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风吟之歌(十二)

很快,巴兹也进入了密室,看到了密室中令人惊讶的一切。他不由想起那位魔法师说过的他也已经死了的话,脸色发白,腿脚打颤。

“西、西奥多,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唐措在月隐之国时,翻阅过学校图书室里几乎所有的魔法书籍,再结合来到法兰公国后见识过的东西,说“巴兹,你听说过洛克王国的死灵法师吗?”

巴兹下意识摇头,随即又想起什么,说“我知道!我听其他的吟游诗人和行脚商人说过,他们总跟尸体打交道,还能操控亡灵,而且常年不见光,很可怕的。”

说着,他意识到什么,猛地后退一步,“这、这就是那些死灵法师的实验室吗?”

唐措摇头。

这倒不一定,玫瑰教派的魔法很有自己的风格,但并未跳脱出常规的范畴。而且有时光之井的因素在里面,这不会是单纯的死灵魔法。

唐措走到一个铁笼边上,拔剑在尸体手臂上割开一道口子。这具尸体保存得相对完好,脸上青白不重,也还没有开始腐烂,更重要的是,他还能流出血来。

那血是温热的,带着点熟悉的时光之井的气息。

他随即又回到高台旁,仔细端详着丽莎的尸体。丽莎无疑是这所有的尸体中最像活人的一个,脸上甚至还有一丝红润。

伸手摸上去,尸体也还保有余温。唐措如法炮制,再次从她身上感知到了时光之井的气息。

这代表什么?

如果巴兹跟他们是一样的,那他就是唯一一个成功活过来的、行为与常人无异的人,作为成功的例子,玫瑰教派想要抓住他就很好理解了。

不死的王赐予永生,这应该就是玫瑰教派的信仰所在。

反叛者伊索不是最纯粹的信徒,他是中途叛变过去的,信仰应该并不纯正,而就是这样一位反叛者,成功地复活了巴兹。

那么红衣祭司那一批人就是所谓的最忠实狂热的信徒,他们与伊索有分歧,也很好理解。唐措仔细代入对方的角色揣摩他们的心理,觉得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巴兹在谁手上,不死的王在人间的权柄就握在谁手上。

永生,那可是神灵的禁区。

死灵魔法归根结底只是操纵亡灵而已,从最低等的骸骨到腐尸再到巫妖,都谈不上是真正活着的。

相比之下巴兹实在太成功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

“哐、哐!”半人不鬼的“丧尸”们还在不停地装铁笼,喉咙里发出低吼,脸上的腐肉一块块往下掉,甚至还混着口水。

丽莎仍如活着一般,可也没有丝毫醒过来的迹象。在支线任务里,她的画并未完成,唐措觉得她是醒不过来了。

从那封信看,彼得牧师与她有较为亲密的接触,他可能对丽莎寄予厚望。可丽莎却在信中说——也许玫瑰能实现彼得的愿望,但她却不必了。

她并不想活着。

彼得的愿望是什么?是创造一个没有死亡的国度吗?

唐措兀自沉思,巴兹却已经怕极了,极力忍着才没有夺路而逃,“西奥多,我也会变成他们那样吗?我、我只是生了一场病,我没有死,对吗?”

他哀求地看着唐措,可唐措无法欺骗他。谎言早晚会戳破的,巴兹已经站到了这个命运的岔路口,他必须走下去。

在唐措的沉默中,巴兹的心理一点点崩溃。唐措看着他绝望、无助,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几乎要失声痛哭,终于忍不住说道“巴兹,你依然是我和兰斯洛特的朋友。”

巴兹猛地抬头,“真的吗?”

唐措刚要回答,余光忽然瞥见密室的墙壁上又出现一个通道,就在他的后侧方。他瞬间警觉,回头——正与通道里冲出来的几个人打了个照面。

“退后。”唐措冷声叮嘱巴兹,二话不说提剑就打。

对方也很错愕,似乎没料到密室里会站着一个陌生人。但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再扫过蹲在地上的巴兹,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里的才是真正的巴兹!”一人大喊着,其余人都冲上来。也有人疑惑留守在这里的人呢,可唐措的剑可没给他们留出太多思考的时间,他们只能一边打一边咒骂——

“那个该死的渎神者!”

唐措不知道他们在骂谁,但想也知道靳丞应该给他打了配合,否则他遇到的阻碍不会那么小。

双方打得愈发凶猛。

对方人多势众,唐措靠着裁决之剑和圣光护盾,颇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可他必须要保护巴兹,因此多了很多掣肘。

恰在这时,密室上方忽然传来一阵天摇地动。

“怎么回事?!”有人惊呼。

唐措却根本没管,趁着他们被头顶的异状吸引目光,闪电般杀入敌阵,剑起银光,瞬间带走一人。

“轰!”震动却又加强了,似地震一般,让所有人都跟着踉跄。唐措抽身退回,抬头扫了一眼,再次加深了心里的猜测。

他们肯定是在教堂的正下方,教堂里发生了什么?

会是靳丞吗?

“要塌了!”

“快躲!!!”

惊呼声中,密室的顶部轰然出现裂缝,灰尘和砂石扑簌簌往下掉,迷了众人的视线。厮杀被迫停止,唐措当机立断带着巴兹退入通道。

离开前,他再度回望高台。丽莎的尸体还躺在那儿,平静、安详,破开的密室顶部有光洒落,照着她涂着脂粉的脸,竟也明艳动人。

下一秒,唐措转身离开,无边的碎石落下来将她淹没,再不复见。

地面上,青藤同盟和玫瑰教派的交火已经趋近白热化。

愤怒的玫瑰教派一来就开了个大的,直接摧毁了被红色颜料泼满的整面墙壁,教堂轰然垮塌。但他们并未料到凯尔特在教堂里安排了那么多的魔法阵和陷阱,教堂垮塌之时,这些东西全部被触发,于是不止地面上的建筑也倒了,地上还被直接炸出个窟窿。

靳丞跑得快,教堂倒塌之时他已经跑到了对面的楼顶,抱着小竖琴将一切尽收眼底。

蓦地,他看到街角有个身影独自站立。那一身纯白的牧师袍虽然隐在黑暗中,依旧像一盏黑夜中的灯火,指引着靳丞的方向。

牧师彼得,终于出现了。

靳丞原以为引不出他了,没想到他竟然在最后一刻出现,便立刻追过去。

彼得也发现了他,目光再次深深地凝望了一眼教堂的废墟,似乎要透过那里看到深深的地下。在靳丞近身前,他果断转身,飞速离开。

可靳丞来得极快,系统虽然限制了他的技能,但没有限制他本身的速度。他还抽空看了眼系统面板,主线任务终于刷新了。

当前主线任务与彼得交谈。

“彼得,巴兹还没找到,你跑什么?”靳丞瞅准时机从楼顶跃下,拦在彼得身前。他神情轻松,手指却仍紧扣琴弦,没有丝毫放松。

“你们好像都喜欢追着我跑。”彼得停下。

“你们?”靳丞琢磨着这两个字,微笑道“别管这些了,彼得,你藏头露尾的,到底想做什么?”

彼得“事已至此,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靳丞“我当然不明白,但我看出来了,你也不是玫瑰教派忠实的信徒。刚才那么多人恨不得把我杀了,你看见我,却一点愤怒感都没有。或许你可以去跟反叛者伊索谈谈,会很有共鸣。”

彼得不予置评,他的神情从最初的戒备慢慢变得平和,再次与靳丞四目相对时,他又再度变得慈悲而宽厚。

“我认得你,你是巴兹的朋友。他死而复生,你不应该感到开心吗?还是说,你们的友情、他给你的关怀,并不足以让你打破世俗的偏见,真心接纳他。”

靳丞“你在对我说教?”

彼得摇头,“难道你不为他感到开心吗?在这个白叶区,像巴兹一样悄无声息死去的人每天都有。人们挣扎、绝望,却没有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逝去。人的一生中总有那么一两个重要的人,不是吗?”

“所以你到底是看见众生苦难,还是说,你看见了某一个人的苦难?”靳丞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眸光陡然犀利,“你想复活谁?”

彼得的笑容愈发悲悯,他抬手放在心口,如同像神明祷告一般,虔诚地说出三个字——“我自己。”

靳丞蹙眉,“你?”

“众生苦难该如何?我以血肉之躯,终无法改变什么,就像他贵为大公,却仍旧被多方掣肘,无法实现心中的理想。但神就可以。”

“你,成为神?”

靳丞感到了一股巨大的荒谬。

他没想到彼得的野望竟然如此之大,他是不是疯了?

但彼得没有再回答靳丞的问题,他反问道“兰斯洛特,你来自月隐之国,对吗?”

这一次,靳丞没有回答彼得的问题。他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牧师,同时心里也诞生了一种猜测——彼得跟他说那么多,或许是因为他来自月隐之国。

彼得投靠玫瑰教派,必定是因为玫瑰教派能达成他的野望。那么这个所谓的“死而复生”就一定不是复活那么简单,玫瑰教派的魔法阵和月隐之国的时光之井,哪个才是关键?

答案或许是时光之井。

彼得见靳丞若有所思,亦不再多言,缓缓后退几步。这时,几个玫瑰教派的教众从后方赶来,将彼得牢牢护在其中。

双方对峙。

彼得冲靳丞点头致意,随即转身离去。

靳丞没有追,因为他发现自己的主线任务已经更新了,变成了——回到青藤同盟办事处,寻找巴兹。

对了,巴兹!

靳丞忽然醍醐灌顶,巴兹和彼得一样啊,他们都是死而复生的人,如果彼得的野望是成为主宰一切的神,那巴兹呢?

伊索又在他身上寄予了什么?

思及此,靳丞立刻甩开玫瑰教派的人,赶往青藤同盟办事处。

另一边,唐措终于带着巴兹走出地道,顺利回到了办事处。办事处里相较上次显得空旷许多,因为就连普通的成员都被凯尔特调走大半,只剩下一些留守的。

为了巴兹的安全,唐措带着他直奔二楼,而就在踏上二楼的那。

但他还来不及查看更新,一股钝痛就袭击了他的大脑。

“叮!”

“检测到玩家任务线发生更改,根据原有剧情,骑士西奥多连番打斗后身负重伤,玩家立刻进入‘昏迷’模式。”

唐措倒了,他还保有自己的意识,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但他的身体就这么倒在地上,眼睛被迫闭着,整个人动弹不得。

巴兹惊慌失措地摇晃着他的肩膀,其余人也纷纷赶过来,将他背到房间里。西奥多在办事处是有自己的临时住所的。

待一切都被安排妥当,唐措躺在床上,依旧无法动弹。

“西奥多,愿神灵庇佑你,你可千万要没事啊。”巴兹的双眼紧紧盯着唐措,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唐措只能听着,什么都做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唐措不知道西奥多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焦灼。他猜测西奥多的身体是在与伊索的对战之后就一直没好,再加上一路护送巴兹回办事处,这才倒下了。

可系统之前都没让唐措倒,非得在这时倒,代表着什么?

唐措想打开任务面板看一眼,可他闭着眼,根本看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敲窗声传来。唐措蹙眉,这声音对他来说太熟悉了,他今天早上才在巴兹的出租屋里听过。

他想叫巴兹不要理会,可他做不到,刚才还稍显清醒的意识这时也模糊起来。

“吱呀。”这是窗户打开的声音。

巴兹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唐措的意识也渐渐模糊。过了一会儿,他能感到巴兹又坐回了他身边,强打起精神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话。

“西奥多,我真开心你能成为我的朋友。你跟兰斯洛特一样,你们都是这个世界上难得的好人,能遇到你们,是我的幸运。”

“西奥多,这段时间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从不曾想过自己已经死了,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但是我不后悔。你们让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

“西奥多,贝贝屋新出的果酱馅饼真的很好吃。”最后的最后,响起的仍是他充满期待的声音,那里面似乎也有哽咽,但唐措听不见了。

他陷入了彻底的昏迷。

时间飞快流逝。

“唐措?唐措!”唐措再有意识时,他听到的是自己的名字。思绪在那一刻回笼,他猛地坐起来,环顾四周,却没看到巴兹的身影。

床边只有靳丞一个人。

“巴兹呢?”他问。

“他走了。”靳丞说着,将一张纸条递给他。纸条上是跟遗书一样的字迹,字写得歪歪扭扭不太好看,但透着股顽强的生命力和淳朴气息。

致我亲爱的朋友西奥多、兰斯洛特

我走了。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原谅我的自私和懦弱,因为我没有办法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愿你们一切都好。

不要找我。

——巴兹

唐措默默地捏紧了信纸,那信纸皱巴巴的,也不知被多少泪水打湿过。他沉默片刻,道“是伊索,伊索带走了巴兹。”

靳丞对这个答案不感到意外,他瞥了眼门口,说“罗杰里德也回来了。”

罗杰里德一路追踪伊索的行踪,从城里追到城外,又从城外的庄园追回城内,可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半个小时后,唐措和靳丞在办事处的楼顶找到了他。

罗杰里德拄着他的手杖临风而立,目光所及之处,是圣保罗区宽阔整洁的大道。但他的目光穿过这些大道和乳白色的圣堂建筑,一直望向远方,远到白叶区,甚至是整个大陆。

听到两人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说“风暴就快要来临了。”

两人对视一眼,靳丞已经跟唐措互换过所有信息,略略挑眉,问“罗杰里德阁下,我能问问,不死的王究竟是谁吗?”

罗杰里德这才回过头,冷冽目光扫过他们,良久,才道“这是一段本该被尘封的秘闻,但既然你们已经接触到了,我就告诉你们。但你们要切记,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自己踏上这片大陆时最初的信念。”

闻言,两人齐齐点头。

罗杰里德复又转头看向天边那似乎隐藏在云层深处的,不知何时会来的风暴,说“玫瑰教派源自黑暗年代的图察王朝,在那个时候,玫瑰是王室的图腾。图察王朝的最后一任国王叫做路易十四,也就是玫瑰教派口中所说的——不死的王,不死的玫瑰。”

靳丞“这跟时光之井有什么关系?”

“你已经联想到了,月隐之国就是图察王朝曾经的都城。”罗杰里德紧握手杖,“时光之井关系着永生的秘密,那是神灵的禁区。路易十四乖戾自负、残暴不仁,并妄图窥探禁区,致使整个王朝覆灭,月隐城也被永久地隔绝在黄沙之中。而作为王室图腾的玫瑰,自此消失于西西里特大陆。”

顿了顿,罗杰里德又道“但是大陆上一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千年之后,时光轮转,不死的玫瑰必将重新绽放——他要回来了。”

哇哦。

靳丞没想到这走向越开越大,这才是第二环,下一环岂不是会更难。他不由问“怎么回来?以什么方式回来?”

这一次,罗杰里德却没有立刻答话。他转过身,背对着天边愈来愈明显的风暴,独眼深深地凝视着唐措和靳丞,神情肃穆。

良久,他道“根据总部刚刚传来的消息,玫瑰教派的魔法阵镌刻着灵魂献祭仪式。也就是说,你们的朋友巴兹,或者彼得牧师,也许就是玫瑰的载体。”

“你们有这个心理准备吗?当下次再遇见他时,该怎么面对他。”

“轰隆——”

话音落下,风暴也终于露出真容。恐怖的黑云逐渐蔓延了整片天空,闪电和雷雨也在大张旗鼓的酝酿,如此声势之下,不论是圣保罗区还是白叶区的人都齐齐抬头,忧心忡忡。

哗啦啦,暴雨很快就下来了。

唐措和靳丞没能在楼顶待多久,罗杰里德也不再多说。关于白叶区的一系列动乱,他出乎意料地没有责怪靳丞,只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便匆匆去处理别的事了。

所有的烂摊子又堆到了凯尔特身上。

凯尔特为此叫苦连连。

可唐措和靳丞是没什么良知的甩手掌柜,自不会为他分担丝毫,而且他们的主线任务终于再次统一。

当前主线任务弹奏一曲《风吟之歌》。

曲谱是系统随任务附送给靳丞的,手写曲谱,落款就是兰斯洛特的名字。靳丞看着那曲谱上略显仓促的、不断被水渍涂抹的笔迹,大约可以想见兰斯洛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首曲子。

“走吧,我们得挑个适合演奏的好地方。”靳丞道。

此时,暴风雨恰好停了。

两人并肩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到了白叶区。风雨洗刷了这里,经年的污垢和脏乱被冲进暴露在外的地道里,一切看着杂乱,又似乎变干净了许多。

有人在倒塌的废墟前哭嚎。

有人在点着脚尖好奇地窥探地道。

每个人都像一棵杂草,东倒西歪的以自己的方式活着。

令人惊喜的是,卖果酱馅饼的贝贝屋还开着。

贝贝屋的门口也挂着一串风铃,唐措推门进去的时候,风铃声响,圆脸的可爱姑娘从忙碌中抬起头来,说一声“欢迎光临!”

两个果酱馅饼,掏空了唐措和靳丞身上剩余的所有钱。在递过馅饼时,姑娘认出了他们,笑容又真切几分。

“是你们啊,兰斯洛特,还有一个叫西、西奥多对不对?巴兹跟我提过你们,好多次呢。他总说要带你们来吃最新口味的果酱馅饼,可说了好多次也不见你们来,今天可算见到你们了。”

顿了顿,她又微微红着脸往门口张望,“巴兹呢?怎么没看见他?”

唐措忽然语塞,什么话都不想说。

靳丞接过了馅饼,说“他有事,出远门了。”

“这样啊。”姑娘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随即快速地拢了拢耳边的头发,装作忙碌地低下头去。

等她再抬头时,店里已经没有人了。

唐措和靳丞带着馅饼,继续走街串巷,路过东街,又绕过去看了看倒塌的教堂,最后来到了因为暴风雨暂时停工的码头。

此时的码头与平时很不一样,无数的工人们都蹲在墙角,像墙角发霉后长出来的灰色的蘑菇,连成了排。

“就这儿吧。”靳丞拿出小竖琴,坐在船家用来绑缆绳的矮柱上,把最后一口馅饼丢进了嘴里。

那家主打·黑面包和土豆浓汤的早餐店老板探出头来看到他,嘟哝着这个奇奇怪怪的吟游诗人怎么又来了,但这次他没出言打扰。

他忽然觉得,在这样一个平静的时刻,来点音乐也不错。

悠扬的音乐很快就在码头上空飘散开来,带着自由的风的味道,又包裹着一股不自知的哀伤,在这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带来一丝清凉。

宽阔的湖面上,渺渺的风里,隐约可见高高的帆扬起,又一艘船踏上了旅途。

而我死去的消息,希望只有风知道。

唐措又想起了巴兹遗书中的这句话,《风吟之歌》,这个副本的名字也在这时变得无比贴切。他面无表情地想着,拿起快要冷了的果酱馅饼咬一口——其实这个味道,有点太甜了。

“叮!”

“恭喜玩家成功完成连环任务《月隐之国》第二环风吟之歌。难度困难。支线任务完成度95。评级a。获得人物点数30。”

“个人奖励请自行查看系统面板。”

“欢迎回到永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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