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发现你开学考的语文卷子没发下来吗?”
她顿了顿,扬扬眉:
“我这正好有一份全年级作文最高分,但它的主人不叫陆瓒,我看看啊,他叫……”
周缘动作夸张地把卷子翻到正面,她看着姓名那一栏,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念道:
“B、击、王、赞。”
周缘乐了:
“哟,还是个带字母的外国友人。”
“……”陆瓒乍一耳朵还没听出来不对,后来他在同学的爆笑中自己品味一番,反应过来后,只想挖个洞立刻马上钻进去避难。
“你看看你这两笔字,咋了,偏旁和字根离婚分家啦?击字抛弃了双耳旁和大写B喜结良缘?”
周缘的语气自带阴阳怪气加成,带得一班教室里的笑声要掀翻屋顶。
陆瓒真在这地方待不下去了,好在为了不影响别人班早读,周缘很快稳下班级秩序,正式跨过批评环节,开始夸奖:
“都别笑了啊,B击同学这字确实烂了点,但他的作文,好到语文组几个老师看过之后都没舍得把他这笔烂字的卷面分扣完。所以,在他们心慈手软之下,咱们陆瓒作文分险险压过隔壁文科小霸王宁渲,荣获全年级最高。”
“哇€€€€”
这话一出,刚才的爆笑变成了惊叹。
陆瓒腰杆子又直了。
“他的作文会印出来贴在走廊公告栏优秀作文区,一会儿都去看看学学。陆瓒你也别骄傲,前面阅读扣那么多分我都没说你,还有,多练字!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给你挑本字帖。”
“得嘞!”
陆瓒笑着应下,还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江白榆。
让他意外的是,这一眼还有意外收获,他似乎捕捉到了江白榆唇角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陆瓒愣了一下,微微抬眸看向了江白榆的眼睛,试图从中再捕捉一点笑意,但他们之间隔了一小段距离和一副半框眼镜,陆瓒看不清。
“你刚笑了?”
看不清归看不清,陆瓒长了嘴,能自己问。
江白榆轻轻抿起唇,没应声。
陆瓒穷追不舍:
“我看见了。”
“……”
“真看见了。”
“别烦人。”
“……切。”
-
陆瓒在语文早读一战成名,成名作除了他的新外号,还有他将近满分的作文。
在早读连着两节连堂语文课下课后,以张乐奇为首的一群混蛋就先舞到了陆瓒面前,一口一个“B击哔叽”笑得开心,不过他们也没有乐多久,因为江白榆嫌吵,一个眼神就遣散了大片人。
陆瓒看了个新鲜,总觉得江白榆像是武侠小说里什么绝世大侠,抬抬眼就能用内功秒杀一大片的那种。
第二波到来的是隔壁二班的宁渲,大概她也在自家老师那里听说了陆瓒作文最高分的光荣事迹,因此一下课就跑了过来,说什么都要见见那个压自己一分的家伙。
但她没想到会是陆瓒。
宁渲跟陆瓒见过两面,第一次是放学做黑板报,另一次是在食堂的兄妹乌龙。
实话说,陆瓒这种长相确实优越到让人难以忘却,宁渲记得他,但不知道他的名字。
“原来是你啊,你就是陆瓒?你作文写的真不错,这次最高算你幸运,下次我就不让你了。”
宁渲也不客气,直接拉着旁边没人用的椅子坐到陆瓒身边,看看他,又看看江白榆,表情一时有点一言难尽:
“哟,你俩同桌啊?怜爱了,孩子要被怼惨了。不过也没事,平时要是他骂你你就找我,我帮你骂回去。”
“?”江白榆眉梢轻挑,凉凉看了过来:
“你长一张嘴就是为了找事?”
宁渲一点不受威胁,她搞怪地比了个对眼,吐个舌头,满是挑衅。
张乐奇一直在旁边吃瓜,现在看着宁渲这表情,他终于捧腹发出第一声爆笑。
陆瓒看看宁渲的鬼脸,又看看张乐奇,一时不知谁更好笑一点。
一班教室最后排靠窗的部分难得热闹一回,几个人围在一起,也不知道到底在笑什么。他们的笑声汇入其它喧闹,一起变成了课间的鲜活。
陆瓒跟着乐了半天,侧过脸看向江白榆。
江白榆依旧垂着眼,没有嫌吵嫌烦,但也没有理会他们,似乎身边的欢闹影响不了他半分,可不知是不是陆瓒的错觉,他感觉江白榆身上的冷冽似乎淡了很多,整个人都柔和了点。
陆瓒看得有些出神,刚想说什么,但也是那时,他发现教室里的闹声似乎小了很多。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下节课的老师来了,后来又发现不是,因为他听见一道痞里痞气的男声:
“哎,苏砚!”
陆瓒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是个留着刺猬头的男生,仔细看看,这家伙侧边脑袋上还剃了个闪电出来。
他没穿全套校服,身上是黑色骷髅短袖和工装裤,只在外面套了个看起来有点脏的校服外套。他就双手插兜往那一站,看着就是个吊儿郎当的流氓样子。
刺猬头像是并没有注意到一班同学投来的视线,他只扬扬下巴,晃着腿跟教室里某个人示意:
“出来!”
苏砚?
陆瓒刚来一班没多久,但他听过这个名字。
考试排名这种东西,有一就有二,江白榆在理科班是万年第一,苏砚就是那个每次都被他压一头的第二。
他是个看起来清瘦安静的少年,头发有些长,戴了一副黑框眼镜,校服穿得规规矩矩,是最符合好学生刻板印象的那类人。他平时话不多,在班级里的存在感并不强,只有一点很特别€€€€他是个卷王。
即便陆瓒刚来这没多久,也对这点深有体会。
老师平时布置背一个段落的课文,第二天苏砚能一字不漏全默写下来,即便那并不在考试范围内。老师布置一页选择题,他能把那一部分所有题型都做完。老师让一个单词抄三遍,他能给你干出来五遍。
他的生活里似乎只有学习,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跟那种看起来像混混的家伙扯上关系?
陆瓒看着苏砚默默起身去了后门,被小黑裤带走,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有点出神。
“卧槽,方一鸣。”
张乐奇在旁边低呼一句。
“方一鸣?谁?刚那个闪电头小黑裤?”
陆瓒愣了一下,还想继续问,但却注意到身边的人站起身,从他椅子后面走了过去。
陆瓒脑子一抽,下意识问了一句:
“你去哪?”
江白榆垂眸扫了他一眼,没应声,还是张乐奇嘴快:
“下节数学,学霸要去妙姐办公室搬作业。”
“哦哦,我跟你一起,周总还让我去拿字帖来着,都笑忘了。先走了啊。”
陆瓒跟其他两人摆摆手,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现在正是大课间,走廊里还挺热闹,多的是聚在一起聊天的男孩女孩。
陆瓒穿过他们,跟上了前面的江白榆。
他看看江白榆,又看看旁边的人,欲言又止般抿抿唇。
从早晨到现在,已经过去早读加正课三节课两个课间了,可陆瓒还没找见跟江白榆说小话的机会。现在好歹是在独处,但旁边人太多,他又不好意思开口。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陆瓒是个有话憋不住的,什么困难都阻挡不了他说话。
于是,他和江白榆穿行在走廊人群间,瞅准机会低声偏头问了他一句:
“所以江白榆,我能不能和你做朋友?”
“?”江白榆微一挑眉。
陆瓒看着他,以为他没听清,于是又问一句:
“我要怎么才能和你做朋友?”
看他跟特工接头似的凑过来悄悄说了一句又一句,江白榆只问:
“为什么?”
“嗯?”
他声音有点低,陆瓒努力靠近也没听清。
而江白榆看着他紧张兮兮的小表情,多少有点无语。
陆瓒没有注意他这点情绪,他看江白榆面色未动,以为他是不愿意再搭理自己。
他刚准备再凑过去说点什么,结果还没开口,就被人拎着后领拽走。
“???”
陆瓒以为自己要被校园暴力了,但他没有挣扎,他只是他瞪大眼睛,茫然地被江白榆拎进旁边的楼梯间里。
不同于走廊的热闹,靠近教学楼角落的楼梯间清静又阴凉。
江白榆拎他进去后很快松了手,而陆瓒踉跄两步,后背贴上了楼梯间冰凉的瓷砖墙面。
冰凉的温度隔着校服传到他身上,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这温度,陆瓒轻轻一颤,又往后挪了几寸。
他下意识抬眼看向江白榆,却见对方垂着眼盯住他,浅色眸子目光沉沉,气息无端有些危险。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去短短一瞬,陆瓒才听见江白榆的声音:
“我问为什么。”
江白榆声音很低,他目光从陆瓒的眉眼打量到嘴唇,最后重新望进他的眸子:
“陆瓒,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