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皇上批奏折一上午,苏誉一直处于坐立不安的状态。
也只有皇叔们会在看到苏誉的时候只想到水煮鱼,其余前来议事的朝臣看到苏誉的第一反应都是……妖妃误国!相信明日早朝,御史就要撞柱死谏了。
这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苏誉没能背完。
忐忑地提着食盒去了安国塔,苏誉今日特意多做了几样点心,希望以此转移国师的注意,好让他糊弄过去。
安国塔今日似乎与以往不太一样,周遭的守卫严密了许多,大殿中的白衣侍者也多了不少。
苏誉上了二楼,国师正坐在窗前,专注地看着什么。
“参见皇叔。”苏誉上前行礼。
国师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
把食盒放到桌上,苏誉好奇地凑了过去,窗前阳光能照到的地方,放了一口三尺见方的瓷缸,缸中水光粼粼,在墙上映出了点点亮纹。水中有两个黑色的东西在游动,走近些看去,不由得吓了一跳。
那似乎是两条鱼,每条都有一尺长,形状有些像鲋鱼,但浑身长满了黑色的长毛,毛质坚硬,随着鱼的游动,硬毛在水中张牙舞爪地摆动,看起来像个刺球。
国师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两条鱼,清冷的眸子随着鱼的游动来回摆动,看了良久,缓缓朝水面探出了手。
那只手修长而白皙,在阳光下近乎透明。原本在水中漫无目的游走的鱼,看到水面上的那只漂亮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哗啦”一声猛地冲出水面,张开大口就要咬上去。
那鱼嘴原本看着正常,这一张开却异常吓人,满是尖牙的大嘴几乎能咧到鱼鳃处,除却细密的尖牙,在两侧还长了两个长长的獠牙,张嘴的时候会发出一种沙哑的呼啸声。
“小心!”苏誉惊呼一声,抄起缸边的笊篱就要去保护国师,熟料国师比他还快,手腕轻转,灵巧地绕过扑上来的大嘴,一把捏住了鱼鳃处,顺便用手中这条的鱼尾将后面那条拍回水里。
苏誉默默收回伸了一半的笊篱,看起来国师一点也不需要他的保护。
国师捏着怪鱼,这才有闲心看了苏誉一眼,见他还举着笊篱,一双美目中竟染上了点点笑意。
苏誉从没见国师笑过,那双眼睛永远是清冷而孤寂的,如今只是一点点的温度,便如高山上的雪莲染上了初阳的微光,美得不可方物。苏誉看得有些愣怔,余光扫到了国师手中还在拼命挣扎的怪鱼,瞬间回过神来,想想皇上被揍得青青紫紫还身受内伤,心中暗叹,美人美则美矣,就是有点凶残。
国师有些诧异,没想到苏誉竟这么快就回过神来,微微垂下眼眸,将手中的鱼递过去,“你可识得?”
他可从来没见过这种鱼,只是总觉得有些熟悉,苏誉眨了眨眼,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中那浮夸的画技,刺球一样黑乎乎的丑鱼,“这,莫非是鲭鱼?”
“不错,”国师点了点头,从鱼身上拔下了一根长毛,“这鱼怎么杀?”
苏誉这才反应过来,国师是在考校功课,幸好他对做菜这方面的记忆向来不错,菜谱和秘籍上都记载的鱼他记得比较清晰,“滚水烫毛,以内劲去腥血,鲭鱼骨硬如坚石,去鳃而骨肉分离。”
“滚水烫毛?”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国师看着掌心的毛,五指回拢,黑色长毛突然起火,瞬间烧成了灰渣,周遭飘散出一股浓烈的焦糊味,抬手将鱼扔回缸中,缓缓道,“原来如此。”
苏誉瞪大了眼睛,他确定国师手中没有拿任何的点火器具,眼睁睁地看着那“鱼毛”在掌心自然,这太不科学了!“皇叔,方才那火……”
国师拿白色的丝帕擦去手上的黑灰和水渍,站起身来,“掌中火。”
“这是内功催发的?”苏誉好奇不已,武侠小说中讲武林高手徒手热饭,他就一直很羡慕,没想到真的能做到。
国师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只是端起桌上的杯盏喝了口水,自己提起了桌上的食盒,“捞起那两条鱼,跟我来。”说着,也不等他,缓缓上了三楼。
“啊?哦,是。”苏誉赶紧抄起笊篱去捞鱼,那怪鱼有国师在的时候还能平静地游动,见到苏誉就丝毫不客气,他刚在水缸上露出半个脑袋,两条鱼就争先恐后地往上扑腾,甩了苏誉一脸水。
眼疾手快地将跳出水面的鱼扣进笊篱,一翻手摔在地上,怪鱼被摔了个七荤八素,苏誉一把抓住鱼鳃处,将之扔在筐里,接着以同样的方法麻利地捉了第二条,扣上盖子,颠颠地跑上三楼。
国师正坐在三楼的软垫上,打开了食盒准备吃点心,看到苏誉这么快就出现,拿点心的手不由得顿了顿,“你倒是挺快。”
苏誉挠了挠头,捞个鱼而已,还能废多少时间?
国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点心,慢慢走到了他面前,“我朝历代,除了天定的贵子,普通皇族也不得登上安国塔三层以上。”
苏誉仰头看了看没有楼梯的三层,房顶处开着一个大圆洞,带着细碎铃铛的丝绦在中间垂落,随风轻轻摆动。想起国师的上楼方法,吞了吞口水,这让他上,他也上不去呀!
“我大安皇室,有很多秘密,”国师单手挽过那长长的丝绦,轻纱修修长白皙的指尖划过,清冷的声音忽而也变得飘渺起来,“你若要登塔,就得立下血契。”
血契……苏誉抽了抽嘴角,学个杀鱼还要立血契?
“立下血契,便不可背叛,一旦泄密,本座会立即知晓,就算你在千里之外,也会瞬间毙命。”那飘渺的声音忽然又变得清晰起来,冷冽如刀地在耳边回响,吓得苏誉一哆嗦。
“那,那我……”苏誉说话都不利索了,心想我能不能不学了,但是面对这目光清冷的国师殿下,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我得跟皇上商量商量。”
“也好,”国师垂下眼帘,不再多言,“今日且带你去四层一观,若你不愿立契,明日便不必再来。”说着,抬手将丝绦甩了出来,瞬间缠上了苏誉腰身,足尖轻点,轻盈地飘了上去。
腰间的软绸骤然收紧,苏誉惊呼一声,抓紧手中的鱼筐,被一把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