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作为公益广告的取材地点,福利院是能够得到不少好处的。
这就跟放电视上，说哪座山里哪个村贫困不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一样，在广告播放之后，瞬间就能够得到大量的社会关注和捐赠。
楚姨不明白,院长不清楚，但楚秋却是十分了解的。
祁天瑞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大概就是因为他知道这一点，所以才给他推荐这里。
楚秋的出身,祁天瑞是很清楚的。
给导演推荐这里是为什么，是为了谁,楚秋都不用多思考。
大概就是聊天的时候得知了导演要拍孤儿主题的公益广告,心里记挂着他，就干脆推荐了楚秋成长的地方。
甚至都有可能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毕竟到底什么时候拍,来不来拍，说不定都还是未知数。
只是恰巧导演听了推荐,恰巧今天来拍素材,又恰巧遇上了他回来。
楚秋在原地愣了半晌，直到楚姨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才回过神来。
楚姨问：“要不要去跟小朋友玩？”
楚秋看着里边的摄像机,摇了摇头。
人家在取材，他突然进镜头干嘛,人导演还在旁边呢。
“不要害羞,孩子们都惦记着你呢。”楚姨却不了解这些,她说着轻轻推了推楚秋，笑道，“天天都问上次唱歌的小秋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说还想听你唱歌。”
楚秋心想这群孩子其实该喊叔叔了。
不过楚秋的容貌和气质都显得较为青涩，叫哥哥也没什么违和感就是了。
一边在跟李导演聊天的张大力听到楚姨的话，颇有些惊奇：“小秋还唱歌了？”
张大力听过楚秋唱歌，不过是通过周熠星的电台听到的，唱的还是两只老虎，特别可爱。
他对楚秋的声音条件评价很高，一直在琢磨着等楚秋热度高起来了，就考虑录歌去。
楚姨转头看了张大力一眼，被他那面相吓了一跳。
张大力十米外吓哭小孩子的人设怎么都不崩。
她扯了扯楚秋的衣袖：“这位是……”
楚秋这才想起自己没有给张大力和楚姨做过介绍。
他向楚姨解释道：“经纪人张大力。”
然后又转头看向张大力：“我姨。”
楚姨将信将疑，毕竟张大力那张脸看起来活像混黑的，但她最终还是小心的跟张大力握了手。
李导演看了楚秋一会儿，以为楚秋是楚姨亲戚，这会儿是来福利院里帮忙的，
“你带的新人？”他问张大力。
张大力点了点头。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张大力他们家人脉的牛叉之处了，这个圈子里，就仿佛没有张大力不认识，没有他聊不上两句话的人。
李导演活动了一下脖子手腕，转头问楚秋要不要友情出演一下公益广告。
“不过这个广告没收益，是我准备拿去参赛的。”他说道。
楚秋和张大力都是一愣。
他们都以为这位导演的公益广告是确定了会播出的，祁天瑞才给推荐呢。
结果居然是参赛。
每年上头都会大规模征集一次公益广告，零门槛，不限定主题，征集结束之后会从中挑出三到五个来，全渠道大规模投放。
已经有名气的广告导演很少会掺和这种活动，不是说他们不屑于此了，而是行业潜规则如此。每个行业都是需要新鲜血液的，这种零门槛高回报，导演又能肆意展示自己才能的机会少之又少，通常情况下，这次大型活动都是默认给新人的。
这是新导演出头的好机会，如今还没成长起来的李导演自然不会放过。
最近没工作也没什么日程安排的楚秋转头看向了张大力。
张大力没意见，横竖又不是什么不好的广告，要是这次李导演的片子被上头挑中了，对楚秋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全渠道播放的资源放哪儿都是个大饼饼，等闲人连边都摸不到。
哪怕是风皇呢，祁天瑞就是把自己脑壳挠破，都啃不下全渠道播放这块大饼。
张大力问：“化妆呢？服装呢？”
“化什么妆服什么装？”李导演靠在走廊墙壁上，“素颜出镜，展现最真实的自己。”
张大力：“……”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导演到底还是跟楚秋形容了一下他要的感觉，拍摄地点照旧还是福利院里，只是楚秋的角色变一下。
等小朋友的素材拍够了，就去拍需要主要人物出场的场景。
楚秋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放在地上的那些东西，然后又看向了楚姨。
把楚秋从跟在屁股后边的小尾巴一直带到成年，楚姨了解楚秋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的诉求。
比如现在，楚秋就是在询问，那些水果零食怎么办。
她拍了拍楚秋的手臂，说道：“去把这些苹果洗了，等会儿分给小朋友。”
楚秋点了点头，拎着一大袋苹果去了楼道尽头的洗手间。
张大力没有跟楚秋抢这活儿，留在原地跟楚姨和李导演唠嗑，主要是跟楚姨唠嗑，多多了解一些楚秋的情况。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是楚秋感觉最自在的时候。
他清洗着苹果，动作很仔细，神情却十分恬淡舒适。
远远传来的孩子们的笑闹声很舒服，近在咫尺的水流声很舒服，手中散发着浅淡果香的苹果也让他感到十分舒服。
楚秋机械性的洗着苹果，想着广告，想着之后的《太京》，想着台词和原著，脑子里铺设开场景，想象着台词语气和肢体表现。
楚秋垂着眼，将一个洗好的苹果放到台子上，又从塑料袋里拿起一个继续洗。
他嘴角微微弯着，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洗完了一袋子约莫十来个苹果，又把塑料袋用水冲了，然后将洗干净的苹果放进被水冲过的塑料袋里。
苹果个头很大，小孩子吃完一个肯定肚子饱饱吃不下饭了。
楚秋拎着湿淋淋的袋子走出去，准备去楼上小厨房里把苹果切好了分盘端下来。
现在离饭点还远，小厨房里应该是没人的。
楚秋一边想着，一边推开小厨房的门，惊讶的发现里边并不如他所想一样空荡荡。
小厨房里有人，还是个小姑娘，她背对着门，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穿着志愿者的T恤，正手脚麻利的择菜。
菜梗被折断的声音在安静的小厨房里十分清脆明显。
楚秋站在门口愣着，犹豫了几秒，还是迈开大长腿走了进去，直奔砧板。
小姑娘闻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而后盯了楚秋的背影好一阵，站起身来，小声问道：“你……是楚秋吧？”
楚秋刚把手里的苹果平均切成四瓣，听到声音，放下苹果和刀，转过头去。
映入眼帘的脸有些熟悉。
楚秋怔怔的看着距离他不远的姑娘，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身处B市的机场出口。
这姑娘他上一世就认了个脸熟——任谁每次回B市，一落地就能看到这姑娘站在通道出口第一排，都会脸熟她的。
这妹子是B市人，是上一世楚秋饭圈里特别出名的一个铁杆大粉。
她家里很有钱，热爱组织粉丝接机，大概是因为楚秋刚火起来的时候，头几次粉丝接机把完全不适应情况的楚秋吓得脸色刷白差点扭头就跑的缘故，她每次组织的接机活动都特别安静，特别有素质，能让楚秋在相对平静的环境下给签名给合影。
楚秋之所以对这个粉丝印象很深，并不仅仅只是因为接机的事情。
他之所以深刻的记得这个姑娘，是因为她就是那个组织粉丝给楚姨墓前献花的人，也是将许多粉丝的信件小心的包好，送到楚姨墓前的人。
之后她更是以楚秋的名义，发动粉丝，尽心尽力的组织了不少慈善活动。
这个姑娘开朗，活泼，向上，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善意。
不仅如此，她还一直都理智而矜持的保持着粉丝和偶像之间的距离，从来不曾要求过私下见面和探班，最多不过就是希望能够知道楚秋什么时候能够回B市，好方便她组织接机。
这一世重新见面，如今没有作品也没有什么正经通告播出的楚秋，感到了几分失措。
“真的是你呀！”
姑娘惊讶的捂住了嘴，眼见着楚秋抿着唇，耳尖泛红，顿时笑弯了眉眼。
她落落大方道：“你好，我是你的粉丝。”
楚秋同样惊讶。
他现在这样也能有粉丝？
妹子没有要靠近的意思，她只是拉着凳子转了个方向，面对楚秋，坐下继续择菜，问：“你来这里做慈善吗？还是拍广告？”
楚秋愣了愣，答道：“探亲。”
“这样啊。”妹子点了点头，“你声音真好听。”
楚秋抿抿唇，不答话了，转过头去继续切苹果。
妹子抬头看了一眼楚秋。
青年站在窗前的料理台前边，外头的天光铺洒在他身上，耳廓充血，光亮落在那上边，通透得像上好的红宝石。
在害羞啊。
妹子无声的笑起来，也不再夸楚秋了，挑着一些日常和工作的话题说了。
“我看到你微博转发郭导的《江湖行》啦，听说你有很多戏份，很期待呀。”
楚秋闷闷的应了一声。
两人一问一答，等到楚秋切完了那十来个大苹果，拿出碟子装了盘，气氛已经和缓了不少。
妹子表示她真没见过像楚秋这样，能把天彻底聊死的人，要不是她会找话题，简直能尴尬死。
不过看楚秋耳尖上一直没有褪去的红色，妹子就有点忧心。
爱豆这么害羞，在圈子里怎么混哦。
楚秋看着料理台上四个摆满了苹果的盘子，端起了其中两个。
妹子一抬头，走上去把另外两盘子也端了起来。
“走吧，小朋友那边该下课了。”她说道。
张大力看着楚秋切个苹果回来，旁边就多了个妹子，妹子还笑容满面的跟楚秋说着什么，楚秋点头或者应声，气氛还挺和谐。
但楚秋是那种遇到一个陌生人就会说话回应的人吗？！
他不是！
张大力没有跟楚秋相处太久，却也充分了解了楚秋的社交障碍。
不算特别严重，在别人眼里大约也就是害羞腼腆，过于内敛的性格了，但实际上，打小造成的心理问题并没有那么好克服。
面对陌生人，楚秋撑死了也就点个头了，更多的时候就像他刚刚对李导演一样，站在旁边一声不吭，吭声还是跟楚姨讲话，讲得也实在称不上多。
张大力看着跟楚秋一起下楼来的那个姑娘，内心给祁天瑞“当当当”的敲起了警钟。
他看着楚姨接过果盘跟那妹子一起进了教室，给正闹腾的小朋友们发苹果，伸手把楚秋拉到了一边。
“那姑娘是谁啊？”张大力小声问。
楚秋答道：“粉丝。”
张大力沉默了两秒，说：“你可千万别跟粉丝发展什么亲密关系啊！”
楚秋乖乖点头。
张大力又回头看了一眼教室里的粉丝妹子。
突然，他转头问道：“小秋，你有喜欢的人吗？”
楚秋很干脆的摇了摇头。
但就如之前一般，提及“喜欢的人”这个定义，楚秋的第一反应还是祁天瑞。
在他的世界之中，刨除掉亲情，从爱情方面跟这两个字扯上瓜葛的，有且仅有祁天瑞这一朵仙葩。
尤其是在重生之后，这朵仙葩的存在感就特别强，还喜欢时不时的蹦跶两下，以彰显自己优美的身姿和惑人的幽香。
跟求偶的雄孔雀一样，恨不得时时刻刻开着屏，对追求对象展露自己漂亮的尾羽。
祁天瑞是唯一一个明确的跟楚秋提及喜欢的人。
楚秋认为自己会联想到他理所当然，对此，楚秋并不排斥，还感觉有些新奇。
他偏过头，看着教室里正听李导演讲话，准备正儿八经拍广告的小朋友和楚姨，凝神听讲，想要转移注意力专注接下来要拍的广告。
可过了十来分钟，小朋友们预演都跑了一圈了，楚秋的脑子里依旧长着那朵妖娆多姿的仙葩，形象还越来越明朗化，它长着祁天瑞的脸，带着笑，抖着叶子，枝条柔软翠绿，精神特别抖擞。
楚秋：“……”
吓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