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山脚下根本没人,只有不远处一片小村庄农家乐之类的地方亮着灯。六个人站在€€冷风里,等待民宿老板开车下来接他们上去。
方一鸣定的民宿在€€照君山的半山腰,那是一家很€€火的网红店,风景和基础设施服务都做得非常好,现在€€是旅行淡季,标的价格也不高,游客多晚到都有接送服务,用方一鸣的话来说就是性€€价比之王。
一月的天气还是比较冷的,尤其是山区的晚上,风也比城市里更加阴冷。
六个人大包小包地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好在€€民宿老板也没有让他们等很€€久,很€€快就开着温暖的小车把他们接上了山。
他们一共六个人,五男一女,方一鸣定了三间房。
女孩子当然一个人住一间,另外€€两个标间分配五个人也不难,反正就住一晚上,凑合凑合就得了。所以最后€€出来的分配就是方一鸣苏砚和张乐奇这三个喜欢热闹的挤一挤,另一间屋就留给€€陆瓒和江白榆。
他们早上才考完期末,又紧赶慢赶坐了两小时车,都又累又饿一动不想动。但他们到时,离店里夜宵开餐时间还有一阵,几个人决定先回€€屋放好东西,顺便洗个热水澡,到时候舒舒服服下去撸串喝酒,为明€€天的日出做好一切准备工作€€。
该说不说,方一鸣定的房间确实不错,很€€干净,一些小设计也很€€温馨,尤其床铺得很€€软,陆瓒一躺上去就走不动道。
他瘫在€€自己的小床上,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却€€感觉有人走近,伸手扒拉了一下他的外€€套衣领。
然后€€就是江白榆清清淡淡的声音:
“去洗澡。”
“我好累,你先洗,我躺一会儿。”
陆瓒有气无€€力道。
这话之后€€,江白榆也没说什么,简单收拾了东西就进了浴室。
陆瓒原本是有点困没错,但等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他人又清醒了。
他给€€自己翻了个面,趴在€€床上,抬手把自己的衣领往起一掀,包住自己的头,多少把那个水声挡去一点。
但这样€€捂久了,衣服里面好热,也不知道是屋里暖气太足还是他脸红了。
唉。
陆瓒在€€心里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浴室的门€€才被打开。
热腾腾的水汽和沐浴露的香味随之飘了满屋,其中还带着江白榆身上那股好闻的茉莉花香。
陆瓒嗅了两下,把盖在€€头上的外€€套掀开,刚好对上换了睡衣擦着头发€€往床边走来的江白榆。
他的头发€€没有擦很€€干,发€€梢上的水珠贴着前额落下,没入眉骨起伏的阴影里。
陆瓒匆匆移开了目光,僵硬地趴在€€床边望着地毯的花纹,只转移注意€€似的问:
“江白榆,我想问你好久了,你到底用什么牌子的沐浴液,还是你偷偷喷香水?怎么这么香?”
江白榆微一挑眉。
他见陆瓒没看他,就试探着拎起自己衣领,有些迟疑地浅浅嗅了一下。但那就是很€€普通的洗衣液和沐浴露味,哪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什么?”
“茉莉花味,好香,比所有茉莉调的香水都舒服,有点像茉莉茶煮出来的味道,但又比那个独特。”
这话说完,陆瓒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
拜托,“比所有茉莉香水好闻”是什么话??怎么会有人为了找那一种味道买遍所有茉莉香水啊!!
陆瓒有些心虚地抬头看了江白榆一眼,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这点小马脚。
他只皱着眉:
“哪有?”
“真有!你自己闻不见吗?”
提起这个,陆瓒可就急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握着江白榆的手臂借力跪起身,不信邪似的,像小狗一样€€凑近他颈窝闻闻。
因为刚洗完澡,茉莉花沾了些湿漉漉的水汽,比平时更浓郁也更温柔了些。
虽然还混着沐浴露的味道,但那独特的花香还是格外€€明€€显。
“明€€明€€就有,你闻……”
陆瓒是真没想那么多,他忙着较真,使劲往人家身上嗅,结果€€闻完了一抬眼,才发€€现这动作€€这距离也太冒昧了。
他整个人僵硬得像块铁板,后€€半句话也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但事情没有最尬只有更尬,他原本就跪在€€床边,这店里的床实在€€太软太滑了,在€€他独自混乱的时候,他膝盖突然从床边溜了下去,人失了重心,结结实实扑到了江白榆怀里。
江白榆被他扑得往后€€退了半步。
陆瓒想死的心都有了。
关键他还不能放手,他得使劲扒拉着抓紧江白榆,不然他真得从床边摔下去,更丢脸。
救命。
救大命。
陆瓒脑子里重复播放着这两个词,他的脸颊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贴在€€江白榆的肩膀,几乎能感受到他睡衣下温热的体温。
他身上那股茉莉花香也要比平时浓郁不少,但陆瓒没时间品味那些,他艰难又狼狈地从江白榆身上挣扎起来,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就连滚带爬地跑到行李箱前翻自己的睡衣和浴巾,以光速冲向浴室。
“我我我我我去洗澡了。”
陆瓒话都不会说了,等把卫生间门€€一关,他才痛苦地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小狗似的低低呜咽一声。
呜……
都什么事啊。
-
陆瓒这个澡洗得无€€比漫长,主要是不想出去面对江白榆。
但他总也不能把自己泡死在€€浴室里,所以,等终于做足了心理准备,他才推门€€走出去。
他先试探着望了眼房间内。
江白榆正坐在€€床边低头玩俄罗斯方块,听见声音,他抬眸看了一眼,神情倒是没什么一样€€,只说:
“下楼。”
陆瓒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发€€现离小店夜宵开餐时间已经过了有一会儿,方一鸣他们估计已经下去了,江白榆没走也只是因为要等自己。
陆瓒点点头,也没时间纠结那些有的没的,匆匆擦干头发€€就披了件外€€套和他一起下楼。
毕竟不是旅游旺季,店里没多少人,吃夜宵的也只有他们一桌。
那几位已经坐在€€桌边聊起来了,看见他们俩姗姗来迟,方一鸣夸张道:
“陆瓒,你这澡是要洗到天荒地老呢,我们等得快要饿死了。”
“等我干什么?你们先点呗。”
提起这个,桌上几人颇有默契地对了个眼神,最后€€由宁渲笑着告知了他真相:
“我们陆少爷吃东西太挑了,你不在€€我们哪敢点,生怕点一堆你不爱吃的苛待了你。”
陆瓒耳尖有些红,他不服气:
“哪有,我吃饭不挑好吧。”
听见这话,张乐奇使劲点头:
“啊对对对,胡萝卜火候不够没炖透咬一口就放下了。”
宁渲:“土豆皮没削干净舍弃了整份菜。”
方一鸣:“小烧烤用的辣椒粉不是新磨的没味道。”
苏砚:“茶叶不是今年新茶有股怪怪的潮味。”
刚说出去的话就被朋友们一人一句堵了回€€来,陆瓒又羞又恼。
“你们别烦人啊!”
他怒气冲冲地拉开椅子坐下,一把拿过桌上的点餐码:
“你们完了,今天你们谁都别想碰菜单,我点什么你们吃什么。”
看他这小模样€€,几人笑做一团,陆瓒在€€他们的笑声中红了脸,他低头摸摸自己的口袋,试图找出手机扫码来化解自己的尴尬,但身上的口袋摸遍了也没找着。
“我手机呢?”
陆瓒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江白榆,结果€€刚好对上这人唇边未散的、似有若无€€的一丝笑意€€。
但在€€对上他目光之后€€,很€€快,江白榆就把那点本就不明€€显的笑压了回€€去。
他说:
“我回€€去找。”
“别,你给€€我响个铃就行,我自己去。”
说着,陆瓒想站起身,但又被方一鸣一把拉住了。
方一鸣把自己的手机扔给€€他:
“用我的点,你就劳驾江白榆跑一趟吧,别光可怜他,可怜可怜我们,兄弟姐妹们要饿死了。”
“……行吧。”
陆瓒勉为其难答应了。
他转头眼巴巴地看着江白榆:
“那拜托你了小江同学,应该在€€床上,或者就在€€我裤子口袋里,你找不见就打个电话,我没开静音。”
“嗯。”
江白榆应了一声,转身走回€€楼上房间的方向。
身后€€几人还在€€闹,但具体说了什么,他也没认真听。
那时候已经将近零点了,房间走廊里很€€安静,他找到他和陆瓒的房间,抬手刷了房卡进去,但走过去看一眼,陆瓒的手机并不在€€床上,也不在€€床头沙发€€椅上叠整齐摆放的那堆衣服里。
他不想乱翻陆瓒的东西,就低头点开微信,找见陆瓒的对话框,直接拨了个语音电话给€€他。
很€€快,微信语音的提示音在€€房间内响起,他循着声音走去床头柜,从陆瓒背包侧边的口袋里摸出了他的手机。
陆瓒穿衣服喜欢穿惹眼的亮色,手机壳也是幼稚花哨的样€€子,是个戴着墨镜露着大白牙竖大拇指的Q版汽水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