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亚兰大陆历403年,可怕的旱灾席卷了大陆东部,溪流和水塘不见踪影,湍急的河流-裸--露-出龟裂成块的河床。死去鱼虾的尸体-曝-露在烈日下,白色的骨骸散落在乱石和枯草间,所有生命都在干渴与饥饿中挣扎。

烈日炎炎,一群食腐鸟在空中盘旋,没有羽毛的双翼,锋利的爪子与长满尖牙的喙,能轻易咬断羚羊的腿骨,分外可怖。

它们发现了一顿美餐,一头死去不久的长角羚。在干旱的折磨下,只有这些食腐动物的日子还算过得不错。

好不容易才抓到这头羚羊的何宁,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忍不住低咒一声:“该死的!”

他放弃了大部分猎物,只匆匆切下一块后腿肉,用看不出颜色的衬衫包起,低头喝了一口腥甜的血,抑制住胃里的不适,用力吞咽,第一口喝下去,第二口第三口就变得容易。

被雷劈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不想死,就必须适应这里的生存规则。

喝血,是他补充盐分和缓解干渴的唯一方法。

天空中的食腐鸟越来越多,像是聚拢在头顶的乌云,黑压压一片。何宁抱起之前切下的肉,站起身,再不走,他自己也会成为这些怪鸟的食物。

一个多月的野外生活教会了何宁许多,走上一段路便回头看看,确定没有嗅到血腥味的“跟踪者”,立刻加快了脚步。

何宁将临时落脚点选在离河床不到八百米的地方,一棵叫不出名字的大树。

粗壮的树干很难攀爬,却是在夜晚保住性命的关键。万幸的是,附近没有豹子一类擅长爬树的食肉猛兽,食腐鸟栖息在远处的山岩上,否则,树上也不见得安全。

靠在树荫下,何宁扯下包在头上的布,黑发结成缕,俊秀的脸上满是沙尘,嘴角还沾着血迹,太阳一晒,干巴巴的难受。他很想痛痛快快洗个澡,可惜难度相当大,不比被雷劈回去容易多少。

熟练的生火,羚羊肉被架在了火堆上。

没有盐,外层被烤得焦黑,里面仍带着血丝,味道不好,却能填饱肚子。用最快的速度将肉吃完,又向火里扔了几株样子古怪的枯草,烟雾中腾起一股呛鼻的味道,不只蚊虫,一般的动物都不会靠近。

何宁爬到树上,坐在最粗的一根树枝上,背靠树干,曲起一条腿,尽量让自己坐得舒服点。起初,他担心掉下去,直接趴在树干上,结果可想而知,对于一个零件齐全的男人来说,粗糙坚硬的树皮有多折磨人。

自那之后,他宁可把自己绑在树干上,也没再往树枝上趴。

太阳缓慢的沉入地平线,夜-幕-降临,两弯明月高悬,繁星点点,很美,却让观者内心愈发悲凉。

这是个陌生的世界,想欺骗自己都不可能。

远处传来夜行猛兽的吼声,睡不着,静静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走了一个多月,何宁始终没见到任何人影,反而见到了许多陌生且奇怪的动物。

长着蝙蝠翅膀的怪鸟,四根角的羚羊,尖牙利齿的兔子,近两米高,用两条后腿走路的“蜥蜴”……想起同那只“蜥蜴”相遇的场景,何宁仍心有余悸,青皮獠牙,幸好那位哥们是吃素的。

仔细想想,他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腿有些麻,何宁小心换了个姿势,靠在树干上,盘点自己所有的财产。

一把水果刀,一串钥匙,加上一身衣服,就是全部。

醒来时,手机、钱包和腕表全都不见踪影,若非还有这把当钥匙链的小刀,他压根活不到今天。

习惯敲打键盘,绘制图纸的手已长起了老茧,指甲在裂开一次后,倒是变得坚硬锋利,也不知是否是错觉。

叹了口气,握紧拳头,活了二十四年,连只鸡都没杀过,却被雷劈到这块陌生的地界来杀羚羊宰兔子,再过几个月,从知识青年到肌肉猛男,绝不是神话。

该哭还是该笑?

破口大骂还是免了,多少能省点口水。

始终想不明白,芸芸众生,怎么雷就劈到了他的脑袋上?

何宁承认自己不是个“大好人”,可也不是彻头彻尾的“坏人”,普普通通小市民,整天为房贷起早贪黑,也没招惹哪路神仙,唯一能扯上点边际的,只有何家上数几代,曾从事“跳大神”这一职业,但到何宁祖父时就已经洗手不干了,家里除了几本被何宁当消遣的祖先“笔记”,再无其他。

“再怎么样,也扯不到这上面去吧?”何宁嗤笑一声,“肯定是脑袋晒昏了。”

闭上双眼,强迫自己休息。不睡不行,他明天还要继续寻找食物和水源,没有体力,只能渴死饿死在这片荒漠里。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若是能下场雨就好了……

何宁一边想,一边沉入了梦想,丝毫没有发现,空气中,几个直径只有几毫米的水珠缓慢浮现,晶莹剔透,两秒之后,如被戳破的水泡一般,乍然碎裂,消散在黑暗之中。

十几公里外,一支驼队正准备扎营,二十多头近三米高的骆驼被安排在了外围,就像是一堵“城墙”。体格最为壮-硕的几头,头顶还长有螺旋状的硬角。

驼队中的大部分人都忙着搭建帐篷,准备食物,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独自坐在篝火旁,身着黑白两色长袍,头部和面部也被布巾包裹,只余下一双漆黑的眼睛。

突然,她出声叫住了前面的人。

“达丰,等等。”

声音不高,却奇异的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人走到女人跟前,右手扣在前胸,“巫,有何吩咐?”

被称为巫的女人抬起头,黑色的双眸,潋滟中带着波光,美得让人不敢直视,“明天,队伍向西走。”

“可是,巫,城主大人限定的期限快到了,不快点的话……”

“向西,达丰。”

“是。”

巫的命令不能违背,男人又行了一礼,召集驼队众人,宣布了巫的命令。

此刻的何宁,正做着回家的美梦,对即将发生的一切,还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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