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并不宽敞,从浴室门口走到床边,最多不超过十步,被他走出百米的错觉。
周赦坐在那里,刘海遮下阴影,阴森森地覆住眼睛。
高度紧张的时刻,人的第六感异常灵敏,许嘉音感受到了空气中那一丝丝冷下来的味道,乖乖加快脚步,走到了周赦面前。
手里还抓着周赦留下给他的睡衣,周赦的目光正在那件衣服上。
他觉面红热燥,可是眼下也没可能当着周赦的面把衣服丢出去或者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干嘛?”
周赦绝对是喝过酒来的,刚才离得远不敢确定,如今面对面不到一米距离,鼻子吸到的味道里,除了令他发软的朗姆酒香,还掺杂了大量刺鼻的酒精味,那是真正的酒的味道,与信息素截然不同。
许嘉音真的不喜欢酒精味,令他想起烂醉后极致呕吐的感觉,尤其那晚在船上狠狠喝了一顿之后,身体好像建立起了新的条件反射,鼻子才闻到一点味道,胃里隐隐已经翻涌起来。
他悄悄抿嘴,却因为酒精味来自周赦身上,理所当然地忍了下去,没有任何怪罪的念头。
周赦极累似的移动目光,从他小动作无数的手往上攀爬。
许嘉音情不自禁地吞口水,吞咽的动作放得无比缓慢,生怕发出什么旁人能听到的声响。
他把脑袋埋了下去,那目光根本是把刀,无情地在肉上刮……心里的鼓声愈发震耳,他忽然意识到,那是因为身上的睡衣要命地单薄,更糟糕的是出浴时没有用心擦干身子,不仅领口往下敞开,许多突出的地方恰到好处地浸湿,发出若隐若现的春光。
他局促不安地动了动,把手里的衣服往上抱了抱,挡住。
乍露的风光熄了色,周赦脸上闪过显眼的不高兴。
“再过来点。”周赦命令。
许嘉音感觉后背有冰凉感绽放,大概是从头发稍滴下来的水珠。
他小心翼翼往前挪出一小步。原本就离得不远,再往前走,就要踩到周赦的脚了。
许嘉音深深吸一口气,准备中气十足开口问他到底要做什么,却忽然之间,周赦伸出大手,如火一般抓了上来。
“啊!”许嘉音惊呼一声,身子一旋,坐到了他的腿上。
周赦异常自然地将手搭上他的腰,烈酒的浓香扑了满身。许嘉音没能坐稳,整个人挂在上面,慌乱间揪着衣领往上挺了挺,身下立即传来西裤丝滑的布料感。
许嘉音两颊腾得烧红,他只穿了一件睡衣出来,底下是光的……
他颤颤仰着脸,周赦峻挺的鼻梁离他只有几公分。
他选择继续挂着……
曾几何时,他还是那个潇洒多情的学长,美滋滋地想过坐到周赦腿上的场景,他该是春风得意,而周赦这个笨蛋红着脸半分不敢动弹……如今计划过的场景真真实实发生了,红着脸不敢动弹的人却成了他€€€€
他怎么敢动,O生第一个咬过他的alpha,虽说咬的过程完全不记得。
“你变乖了不少。”周赦中肯评价。
许嘉音斜开眼睛,骨子里的不服激发出来。
“放我下去。”
然而话落,搭在腰际的手猛然勒紧,将他勒得闷声一哼。
周赦冷道,“还想被收拾?”
许嘉音身子一缩,气焰熄得彻底。
他对周赦到底有多少复杂的情感,他这人最大的败笔就在于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不知道如何正确去爱,还有隐藏极深的报复心理,他的自暴自弃,哪个不是对世界的报复?
可他永远永远报复不到这个世界,竭力挥出的拳头除了打中所爱之人,还能做什么?
现在他明白了,但还来得及吗?
许久无人说话,许嘉音终于坚持不住反力学的坐姿,往他腿上蹭了蹭。
大概觉得尴尬,为了转移注意力,或者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吸吸鼻子,弱弱开口问:“你去哪儿了?”
他没觉得周赦会回答,只是不愿再继续僵持下去。
没想到,周赦托起他的腰,让他稳稳坐进了怀里。
“夏家。”他回答了。
许嘉音恍然明白,难怪他穿得这么正式还喝了酒。
“夏町的夏?”
周赦淡淡说:“他和阿姨,在夏家吃过不少苦。”
许嘉音不太听得明白,虽然好奇为什么喝这么多酒,但并不敢真的问出来。还不知道周赦夏町是兄弟的时候,他打心底认为夏町喜欢周赦,现在看来,倒是他格局太小了。
他紧了紧手,昂贵的西服扯出浅浅褶皱,“你对他真好。”
周赦说 :“他是我哥。”
许嘉音不说话,脸颊微微鼓了起来。
只有耍性子的时候,他身上会露出这点为数不多的可爱。
他不敢完全放开,平时交际花的能力好像通通退化了,周赦更是不爱说话的,沉默又一次笼罩下来。
客房暖气十足,许嘉音身上出了一层薄汗,皮肤黏糊糊的,贴近怀抱的地方热得不行。
逐渐的,燥热席卷了全身,他急促呼吸,脑袋昏沉起来。
周赦低头出声:“又难受了?”
许嘉音咬紧牙齿,忍耐着点了点头。
恰好在标记快要消失的时候进来,拿眼神撩他也就算了,还又搂又抱,结果几乎可想而知。
这该死的发情期……把他变得这么敏感缺爱……
点过头后,许嘉音后悔似的补充:“也不是很难受……”
周赦不为所动,眼里的醉意并没有因为几句话的力量消散。
他像个恪尽职守的医生一样,一板一眼地问:“给你拿抑制剂?”
听到“抑制剂”三个字,许嘉音仿佛踩到夹子的老鼠,吱啦一声炸了起来。他睁大双眼拼命摇头,“不要 !我没事!”
周赦眼里浮起一丝笑意,他果然是醉了,平时根本不可能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他那唇角似勾未勾,酒酣味的嗓音好像一只会撩人的小手,“那你要什么 ?”
明知故问,最为可恶。
许嘉音红扑扑地抬头,不知何时眼里泛起了一层水光。
“……”
周赦再问:“嗯?”
许嘉音把脑袋埋到了最低,揪住衣领的双手用力到泛白。
“阿赦……”
“嗯。”
“抱抱我……”
周赦松开他的腰,推着他往床单上压去,烈香的热息喷了满脸。
睡了这么些天,直到这一刻,许嘉音觉得身下的床是这么的软,软得经不住两个人的体重。他被压得陷落,身上的人怎么能这么重,这哪是人的重量,是他如今仅有的全部世界。
周赦用手掌垫住他的后脑,脑袋稳稳躺在宽阔的掌心之中,他竟想起自己是条被困水洼的鱼,终于有人掬起他扔向大海。
炙热的吻终于落了下来,他仓皇闭上眼,辛辣的信息素顺着舌根流下去。
身体里的火彻底燃起……
许嘉音找不到呼吸节奏,脑子早就不会动了,双手本能地抱住周赦的腰。
隔着两层衣衫,alpha侧腰肌肉坚硬,他却变得比鱼儿游过的水还要软。
信息素的作用,也是纠缠的……当他被朗姆酒的烈味降服,身上的人也被咸甜的苏打水味道扰乱心智……亲吻的动作倏然猛烈起来,他感觉整个人被往上推着,身下床单挤出无数道皱褶。
他惊慌喊出声,双手狠狠推向周赦。
周赦俯瞰着他,俨然一头进食被打断的野兽。
许嘉音胸口剧烈起伏,眼睑变成通红的。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吓着了,粗糙的手摸进来时,他竟想起了多年前差点被那个禽兽侵犯的经历!
“阿赦!”他手足无措,“阿赦对不起……”
周赦拉起衣领,从床上翻了下去,头也不回出了门。
“阿赦€€€€”许嘉音连滚带爬到床边,只看见消失门口的衣角。
房门没有关紧,借着余力六神无主地摇摆。床边掉着周赦脱下的外套,满屋子缠绕的信息素显得如此恐怖。
许嘉音惶恐跌坐回去,单薄睡衣挂在小臂之上,最诱人的餐食也失去了意义。
他又做错事了,他又惹阿赦不高兴了……
他该怎么办?
许嘉音抱紧身子,从未有一刻如此无助过。
他以为他早就把那个禽兽忘干净了!他连噩梦都不想梦到那段记忆!怎么会这样子!这该死的回忆,为什么要对他纠缠不休!
屋里安静,渐渐冷了下来。
许嘉音拉起衣领,赤脚滑到地上,没时间找自己的衣服,捡起那件沾满酒起的外套,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冲出门。
他曾出去过一次,不算全然陌生,他光着脚往楼梯下跑,迎面撞上端着药和水上来的佣人。佣人惊呼,差点没有避开。
“小先生?您怎么出来了?”
许嘉音双眼通红,“你们二少爷呢?他去哪儿了?”
佣人被他急迫的语气吓住,“二少爷在房间,他让我给你送药来……”
许嘉音没有心思等她说完,绕开她飞快跑下楼梯。家里似乎没其他人,小客厅没有开灯,一眼能看到周赦的房门开了一半。
许嘉音想也不想冲进去,“阿赦!”
周赦回过头来,刚刚用完的注射器还在手里没有扔,转过来的两眼之中尽是骇人红丝。
许嘉音呆住在门口,衣衫不整,鞋也没穿。
周赦拢起眉头,“乱跑什么?”
许嘉音松开门把手,双手牵拢垂在腹前,认错小孩一般耷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