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不知道 第102章

“我们一€€直没有€€管过他的感情问题,这小孩平时看着傻乎乎又没心€€没肺的,我们还以为他什么都不懂。所以突然听说他有€€个……男朋友,我们还挺意外的。那时候我们以为他被外面乱七八糟的朋友带歪了路子,有€€点担心€€,更多的是生气,所以他爸爸把话说得重了一€€点。他可能是想证明自己€€也€€证明这段感情吧,所以一€€分钱也€€没带自己€€跑出去€€了。这一€€周他都在你家里吗?真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吧。”

“没有€€。”

江白榆微微皱起眉,问:

“他这次离家,是因€€为……?”

“嗯?他没告诉你啊。”

许知礼有€€点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有€€些无奈:

“是,他这次离开家是因€€为想证明和€€你的这段恋爱没有€€错,很幼稚对吧?其实哪里需要€€他证明呢,那天之后,我们查证了一€€些事€€情,才发现他寒假一€€直有€€去€€猫咖店打工,在那之后,他平时的开销都少了很多,以前喜欢的一€€些华而不实的小玩意也€€不买了。怎么说呢,可能傻小子算是长大了吧。

其实昨天下午我也€€在这里,我看见他在帮老奶奶卖馒头,后来还跟你一€€起去€€买菜。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了,我真的想象不到€€,我那个娇生惯养的傻崽会做这些。”

说着,许知礼自己€€先笑了:

“他没有€€被乱七八糟的人骗,他好像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是个很好的孩子,跟你在一€€起,他好像学会了很多,于情于理,我们似乎都不应该反对这段感情。”

“……”

听见这话,江白榆像是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又听许知礼说:

“但……”

她微微叹了口气:

“但白榆,时间错了,你们遇见得太早啦。

“我们家也€€没那么古板,只要€€确定了他不是玩闹不是一€€时兴起、并且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又有€€什么关系呢。可现在还太早了,你们才十七岁,甚至没有€€毕业没有€€成年,你们的人生都还没有€€真正开始,你们谁都不该被对方影响。

“陆瓒他很喜欢摄影,喜欢记录自然。我还记得他第一€€次去€€海边,那时候他才多大一€€点,就吵着闹着问我世界上有€€多少山多少海,问我天涯海角有€€多远,还拍着小胸脯告诉我他要€€当一€€只自由的小鸟。

我们从来没有€€要€€求过他的成绩、送他这么早出国的原因€€也€€在这,我们不希望他被一€€些繁琐的规矩束缚,中考、高考、考研、工作,他不需要€€,我们想他在最好的年纪去€€做自己€€最喜欢的事€€,再决定自己€€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如果€€有€€一€€天他想改变自己€€的梦想和€€轨迹,我们只希望他是因€€为本心€€,而不是因€€为另一€€个人,白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

江白榆微微蜷起手指。

许知礼说的这些他都懂。

他怎么能不懂呢。

第一€€次来他家里,笨手笨脚连烧水壶都不会用、洗个碗都磕磕碰碰的家伙,现在什么家务活都能做点,能帮他切菜烧水洗碗,还能去€€菜市场买菜,然后拿着花剩下的钱感慨一€€句,钱原来这么经花,还有€€,原来钱这么难赚。

看起来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这明明是一€€种€€进步,但落在有€€些人眼里,却是一€€种€€刺痛。

因€€为他原本根本不需要€€去€€学某些东西,也€€不该去€€纠结二十块钱要€€怎么挣怎么花。小王子可以永远生活在象牙塔里,不用理会生活的那些柴米油盐。

他拥有€€的东西很多,江白榆能给他的不及他拥有€€的万分之一€€,其中大半还是感情,可感情恰恰是最没用的东西。

江白榆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原本就不想把陆瓒拉进自己€€的世界。

但可能是光太耀眼,他太自私,又或者是那天的日出太温柔,江白榆鬼使神差地任性€€了一€€次,任自己€€溺进了陆瓒给他带来的梦里。

而现在,梦该醒了。

可能是江白榆沉默的时间太久,许知礼看着他,多少有€€些不忍。

她试探着开口道:

“或者还有€€一€€个解决方法。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和€€他一€€起去€€,所有€€的开销……”

“不用了。”

江白榆在她说出后半句前就温声打断了她。

他手指松开了些,只留了掌心€€几道泛白的月牙形痕迹。

“三天内。”

江白榆抿抿唇,像是在找合适的说法:

“我……把他还回去€€。”

他没说“分手”。也€€没说“离开”,更没说“让他走”。

他说“还回去€€”。

把他还给你们。

许知礼看着面前的少年,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只道:

“……谢谢。”

顿了顿,又补充道:

“如果€€你未来遇到€€什么难事€€,可以联系我,或者陆瓒的爸爸姐姐,我们都会尽力帮你。”

“不用,这毕竟不是交易。”

江白榆没多想就拒绝了。

他觉得自己€€想说的都说完了,再留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于是起身跟许知礼道了别,先离开了咖啡厅。

但就算出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他需要€€一€€个安静点的地方,好整理一€€下面对陆瓒的心€€情。

所以江白榆散步似的去€€了附近一€€个小公园,这个公园设施不多,平时只有€€一€€些路过的小孩和€€晨练的老头老太太。

江白榆坐在公园侧边的花坛边,周边是阳光青草和€€肆意生长的野花,周遭都是蓬勃生命力的味道。

他垂着眼坐了片刻,最终从长裤口袋里摸出一€€个小东西来。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易拉罐环,江白榆把它拿在手里,垂眸静静地同它对视。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无法跨越,从一€€开始就知道不会有€€结局,但大概人都是贪婪的,真到€€了这种€€时候,即便足够清醒也€€还是不想放手。

江白榆一€€直不敢对陆瓒做太多,即便他很想抱他很想吻他,疯狂想把他印进骨血里,那也€€不行。

他甚至连承诺也€€不敢给,就像他不愿意把自己€€的名€€字和€€他刻在一€€起。

他跟他说过最大胆的事€€,就是在南江的那个雨天,他主€€动€€吻了他,跟他说,在一€€起一€€辈子吧。

江白榆其实从没想过自己€€的未来。

左右自己€€是个不被期待不被喜欢的存在,别人说的最多的总是他成绩好足够优秀,但没人知道,他成天写题学习不是为了什么理想也€€不是出人头地,他只是为了那点奖学金。

这个原因€€庸俗又无趣,但能帮父亲多还点欠款。

如果€€这个家的不幸是他带来的,那他多少得偿还一€€点。

所以,在陆瓒问他以后想干什么的时候,他是真的答不上来。

所以说他跟陆瓒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个聊起未来眼里有€€光,一€€个谈及理想麻木不仁。

他原本就是个无趣的人,对身边一€€切都不感兴趣,以后多半也€€是个无聊的大人,做什么都是走哪算哪,没想过以后,因€€为没什么期待。

但陆瓒让他第一€€次有€€了念想,在别人问“有€€什么愿望”的时候,他也€€终于有€€了具体€€的答案。

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一€€想到€€无趣的未来可能会有€€那个人参与,那一€€切似乎都变得值得期待了。

但事€€实上,他只期待这件事€€,可也€€偏偏只有€€这件事€€,他做不了。

是做不到€€吗?他当然能做到€€,只要€€他不放手,陆瓒就不会走。

但他怎么能不放手呢。

他怎么能阻止陆瓒成为从小就期待着、梦想着成为的大人呢。

更何况,他也€€没多好,怎么看都不值得。

江白榆把那枚易拉罐环握进了手里,金属断裂的细小边角在他手里划出一€€道口子,江白榆看着那道小伤口由白转红,最后渗出了细密的血珠。

他蹭掉那点血迹,一€€个人在开满野花的花坛边坐了很久,一€€直到€€天暗下来才往回走。

临走前,他看了眼手机,却发现手机悄悄没电了。

江白榆不知道陆瓒饿了没,有€€没有€€给他打电话,找不到€€他会不会担心€€。江白榆有€€些懊恼,他快步往家走,但在穿过必经的某条小巷时,那条清冷的小路却反常地站了几个人。

那些家伙看着都不像善茬,瞧着都是些十八九岁的年轻人,领头的那个看见他后,直接吐了口中的半截烟头,笑着问道:

“江白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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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的时候江白榆说要€€出去€€一€€趟,结果€€到€€了天黑都没回来,陆瓒有€€点担心€€,给他打了电话,但没人接。

陆瓒想起早上那个和€€以往稍微有€€点不一€€样的吻,心€€想着这人该不会跑了吧,但自己€€还在他家里呢,应该不至于吧。

陆瓒心€€里有€€点没底,等来等去€€也€€没见人,想着去€€找找,就随便换了身衣服出去€€。

江白榆离开前也€€没跟他说要€€去€€哪,陆瓒找都没地方找,只能在周边乱晃,结果€€等路过某条小巷时,他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乱声。

可能是某种€€预感,陆瓒心€€跳的频率莫名€€快了些,他快步赶到€€巷口,果€€然见几个少年扭打在一€€起。

他一€€眼就认出来其中一€€抹亮白是江白榆,但现在他身上的衣服有€€点脏了,正拽着另一€€个人的衣领抵到€€墙上,然后狠狠往那人脸上砸了一€€拳。

只是对方五六个人,他终究难敌,很快就被人扯走。

“你们谁啊?!”

陆瓒冲进去€€抬脚踹向其中一€€人的膝弯,那人朝前踉跄几步,骂了句脏话,回头看了一€€眼,问:

“哥,又来一€€个,这个也€€揍吗?”

“这谁?纪哥只说上次报警的叫江白榆吧。”

“不知道啊,但我记得那天路边上有€€两个人,不会是他吧?”

“又是纪惊蛰?”

听见这个名€€字,陆瓒气疯了,他推开一€€人:

“都滚!回去€€告诉他,再动€€江白榆我弄死他!”

江白榆身上的衣服脏了,唇角和€€手臂都是血,陆瓒看见他那样子,耳边一€€阵嗡鸣,说出来的话也€€不像自己€€。

但巷子里几个人似乎并没有€€把他说的话当回事€€,反而觉得像笑话:

“弄死他?你知道纪惊蛰什么背景,毛头小子说的话还挺硬,来,一€€起揍,我看你骨头有€€没有€€嘴……”

那人话没说完,突然被人踹倒在地,然后陆瓒就看见江白榆穿过小巷里的阴暗,有€€些踉跄地跑过来拉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他离开了那条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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