘴跑火车,乔铭易也无法愉快地反驳打脸,只能郁闷地骂一句:“脸皮比城墙还厚。”

走得累了,乔铭易在广场长椅上坐下,一群鸽子飞到他脚边咕咕叫着,被他嘘走。他可没有吃的喂它们。

乔元礼看了看表:“口渴吗?我去买点儿喝的,你等着。”

乔铭易刚想说“还是我去吧,你歇着”,乔元礼就走远了。

剩下他在长椅上和飞回来的鸽子们大眼瞪小眼。

“哟,这不是铭少吗!”

背后传来一个熟悉且讨厌的声音。

“裴!子!莘!”乔铭易活像尾巴被踩到的猫一样跳起来,“真是yīn魂不散!你怎么来了?该不会在跟踪我吧!”

裴子莘笑嘻嘻地趴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只牛皮纸档案袋。“我可没铭少这么闲。今天是来医院拿报告的。”

乔铭易扭过头,后方果然有一家医院。

“你病啦?”他幸灾乐祸地问。

“是帮朋友拿的。你怎么这样,万一我真病了怎么办,你就不会说几句好听的吗?”

“不爱听就别听呗!”

裴子莘手搭凉棚,眺望远方:“哎呀,那不是元礼吗?说起来他也来参加婚礼了呢……你们复合了?”

“才没有呢!”乔铭易涨红了脸。

“这样啊……既然你们分手了,那我去找元礼复合你没意见吧?”

“当然有意见了!”

裴子莘歪了歪头:“你这人真霸道,又不跟元礼复合,又不准他跟别人好,明明自己不想要,也不准别人要。真想骂你一声绿茶diǎo。”

“……你已经骂了好不好!”

乔铭易自己也搞不懂。原则上裴子莘说的有道理:他凭什么有意见?他又不是乔元礼爱人,哪有资格管他跟谁谈恋爱?

但一念及乔元礼和别人亲昵的画面,他心里就燃起熊熊妒火。

他干脆自暴自弃地想:没错,他就是霸道,他就是无理,他就是想霸占着乔元礼,哪怕自己拒绝了乔元礼,也不准别人捷足先登。

因为他还是……果然还是对乔元礼……

“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乔铭易没好气地说,“他心里有个爱得死去活来的白月光,不可能看上你这种庸脂俗粉的!”

裴子莘顿时来了兴致:“谁啊?男的女的?我认识吗?”

“男的!早就死了你当然不认识!”

“哦——”裴子莘拖长声音,“原来是个死人,我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呢。”

听到他称自己亲爹为“死人”,乔铭易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裴子莘没看到他的难看脸色,傲慢地说:“要是个活人还值得我提防,区区一个死人何惧之有!活人嘛,保不准哪一天就把元礼勾走了。死人就没这个顾虑。凭借我的手腕,将来该怎么样还不是我说了算?”

乔铭易讶异地望向他。他的态度和自己恰恰相反。乔铭易一直觉得死人是永远的赢家,活人怎么斗得过死人呢?他再怎么优秀也比不过乔元礼心目中那道永远的白月光。可裴子莘却觉得死人不足为惧。只要活着就有无穷的可能,毕竟死人早就逝去了,活人却拥有一辈子的时间。

乔铭易一直以为自己在起跑线上就输了。难道他其实还有机会吗?

刚想问“你喜欢的人心里一直念着别人你就不觉得膈应吗”,裴子莘便喜滋滋地惊呼起来:“元礼!”

乔元礼拿着两杯饮料向他们走来,见到裴子莘时眉毛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好巧啊。”

裴子莘亲昵地凑上去:“可不是么,想不到在这儿遇上了。婚礼结束你们还不回国,是在旅游?”

乔元礼点点头:“难得有机会,就带铭易到处走走。”

“改天你有空咱们喝一杯怎么样?”

说这话的时候,他瞄了乔铭易一眼,示威似的。乔铭易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死狐狸精,竟然当着他的面挖他的墙脚,世界上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如果乔元礼敢答应,他就当场……当场……当场抓住一只鸽子往他们脸上丢!

“这回恐怕没时间了,下次再说吧。”乔元礼委婉地拒绝。

裴子莘也不生气,说:“哎呀,都这个时候了。本来想多说几句的,但是待会儿还要见客户。”接着自然而然地搂住乔元礼,在他脸颊上虚虚地亲了一下,“法国礼节。入乡随俗嘛。”

乔元礼也不戳破他的色心,笑着同他道别。等他走远,乔元礼将饮料递给乔铭易。

“你有纸巾或者手帕吗?”乔铭易问。

乔元礼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一条随身的手帕。乔铭易夺过它,拼命地在乔元礼脸上被裴子莘亲过的地方擦起来。

“帮你消消毒!”他恶狠狠地说。

乔元礼被他弄得笑起来:“消毒要用口水,你也亲一下试试?”

乔铭易将手帕扔还给他,拿起手机装作欣赏一天来拍摄的照片,手指飞快地翻动,实则根本一张都没看进去。

他拍的照片翻完了,后面的都是乔元礼以前拍的。乔元礼不爱拍照,不论是自拍还是拍别人,手机里的尽是些形状奇葩的花糙树木和长相搞笑的猫猫狗狗,真不晓得他眼中的大千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翻到某一张照片时,他蓦然停住了。

那是一张从高处俯拍的风景,被葱茏树木围绕的小广场上,一群穿着黑色学士长袍的年轻人正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广场是希大的广场。学生是希大的学生。其中一个穿学士袍的年轻人是刚从希大毕业的乔铭易。

——是他的毕业典礼。

乔铭易连忙继续往前翻,连续好几张都是同样角度的照片,照片的中心无一例外是他自己。

他记得典礼广场旁的确有一栋大楼。难道当他和同学们意气风发告别大学生活的时候,乔元礼就悄无声息地躲在大楼的某个房间里,暗中窥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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