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小甜饼番外

跟契丹开战不久后,老五就撺掇陆潜,重启了出宫人制度。

为的主要是把惠妃给放出宫,其次也是为了让其他太妃们得以解脱。

太妃们虽说每月俸禄跟当妃子时一般无二,但在宫中,没有皇帝的庇佑,想做点什么,都得使银子看脸色,花费自然要比在宫外多出数倍。

后妃那点月例压根不够打点,还不如拿一笔安置银两,出宫养老,自由舒坦。

前朝对于先帝妃嫔的安置,有诸多方式,有殉葬的、幽禁的,也有放出宫,甚至指婚改嫁的。

大齐打下江山的太.祖,是位儒将,很有些风度,开了个好头,所以大齐历代皇帝都未曾让妃嫔殉葬,还曾实行过两代出宫人制,到了慕倾帝废止,毕竟皇帝也不太希望自己死后,大小老婆都改嫁。

如今到了陆潜这一代,又重提此制,找了个由头,就说是前方军饷吃紧,宫里节省开支,允许后妃申报出宫,恢复自由。

惠妃头一个就被安排送出宫去了。

老五接母妃回自己王府养老,惠妃起初还不愿意,指着自己这些年攒下的体己细软,说要自个儿置办个宅子,谁也不打扰,自己也乐得自在。

老五知道自家母妃要面子,怕自己成为儿子的负担,二话不说把母妃连拖带拽装进马车拉回王府里,要她先在自家住一阵试试,哪儿不舒坦了,再走也不迟。

惠妃嘴上嫌儿子粘人,脚已经迫不及待迈进王府门槛儿了。

她在宫里过了二十多年,都像个客人,一个寄人篱下二十多年的人,走进儿子家,才终于像是有了根。

看看王府外院气派,内院精致,只是比她小时候住的将军府小一些。

惠妃性子直,当着儿子的面就嘟囔了:“怎么这院子还不如你外爷府里宽敞呢?”

老五乐坏了,说:“娘许多年没去将军府瞧过了吧?我这王府院子,抵得上两个半大的将军府。”

惠妃还不服气,一脸不相信,但没有回嘴,怕被儿子撵出去。

其实老五的王府确实比将军府大的多,只不过惠妃年幼的时候,看哪儿都要宽敞宏伟些,而那宏伟的记忆,已经刻印在她少女时期的回忆中。

她走到西院,看到大院西厢的时候,挑剔的眼睛一下睁圆了——

眼前的一砖一瓦、红木门窗水墨灯笼,都让她恍惚间回到了出嫁前的光景,连窗边那颗枣树都和小时候一样。

这是老五送给母妃的大礼——一座完全仿造将军府母亲闺房大院修建的院子。

他要让母亲知道,从踏出宫门那一刻起,她就变回了二十年前,那个成日腰挂弓箭、一身骑装的自由姑娘。

老五拍了一下手,厢房木门立即打开,两个年长的姑姑穿着一身年轻丫鬟的装扮迎出来,给惠妃请安——这也是当年伺候将军府小姐的丫鬟服装。

惠妃看傻了,把胳膊从儿子搀扶的手中抽出来,往前走两步,忽然笑起来,撒丫子就往厢房冲过去!

她欣喜得没留意脚下散落的枣子,一脚踩上一颗,肩膀一震,就失了平衡。

然而,转瞬之间,一个高大的身影陡然落至她身边,一把捉住她左手,让她支撑着,站稳了脚。

惠妃一看来人,竟是张四。

张四穿着当年在将军府当差时那身暗卫玄衫,微笑立在她身旁。

忽略鬓角的白发和眼角的细纹,此刻的张四几乎是英俊的,在惠妃眼里。

“姐儿仔细脚下。”他还如年轻时那样谨慎地收回痴迷的目光,颔首对惠妃行礼。

惠妃眼里的张四很快被泪水模糊了,男人脸上岁月的痕迹,也在她的泪光中被抚平。

“谁叫你白日里闯我院子?”惠妃小声对张四说出年轻时常说的话:“你不怕我告诉我娘?”

这句提问,张四这一生都没回答过,从前每次听完都只颔首离去。

这一次,他却抬起头,对惠妃扬起嘴角,笃定地回答:“属下只怕姐儿扭伤脚。”

薛遥听说了老五给惠妃的安排,感动得不行不行的,拉着陆潜一起去老五王府里围观,还教育陆潜:“以后我老了,七爷要有五哥一半孝顺,我就没白疼七爷。”

陆潜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他家小娇夫怎么总爱乱辈分呢?大丈夫疼媳妇儿那能叫孝顺么?

老五不让七弟和薛遥打扰他母妃跟张四享受第二春,把人带到院子里踢球。

下午的时候,惠妃亲爹不知从哪儿得了信儿,坐着一抬步辇赶来王府看女儿。

老将军如今已经年过七十了,心中对这个替大女儿嫁入宫的小女儿很是愧疚,一听说女儿重获自由,也没来得及递帖子,叫了随从就独个儿跑来了,一进院子就跟踢球的一群小爷们儿,撞个正着。

老将军卸甲多年,上一次见到陆潜还是八年前太后寿宴上。

那时候陆潜还处于胖得看不出汐妃基因的状态,所以老将军没认出皇帝来,还以为是京城那户人家的俊俏公子爷,也顾不上打招呼,急冲冲问老五惠妃在哪里。

老五赶忙收了球,吩咐家下人摆一桌宴席,等老将军跟女儿叙完旧,就请进客堂用膳。

面对饭桌上地外孙子和两个后生,老将军没两句话又提起战场上的事,从近几个月跟契丹的战役,联想到他年轻时候抗倭的功绩。

薛遥现在最担心契丹打仗的事,不知暖宝宝为什么硬是带兵出征了。

暖宝宝无疑是皇家兄弟几个里最不会打仗的,即使有绝对兵力的优势,也叫人放不下心。

听老将军分析西北战役,薛遥来了兴趣,求教这一仗有什么致胜秘诀。

老将军从道天地将法的兵法理论层面上,分析了双方实力,薛遥听得晕乎乎的,也没听出个所以然。

为什么连战功赫赫的名将都拿不出个让人眼前一亮的作战计划呢?

书里的陆潜只用了两万人,就歼灭了契丹九万精锐。

现在薛遥一问起来,陆潜却说要具体状况具体分析,一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龙傲天气派都没有。

原著中,决战之地在一个叫“游谷山”的地方。

彼时大齐还处于一片散沙之中,为了防止佟家反扑,陆潜把主力兵马都留守京城,带出来的两万士兵中,只有九千精锐是真正的老兵,其余都是临时招募的新兵。

新兵几乎没有战斗力,所以陆潜跟契丹决战的实际状况,是九千对九万。

就这可怕的实力差距,那位龙傲天居然来了个漂亮的完胜。

书中写到的获胜原因,是陆潜利用了游谷山的地形,进行迂回包抄。

契丹人擅长骑射,山地战本就吃亏,再加上游谷山脉逼仄的山道和弥漫的雾气,简直是为契丹量身定做的坟场。

实际上,这一仗获胜,并非如此简单。

九千胜九万的奇迹,不能光靠地理环境,还需要万无一失地战略布阵,和每一个将士的勇气与信心。

取胜的关键人物之一,是陆潜任命的第一线指挥将领——秦超。

秦超是个土匪出生的军人,小时候跟着亲爹占山为王,后来被官府剿匪充了军,在军中靠天生的作战才能,混成了个百户长。

因为出身不好,秦超虽有一身将才,却无处施展抱负,所以后来得知宁王屯兵,就主动找上门自荐。

没想到,投靠宁王的人远不止他一个无名之辈,还有很多有头有脸的名门将领。

这些将领看见秦超穿一身百户长的甲胄,多少露出些鄙夷神色,很快就跟军中长官一样,把秦超直接当成透明人,无视他的存在。

这对秦超造成很大的打击,原来出身不好,连谋反都没有门路。

失去了希望后,秦超把自荐书递交王府下人,就主动排到最后,打算等晚些时候默默离开。

没想到,看完一叠自荐书的宁王忽然走出书房,当着满院高等将领的面,朗声询问:“秦超秦将军还在么?”

秦超茫然出列,尚未来得及拜会,陆潜就大步上前,面对面考问他几个问题。

秦超一听是作战问题,立即沉着冷静地一一作答。

回答完毕后,出乎在场所有名将的预料,这个土匪出身的百户长秦超,被宁王当场任命为西军总指挥!

时年二十九岁的秦超,一个铁血铮铮的军人,当场就哭了。

郁郁不得志十余年,满身才能不得施展,一朝偶遇伯乐,这滋味只有他自己心里能体味。

自那时起,秦超便发誓要为宁王夺下江山。

后来的游谷山战役,陆潜把能打的九千精锐全都给了秦超,自己带着一帮“乌合之众”,毫无防备站在第二线“等死”。

秦超当然拼死作战,保护宁王。

陆潜给秦超的军令就是“拖”,要他拖住契丹兵四天。

秦超没有辜负陆潜的重托,却在拼死抵抗的最后一刻,献出了生命。

原著中说“秦超以死报国”,其实并非如此,秦超气绝的前一刻,口中只喃喃了一句:“殿下,末将今生不负您的知遇之恩。”

被牵制四日的契丹军又饿又累,粮草被断在山下,不甘心放弃好不容易突破的关口,只能一鼓作气,继续向前进攻。

而此时,在第二线督战的陆潜,早已把第一线斩获的契丹将士人头,挂满了契丹军的必经之路。

那画面,别提多酸爽,契丹士兵一路上都没怎么敢睁眼,糊里糊涂就直接闯进了宁王摆好的绝命阵里。

陆潜利用一万余杂兵,虚张声势,斜刺包抄,彻底粉碎了契丹残兵的士气。

这一群惊弓之鸟仓皇撤退,却又中了陆潜的埋伏,下山的路上早已铺好草料,一根根带火的箭矢雨点般点燃山路,落日被契丹逃兵凄惨的嘶吼声充斥,火光仿佛一条盘旋在山腰的火龙!

在后方督战的契丹王见大势已去,只能带着余兵撤退,却不料被一个鬼魅的修长身影拦住了去路。

来人正是陆潜!

目光挑起,一双溶金般的眼眸透过长睫看向契丹王。

原著中描述,契丹王在那个人的注视下,感觉自己的血肉已被利齿撕咬碾碎,竟然吓得跌落下马。

……

薛遥觉得他家哈士奇要是能有上辈子一半的军事才能,就足以远程指挥暖宝宝打赢这场仗。

这辈子的陆潜没有经历夺位风波,连秦超是谁都不知道。

薛遥思索片刻,便向老将军问起“游谷山”这个地区,适不适合跟契丹军作战。

老将军乍听还没反应过来,回忆了好半晌,突然撂下酒杯,双目炯炯有神,说游谷山这地方是天险之地,他曾带兵经过。

分析过后,老将军觉得薛遥简直拥有卓越的军事天赋,居然想到这么个绝佳作战地点,激动得想托外孙子给皇上递折子,请皇上立即安排上。

薛遥被老将军夸得怪不好意思的,偷偷看一眼这个作战地点的真正抉择者——假龙傲天。

陆潜面上并无波动,既不兴奋也不排斥,挑了块小排骨搁在薛遥碗里。

老将军还激动着,要随从取纸笔过来,以免年纪大了,调头就把这么大的立功机会给忘了。

不料陆潜这时候淡淡开口了:“奏疏就免了,您老安心用膳,仗,打不到游谷山。”

老将军兴头上被个小后生泼了一盆凉水,气得俩眉毛挑得跟青龙偃月刀似的,扬着下巴质问陆潜:“怎么打不了?阁下带过兵打过仗么?交战之事,怎可胡乱断言!”

老头这么跟皇帝呛,老五和薛遥都吓傻了。

陆潜脾气可不咋样,只有在薛遥面前才心甘情愿装绵羊,外人面前可伴君如伴虎着呢,一听这话眼睛就一抬。

目光看得老将军后脊发凉。

薛遥要是这时候回头看自家哈士奇,就能感受一下传说中的“血肉被利齿撕咬碾碎”的目光,但他偏偏看着老将军打圆场,只在桌子底下用脚尖去蹭陆潜的腿。

陆潜的目光转瞬软下来,好脾气地跟老将军解释:如果是敌众我寡的情况,诱敌深入还有可能,可如今大齐兵力达契丹两倍有余,契丹将领就算把脑子扔掉、再吃十个豹子胆,也不可能深入几百里进游谷山打仗,地点是个好地点,就是用不上。

薛遥这一听就明白了,原著里契丹之所以打到游谷山,那是因为他们趁乱入侵,想侵占领土。

而现如今大齐没经历动乱,此番决战,是大齐主动出击,跟上辈子全然不一样。

还是他家哈士奇想得明白,薛遥一转头,用崇拜的目光望向陆潜。

陆潜忽然侧头靠近薛遥耳边,神色冷酷地看着碗里排骨,低低说了句:“连游谷山都知道?遥遥真是为六哥费心了,爷今晚得好好伺候遥遥。”

“啊?不是……”薛遥万万没想到柠檬崽连这个醋也要喝,赶忙解释:“这地方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问了一个特别会打仗的人!”

“谁?”陆潜目光移到他脸上,冷冷问:“爷和江南最新鲜的世家公子陪着还不够?遥遥又认识了哪位特别会打仗的人?”

“……”

就是上辈子的你啊醋王陛下!

薛遥百口莫辩,从柠檬崽的眼神中已经感觉到屁屁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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