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彻底没话说了,空警道:“你那证件做得可真像那么回事,差点连我都骗过去。”
因为那本来就是真的啊!
冬至嘴角抽搐:“您可别把我的证件弄丢了,不然我没法去报到了。”
对方不可思议:“你还自己去报到?!你们现在转院都不用人强制陪同了?”
冬至:……
这真是没法聊下去了,他有种想要掀桌的冲动。
他自暴自弃道:“我身上还有其它证件,你要不要一并拿去查验一下?”
空警咧嘴一笑:“那正好,我们的确得核实你的身份,多谢配合了。”
他拿走冬至的背包,找到里面的身份证件,顺便还找出一堆黄纸朱砂。
“你还真入戏,还好没有带什么管制刀具,不然咱们真得返航了。”
冬至无力道:“管制刀具是有,在托运行李里呢,我都说了,我是特管局的人。”
空警压根不信:“你就扯吧,这次好歹是没酿成什么大祸,不然把你关上三年你就知道厉害了!”
他翻遍了背包,又在冬至身上口袋找了一下,不由咦了一声。
“你没带打火机和火柴那些,刚才是怎么点火的?”
冬至:“我说那是符火,符纸自燃,你信不信?”
空警摇头:“不信。”
冬至翻了个白眼:“那就是因为我是红孩儿,能张口一吐就吐火了!”
对方露出“你还说你不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表情。
冬至现在总算是体验到什么叫百口莫辩了。
那头韩祺一直没有醒过来,她的保镖和助理一致认为是冬至对她做了什么,要不是空警在旁边拦着,他们都要上来揍人了。
冬至对他们说韩祺没事,对方压根就不相信,他只好闭口不言了。
其他乘客还以为是一出恐怖袭击被扼杀在摇篮里,好不容易挨过难熬的几个小时,飞机降落的时候,个个如获新生,冬至则被带到机场警务室,韩祺则被带去医务室做检查。
“说吧,你为什么要在飞机上制造恐慌,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差点就酿成大祸!”
面对讯问,冬至无奈道:“我真是特管局的人,麻烦你们联系特管局一组何遇,或者龙深,都可以,我手机里有他们的电话。”
负责录口供的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小伙子,闻言就狐疑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还有特管局是什么,压根就没听过!”
也亏得他现在抓的是冬至,要是看潮生,估计早就把警务室给掀个底朝天了。
下一刻,小伙子眼睁睁看着冬至当着他的面,将双手从手铐里脱出来。
他目瞪口呆过了三秒,随即大怒,就要拍桌而起。
冬至斯斯文文道:“你也看见了,我不是不能跑的,只是没有必要,麻烦你去核实一下我的身份好吗?你的上司不知道,上司的上司也肯定知道,如果每次都要这样大动干戈,那以后碰见特殊事件,特管局还出不出手了?是不是要袖手旁观,看着整机乘客一起去死?”
小伙子盯着他看了半天,总算喘着气去请示上级了。
冬至趴在桌子上,拿出电话翻找通讯录,本来想打龙深的电话,又怕挨训,被说自己刚出门就惹麻烦,转而打通何遇的电话。
“喂?”那头有气无力传来应答。“小冬冬你落地啦?”
“落地了,但是遇到点麻烦,现在我被当成犯人抓起来。”冬至简单将事情经过说了一下。
何遇听罢道:“知道了,小事而已,特管局跟别的部门会有对接渠道,估计是还没来得及把你们这批人的名单录入,所以那边查无此人,我打电话交代一声就好了。”
他说得轻松,冬至也跟着松一口气:“谢啦,别告诉我师父啊,我怕被训。”
何遇哀嚎一声:“你在的时候,老大顾着折腾你,没空管我们,你一走,他就想起我们来了,老子腿还残着呐!他竟然忍心让我去出差,没人性了简直!不,他本来就不是人,天理何在!”
冬至一头黑线,赶紧把手机挂断,将接连不断的嗷嗷声隔绝在电话那头。
刚挂了电话,就看见之前随行韩祺的保镖从外头进来,环顾一周,看见坐在桌边的冬至,又气势汹汹大步走来,大半个身体横过桌子,手伸向冬至的衣领,要将他揪起。
冬至往后避开,把桌子往前一踢,对方猝不及防,整个上半身都扑倒在桌子上,另外一个保镖又要冲上来打人,工作人员已经反应过来,纷纷制止他们。
“干什么!”
“在警务室里还敢打架!”
冬至大喊:“警察叔叔姐姐,他们想打我!”
得益于对方一身西装墨镜和冬至一脸人畜无害的鲜明对比,其他人没来得及追究冬至没戴手铐的问题,反倒把看起来威胁更大的保镖制服。
保镖不敢反抗,只能冲着冬至大骂:“韩小姐到现在还没醒,都是你害的!你必须负责!警官,你们不能把他放走,这人刚才在飞机上对韩小姐构成人身伤害,应该关起来!”
就在这时,刚才负责录口供的小伙子又气喘吁吁跑回来:“冬至,我们领导要见你!”
保镖还以为他们串通起来要放走冬至,登时大喊大叫,场面一片混乱,直到小伙子的领导亲自过来,才平息了这一场混乱。
对方是个中年男人,对保镖道:“我们已经核实,这位同志的确是我们兄弟系统的公务人员,当时韩小姐出了点状况,他才会出手制止。”
保镖叫嚣道:“什么公务人员,连哪个系统都不敢说吗,还不是要官官相护!你们等着,我们立马曝光媒体,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要顺便连你们韩小姐养小鬼的事也一起曝光吗?”冬至忽然道。
保镖愣了一下,色厉内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冬至笑道:“你成天跟在她身边,难道就没看见过她行为古怪?飞机上她这样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你们心里没有点数吗?”
旁边警察听见冬至这些一点儿也不科学的话,都面色古怪起来。
冬至却收敛了笑容,硬邦邦道:“要不是我刚好在飞机上,及时制止了一场大祸,别说是她了,连你们,还有飞机上所有人,都会跟着遭殃!”
保镖被他一通吓唬,脸色发白,说不出话,也不知道是吓过头了,还是太心虚。
冬至猜对方应该是后者,因为他刚才的话也是胡说八道的。跟何遇他们混久了,信口拈来的本事不说学到十成十,怎么也有一些急智,而且从保镖的表现来看,还真有可能被他说中了。
“韩小姐现在没什么事,我刚才只是让她昏睡一下,很快就会醒过来,我还要去跟他们领导核实身份,一时半会不会走的,真等她醒不过来再来找我,我证件还都押在这里呢。”冬至道。
话音方落,保镖的电话就响起来,一个女生在那头急声说话,音量之大,都让冬至他们听见七八分了。
“你们在哪,韩小姐醒了,郑姐说别让那人跑了,要让韩小姐去医院做检查,确认没事才行!”
两名保镖面面相觑,最后决定一个先回去看看,一个留在这里看着冬至,以免他跑掉。
冬至则在那名中年男人的带领下,来到后面办公室。
那里还有一个看起来警衔更高的领导。
领导主动起身跟他握手,笑道:“很抱歉,特管局毕竟是个不为大众熟知的部门,我们的同事一时没能核实你的身份,给你造成麻烦了。”
冬至忙道:“是我给你们造成麻烦才是,这次都是误会。”
领导对他息事宁人的态度很是满意,闻言更加热情了:“飞机上这次事故是否有保密条例?如果有的话,你直接写报告向你的领导说明即可,我们就不过问了,韩女士那边,如果她坚持想要追究责任的话,我们也会尽量拦下的。”
冬至道:“这次的事情其实就是她引起的,她身上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才会闹出那一出事故,如果她还想追究责任,就让她来找我好了。”
对特管局这个神秘部门,领导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只听说这个部门里藏龙卧虎,个个都是飞天遁地的高手,如今再看冬至,也就是个漂亮斯文的年轻人而已,没有什么出奇。
听冬至说起这些,这位领导不由大感好奇,又知道按照纪律是不该问的,只得憋着。
年轻小伙子眼看着自己领导亲自带着冬至进去,过了一会儿,又被更大的领导亲自送出来,彼此谈笑风生,不由心生忐忑,担心冬至在领导面前给自己穿小鞋,忙上前道歉。
冬至一乐:“这下相信我不是神经病了吧?”
小伙子挺不好意思的:“飞机上事发突然,他们不能不作紧急处理,我这边也是按规定办事,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冬至当然不会跟他过不去,大家不过是各司其职而已,不过看对方战战兢兢的样子,估计是刚参加工作不久,就道:“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小伙子忙道:“当然!”
冬至拿出龙深给他的登记卡片:“我托运了一件东西过来,经特殊渠道的,要去行李领取处拿,刚才发生了这个事,我没来得及去领,也不知道行李处在哪里,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小事而已,对方自然一口答应,立刻去帮他取了。
这时警务室又进来几个人。
为首的女子戴着口罩和墨镜,头上一顶帽子,脖子上还系着丝巾,只差没从头到脚裹起来了,但这样的副武装,加上旁边随行人员,前呼后拥,反倒更容易让人注目。
“他在那里!”韩祺旁边的助理指着冬至道,一行人又朝这边走来。
旁边的工作人员上前要拦:“几位有什么难处吗?”
韩祺还没说什么,她旁边的助理小姑娘就对冬至道:“你刚才在飞机上对韩小姐造成了不可知的人身伤害,韩小姐要去医院做面的身体检查,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内容挺客气,语气却不那么客气。
冬至有点不高兴了:“我刚才是在救她,怎么可能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就算是伤害,那也是她自己弄的。”
小姑娘横眉竖眼:“你别想逃避责任啊!”
冬至对韩祺道:“你要真有事,现在就不会跟着他们亲自过来兴师问罪了,无非是想知道自己到底被什么东西缠上而已吧!”
韩祺终于摘下墨镜,拿下口罩:“刚才我的助理的确不太礼貌,我代她道歉,方不方便找个地方说话?”
冬至一口拒绝:“不方便。”
韩祺:……
刚好小伙子帮忙将剑匣取过来,冬至感谢了他,又对韩祺道:“韩小姐身上的问题,我解决不了,但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肯定知道应该找谁。还有,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建议你不要再坐飞机,别连累了无辜的人,否则你的罪孽就更大了。”
韩祺神色变幻,脸色红白交加。
冬至也不等对方反应,拿起东西直接走人。
飞机延误,再加上这一出插曲,等他搭上去市区的车时,时间已经将近午夜。
鹭城是个著名的旅游城市,这个季节正是旅游旺季,就算深夜,依旧灯火璀璨,人声不绝,但本来说好八点报到的,现在拖到快十二点,冬至心里万分过意不去,赶紧拨通办事处的联系电话,响了半天,才有人来接。
“谁啊,大半夜的!”对方声音懒洋洋的,估计是从被窝里被挖起来。
冬至忙道:“你好,我是冬至,今天要过去报到的新人,飞机因为延误,现在才到,实在不好意思,请问我直接过去吗,还是明早再去报到?”
对方打了个呵欠,道:“直接过来吧!”
……
这个会开得有点漫长,以致于散会的时候,众人都已饥肠辘辘。
龙深没有跟着他们去吃饭,而是直接回了宿舍。
来到门前,准备开门之际,他忽然想起冬至临别时的提醒。
钥匙插入锁孔的动作稍稍顿了一下,他拿起另外一串钥匙,打开他对门的寝室。
主人离开了,人走楼空,不过对方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乱丢乱扔,所以龙深一眼就看见茶几上放着的东西。
那是一幅画。
确切的说,是一幅上色刚刚上了一半的铅笔画。
幽深的地底,琉璃草在角落里微微发光,悬崖之下,千尸万鬼,形容可怖,悬崖之上,站着一个男人,他的后背贴着山壁,身段修长,一手握剑,正低头看向悬崖下面。
眉目冷然,却又仿佛慈悯,黑暗之中无畏无惧,无悲无喜,与周遭格格不入,浑似从天而降的神祇。
白骨三千,红尘地狱。
而他,凌驾于地狱之上,在那天光照下的一隅,不染半点污秽。
龙深没想过那天在洞窟之中的情景,呈现在徒弟笔下竟是这样的,不由怔住了。
兴许是完成得仓促,对方甚至没来得及装上画框,就这么孤零零一张纸,捧在手里都嫌单薄。
白猫从他脚边路过,长长的尾巴在他脚跟卷了一下。
龙深将画放在桌上,转身去给它喂食。
他换了猫盆里的水,回转过身,龙龙已经跳上椅子,两只前爪搭在桌上,好奇探头看着那副画,鼻子凑近,跃跃欲试。
龙深长手一伸,将猫颈捏住。
猫咪不满地喵了一下,似乎抗议他的小气。
他把画抽走,拿回自己宿舍,拿了本较大的书册,将画夹在中间。
屋子里的摆设尽其所能简洁到极点,明明五脏俱,给人的感觉却还是空荡荡的,之前冬至就曾不止一回抱怨过这里没有家的感觉,抱怨他这个师傅活得太简单不懂享受,还特地去买了几个抱枕和摆设放在这里。
龙深不是没有审美,他只是对这些身外之物很少去在意,但冬至想要布置,龙深也没有干涉,由得他去鼓捣。
冬至离开北京前的每一个晚上,基本都是在这里赖着说话,直到被赶回去睡觉,茶几上有拆了一半的零食坚果,布艺沙发上甚至还有坐下躺倒的凹痕。
不让他多吃东西,冬至就可怜兮兮说自己饿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龙深给他买了些对身体有益的坚果,他就直接捧着当零食吃,晚饭之后嘴巴就没闲过。
龙深摇了摇头,将零食拿起来收回柜子里,心想等他回北京,肯定又要满屋子找吃的。
目光无意间扫过,在一盆植物上停住。
玉露是还没拜师的时候,冬至买来送给他的。
龙深不会养,只能用近乎作弊的办法,给它强行注入生机,让它起死回生。
现在只要想起来时浇一次水就够了,无须怎么照看,玉露会一直建康地活下去,直到它寿终正寝。
宛若花瓣的叶子在灯下光华流转,晶莹欲滴,诉说无言的秘密。
冬至并不知道,被注入生机的玉露,比普通玉露,多了一个作用。
这一刻,龙深伸出手,神使鬼差般,轻轻碰触了一下它的叶子。
玉露微微一颤,像瞌睡被摇醒,迫不及待将自己藏在心底的话倾泻而出。
那些某人曾以为被藏得很好的心事,通过龙深的手指,流入他的脑海之中。
“龙局这么好,你说我真能追到他吗?”
“他连女朋友也没有,直接进阶到男朋友,会不会吓到他?”
“我现在在他眼里,应该是徒弟备选之一吧,如果表白的话,他会不会直接把我踢出特管局?要不还是等过了培训考试再说更保险点?”
“我再刷刷好感度的话,说不定他就开窍了呢?”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
有点发愁,还带了点儿不确定。
仿佛真有个人把玩着玉露的花瓣,在那里自言自语。
龙深一动不动。
他看着玉露,目光却越来越冷,几乎能将玉露冰冻。
强大的气息从指间反噬回来,娇嫩的玉露瞬间凝霜覆雪,竟真的被一层薄冰冻在里面。
“喵~”
两边寝室的房门都没有关,白猫不知何时吃饱喝足,从虚掩的门那边溜达到这一边。
它似乎也被龙深的气息所慑,站在门边,只敢露出一边毛绒绒的脑袋。
但这一声叫,却让龙深冷硬的下颌线条慢慢融化。
他伸手碰了一下玉露,后者化雪融冰,少顷又恢复勃勃生机。
猫咪似乎也感受到危险警报解除,抬脚踏进来,仰头望着龙深。
龙深站了片刻,弯腰将白猫捞起,把它送回屋子,又回身把青主剑带上,去了天台。
推门而入,繁星满天,溪水潺潺,这里没有四季,只有日夜。
龙深抬头静立片刻,蓦地将剑抛上,一跃而起,自半空抽剑出鞘,旋身挥出一道剑气。
如果冬至在这里,肯定立马就能认出,龙深使的,正是这些天自己一直练习不辍的步天纲。
但龙深的一招一式更加纯熟自如,他与剑相合无间,将步天纲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天纲步法,天纲剑法,天纲罡气,三者合一。
维天之纲法,系地之枢纽,化日轮之辉,融星月之华,纵横北斗,号令太微,引四海之气,聚八荒之威,宫羽相变,五岳倒倾。
这就是步天纲。
龙深的身影在星辉下几乎化为一道光影,所到之处,草叶飞旋,巨石粉碎,飞瀑为之倒流。
甚至,连漫天星辰亦开始以他为轴心,缓缓转动。
远处天际浮现明霞,长夜未过,竟似黎明将近。
忽然间,天空电光闪现,若夜幕被人撕开一道口子,迅速蔓延而下。
下一刻,一双手还真从闪电中间穿出来,将两边夜幕撕开。
姿态优雅的女子从“夜幕”那头走过来,笑意盈盈:“我就说天色为什么忽然变了,敢情是你在这里舞剑,快快停下来吧,这里虽有结界,能量过大,也容易影响外边的天气,免得外头也跟着日月同行,引起哗然。”
她伸手一点,两块石头化为石凳,女子走过去坐下。
星光坠下,落地长身玉立,龙深手一扬,手中长剑飞出,倏地落入插在地上的剑鞘之中,精准无比。
“宗老怎么来了?”
“你闹了这么一出动静,我能不来么?”宗玲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套茶具,茶壶往溪水方面凭空一舀,手在壶身上捂了片刻,里头的水立刻热气蒸腾,足可泡茶。
“好久没见你练剑了,如果不是在这里,倒可以一饱眼福了,可惜我怕你把结界给捅穿,不能不过来制止。怎么,心情不好?”
龙深在另一张石凳上坐下,也没否认。“是有点乱。”
宗玲笑道:“真是难得,我以为你从来都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呢。因为局里的事?吴秉天?日本人?”
龙深摇摇头。
石碑的事情固然棘手,但特管局不止他一个人在查,众人合力,迟早都会有结果。
吴秉天这人吧,虽然有时候也挺官油子,但龙深跟他搭档多年,知道其实是两人思考方式不同所致。
特管局里藏龙卧虎,是一个能量很大的部门,所以上面关注的人多,插手的人也多,各方势力交集纠葛,难免有时候意见庞杂,容易出现矛盾,龙深就是不愿应付这些琐事人情,才这么多年都没有往上走,否则以他的能力,绝不止现在这个地位。
宗玲微微一笑:“既然不是公事,那就是私事咯?我没听说你交了女朋友或男朋友啊!”
龙深:“宗老还是这么幽默。”
宗玲:“多活一刻,总要多开心一点,否则如何对得起来这世上走一遭。你平时就是太压制,太自苦了,何必过得那么一丝不苟啊,没事的时候就像何遇他们一样,去唱唱歌,跳跳舞,玩玩游戏,谈个恋爱,不是挺好的吗?”
龙深沉默片刻,道:“凡人寿命有限,他们的一生,于我只是春秋,没有人愿意看见自己衰老,爱人却容颜不改。”
宗玲扑哧一笑:“这都是借口,既然如此,那我也没见你跟唐净或鱼不悔他们谈个恋爱啊!不过,我倒是发现你有点变了。”
龙深拿起茶杯喝了半口,闻言看她。
宗玲道:“要是我以前跟你说这种话,你只会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各有各的活法,这次却不一样了,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契机?”
龙深放下茶杯,剩下的半口茶,没有心情再喝下去。
宗玲:“跟你徒弟有关?”
龙深不语。
宗玲笑道:“那孩子我见过几面,心肠柔软,却不乏决断,在你的□□下,将来肯定能成大器。不过我想,你肯定不是因为他训练不刻苦,或者不听话,才烦恼的吧?可以告诉我吗?”
她见龙深依旧没有回答,也不再追问,抬头看天上卷云被风推着走。
“你不说,说明你的心已经乱了,想必是冬至出了什么难题给你。”
龙深终于道:“他说,他喜欢我。”
宗玲挑眉:“这不是挺正常的?弟子孺慕师父,难道你不喜欢这个徒弟?”
龙深的面色终于露出一丝不自在:“不是师徒之情,是男女之情。”
宗玲脸上露出讶然,随即化为一笑。
“原来如此。难怪那孩子一进来,就对你特别亲近,别人都对你退避三舍,他还一心一意非要拜你为师。”
龙深淡淡道:“只怕他拜我为师,也不是真正想要学东西。”
宗玲:“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难道他学习的时候不尽心?还是对你有什么逾越的举动?”
没有。
他以为没有。
但现在回想,对方主动拥抱,包括平时的言行,其实已经隐晦表达了一些倾向,只是他从来没有收过徒弟,听到吴秉天和宋志存他们聊起对弟子儿女的看重宠爱,便也无意中有样学样,想把最好的都放在冬至面前。
在修炼上对他严格要求,在私事上对他包容退让,龙深以为这就是疼爱徒弟的方式。
直到听见玉露的心声,他才会那么吃惊,甚至产生一丝怒意。
宗玲的语气却很轻松:“如果你觉得他拜师不是诚心,对你别有意图,也没有认真学习,你就将他逐出师门好了,何必生气?以你的身份,肯定有许多年轻俊杰抢着来拜师,有个叫刘清波的,他的资质好像也不错,听说当初还跟冬至一起竞争,想当你的弟子,是吧?”
龙深看着身前的青主剑,不期然想起冬至抱着剑小心翼翼,如获至宝的情景。
“我不会再收徒弟了。”
宗玲:“我理解你的心情,像是自己受到了欺骗,但如果,他可能从来没想过欺骗你呢?”
龙深沉默。
宗玲笑了一下:“你那么聪明,别说你一点端倪都没察觉到,只是你潜意识里不肯承认,也就没去考虑过。但回头想想,你为什么独独对他特殊?努力勤奋又有天赋的人那么多,怎么非要收冬至,而不是别人?你既然提到寿命,那为什么不收个跟你一样的徒弟?在我看来,你那些理由,不过是为了说服自己罢了。”
她抬头遥望星辰,光芒闪烁让她目光随之变得遥远深邃。
“即便是我们,拥有比凡人长的寿命,可也有许多求而不得,错失终身的憾事。龙深,别像我一样,等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她慢慢合拢五指,想抓住星光,可惜看似近在咫尺的距离,实际上,却浩渺如海。
“不要辜负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