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撕掉了那三张黄符后,眼见着葛风将那三张黄符撕碎扔进了马桶里,有点不安,他倒也不是真怕有什么恶鬼捣乱,他是怕被剧组的人发现。
助理于是找了个机会出去,到附近的道具店里,买了三张看起来有点像的黄符,想要趁人不注意再去贴上。
不过买符的时候,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助理一下,助理一回头,顿时失去了意识。
助理意识模模糊糊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和自己说话。
“就是他吗?”
是谁?
“他叫方善水?看起来年纪跟我差不多大的样子。呵。”
方善水?
“他在你们剧组里做什么?演戏?”
助理混沌不明所以,但是他的嘴好像在不停说着话,然而他自己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投资人啊,呵,还是个有钱人,一个玄门中人不干正事,满身铜臭,我让你一分钱也赚不了!”
……
“你去哪了,现在才回来?”
葛风不满的声音,让浑浑噩噩不知何时回到了剧组的助理一个激灵,顿时醒了过来。
助理赶忙四下望望,才发现自己周围只有葛风,和离得远的剧组中人,没有一个陌生人。
……然而刚刚那陌生的声音还言犹在耳,他手中也还拿着方才买到的黄符。
助理忍不住去看了眼左边的道具组,方善水正在那边跟两个教授讨论道具功能应用问题。
葛风皱眉:“你在发什么呆?”
助理:“老板抱歉,我刚刚去买符了。”
葛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多事的助理:“若是需要你买,我还让你撕它做什么。”
助理劝道:“老板,这是道具,不是真的符。贴上不容易被人发现,不然发现后他们又买真的符,那我们不是白撕了?”
说得也有道理,葛风同意了,让他谨慎行事。
不过,现在剧组的一些分镜头已经开始开拍了,葛风期待的一些突发事件却还是没有发生,他也不能趁机闹事,这让他心中的不满越来越多,开始对所谓的闹鬼传言产生质疑起来。
葛风:“根本就没什么事发生,果然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炒作,捕风捉影!”
助理在旁唯唯诺诺地应是。
没一会,那边已经开始要拍了,让葛风赶紧过去,葛风顿时收敛了表情。
剧组各部门人员就位,道具组也都活动了起来,也就方善水和两个教授,也就开头的时候讲解了一下哪个道具是什么情况下用的,然后就兀自在离得远的安静角落里,继续做自己的研究。
方善水这两天跟着教授们学习,解读了炼尸大典的序言部分,明白了自己和师父走错了方向的事,对两个教授的研究越发重视了起来。
术业有专攻,文字也不是那么好研究的,没有一定的功底,几十年的积累,看着那些似图非图,似字非字的金文云篆,还真是一头雾水。
不过,炼尸大典厚厚的一整本书,还是有很多无法攻克的生僻词,尤其是序言之后,涉及到修炼相关的各种生僻词,还有不少组合类的陌生词汇,各种似乎南辕北辙的意思,不止方善水一头雾水,连两个教授也是研究得有些艰难。
方善水现在都怀疑,当初方式的祖师,其实根本不是靠解读炼尸大典中的文字而学到的本事,而是根据炼尸大典中的一些炼尸真图,按图索骥,慢慢摸出了一些经验体会。
毕竟那时候社会教育程度低,资源不流通,而且方氏祖先也很难接触到那些有传承的大学者大家族。
《炼尸大典》的金文云篆难懂,但阵图却是都画得非常清晰,炼尸的阵图也都有步骤指示,如果按照这个摸索,倒是不难理解为何方氏后来炼尸会出现不受控制的原因。
只有图上的炼尸步骤,而没有一开始文字中的修炼和分离三尸寄身的步骤,不出问题才怪。
三人埋头通力研究两本古籍,和方善水制假道具上的金文云篆。
褚韩也不管他们,在后退指挥剧务们各就各位。
这一幕女主邵莹莹要吊威亚,邵莹莹已经就绪,然而就在褚韩还没喊开始的时候,威亚突然出现故障,忽地将邵莹莹挑得很高,然后挑到了高空绳子猛然一松,邵莹莹顿时尖叫着从上头摔下来!
碰——!
邵莹莹在众人面前摔得几乎碎开,血喷溅到周围人身上、脸上,把人吓得一抖,然后整个都傻掉了。
褚韩惊呆了,被尖叫恐慌着后退的人群簇拥着到了后头,然而褚韩第一时间的反应是不信,赶紧去看方善水,方善水这时也抬起了头。
剧组里此时很混乱,很多人不停颤抖着说快打120叫救护车,却被吓得连手机都打不开。
就在一片混乱的时候,那边应该已经没人的化妆室门突然打开,一个人影从里头跑了出来。
惊恐中的众人,看到这个出现的人,都是一脸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那人奇怪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抱歉不好意思太累了,刚刚看着剧本睡着了,也没人叫我。”
所有人都惊呆了,邵莹莹已经摔死了,那现在在眼前的是谁!
“妈呀!鬼啊!!”一声惊惧至极的尖叫后,大家瞬间后退三尺,争先恐后地远离眼前出现的邵莹莹。
“你们怎么回事啊?”邵莹莹一头雾水,然后在众人见鬼般的恐惧眼神中,不可思议地指指自己问:“什么鬼?谁是鬼?我!?”
众人畏惧地点点头,还有不知道那个人从后传来一句:“你已经死了,刚刚从威亚上掉下来摔死了。”
邵莹莹一脸荒谬地大叫:“什么?我摔死了!?别开玩笑了好不好,我好好地站在这里啊!”
大家看看她,似乎有点犹豫,但更多是不信,毕竟很多人是亲眼看着她摔成粉碎的。
于是有人指着自己身上溅到的血道:“我身上还溅着你的血呢,你自己看。”
邵莹莹瞪大眼,果然发现周围很多人身上都溅了一片血迹,闻言也害怕了起来,甚至慌里慌张地摸摸自己的身体,想要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现在只是灵魂出窍而已。
宝绮荷站在众人身后,抱着自己的胳膊头也不抬,语气阴森森地低声道:“这剧组里有鬼。”
所有人都瑟瑟发抖。
“什么鬼不鬼的?都让开。”
褚韩的声音从后传来,恐惧中的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回头一看,就见褚韩将道具组的那位面具少年请了过来。
剧组里见过方善水本事的老人都激动起来,周围新来的演员们却很是不解,为什么大家不看着导演反而都以那古怪的面具少年为主的样子。
众人正奇怪着,就见方善水看了邵莹莹一眼,说道:“没事,是本人。”
褚韩赶忙对周围的人解释道:“好了好了,大师说了没事,邵莹莹不是鬼,刚刚的可能只是幻觉。”
邵莹莹闻言也松了口气,她可真是要吓死了。
当所有人都说你已经死了,并且身上还溅着你的血的时候,这真是个恐怖的故事,甚至让你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
方善水和导演的话,对她无疑是一种救命般的肯定。
众人闻言哗然,议论纷纷起来。
若是邵莹莹没死,那刚刚摔死的是谁?
“邵莹莹在这里,那刚刚吊威亚的是谁?”
“邵莹莹的替身?”
“邵莹莹没带替身过来吧。”
方善水又拨开众人,去到刚刚出现事故的地方,众人在他身后探头探脑,这才惊愕地发现,地上刚刚喷溅的仿佛血一样的东西,已经变成了一堆纸和烂番茄,仿佛只是一个拙劣的恶作剧。
怎么会呢?他们明明看到邵莹莹上去,还有人和邵莹莹说话了。
有人问那威亚师:“你刚刚给‘那个’邵莹莹绑威亚的时候,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威亚师浑身发抖:“似乎,感觉到她的皮肤很粗糙,还很冷。”
听到威亚师的话,剧组的演员和剧务又恐慌了起来,妈呀真是活见鬼了!
“我不拍了,这都什么玩意儿,我不要在这里了,我要离开。”葛风第一个出声,发泄似地扔掉了剧本。
其他演员没有葛风那么大牌,但是也是无声地复议着葛风的话,这剧组太恐怖了,不是心里过硬的人,真的会吓出心脏病来。
褚韩无法,只得道:“今天出了些恶作剧,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明天白天再拍。”
大家纷纷回旅馆休息,方善水也让一脸无措的廖小月,跟着演员们回了旅馆。
经过这事,谁也不敢一个人睡,都各自找了同伴挤一挤,只有邵莹莹,没人敢和她一起,虽然说了她是本人,但是眼睁睁看着顶了她脸的东西,在面前摔成粉碎,那冲击力真不是盖的。
估计半夜睡醒看到邵莹莹,都会以为又是见了鬼。
邵莹莹委屈的要死,但是也无法,她自己也害怕,本来她就遇到了怕自己独自一人,真会只得找了同样没什么人缘的廖小月问,要不要一起,廖小月啊了一声,握住自己外套里头的阴牌,有些紧张地点点头。
……
褚韩将剧组清空了,顺便请了保洁人员来清理剧组的一片狼藉。
方善水带着师父检查了半天,但是周围仍然很正常,别说什么邪气残留了,就是比起阴气,整个剧组里残留的,都还不如廖小月一人身上的多,廖小月是阴女,刚刚被鬼缠身过,所以有那么一点阴气。
方善水有些奇怪,感觉这不像是普通的恶鬼作祟。
没有什么头绪,方善水想了想,拿出了摄魂铃,开始一边摇,一边在剧场里走。
叮当、叮当……
附近游魂,慢慢在摄魂铃的铃声中聚集而来。
微风慢慢变大,呼呼地响了起来,渐渐地将温度刮走,变得有点冷。
褚韩在旁边看看,忽然感觉风声中,好像传来了乌鲁乌鲁含糊不清的絮语声,顿时打了个寒颤,赶忙走进剧组里,改去督促被请来的保洁人员。
方善水站在风声中,那风似乎绕着他打转,惊恐地不敢靠近,方善水看看肩膀上一边啃棉花糖一边四处瞄的师父,将它按进了自己怀里,“师父你不要吓人,我有事问他们。”
手办师父不太配合了,握住方善水的食指,揪在方善水的衣领部位,不愿意被塞进衣服里,红眼睛控诉地盯着方善水,扛着它的棉花糖霸占战略高点,就是不走。
方善水感觉手办师父似乎不太高兴,不知道是自己的那句话惹到它了,不过想一想,自己好像就说了一句……你吓人。
方善水记得自家师父向来不是一个注重外貌的人,不禁疑惑地看看手办,试探地道:“师父,你长得最好看了,不过这些鬼没见过世面,会因为你太好看,不敢过来的,所以……”
方善水说完,立刻感觉握着自己手指的小手松了松,不禁在心里抽了抽,居然还真是这个原因。
手办师父还是没走,看着方善水眨了下红眼睛,似乎在问,真的?
方善水严肃地点点头,“真的。”
手办师父点点头,张开殷红的小嘴一吸,它手里被当秤坨用的黑棉花糖,顿时一散,仿佛长鲸吸水一样进入了它的小口中,然后握着空空如野的小白旗,爽快地往方善水怀里一跳。
方善水:……
方善水摇摇头,继续摇起铃来,没有手办师父在肩膀上当门神,他招魂起来顺利了很多,至少那些鬼魂不再抗拒得跟见了鬼差一样了。
……
……几个外地来的……
……一直盯着你们……
……很厉害……
……跟我们不一样……
……不是恶鬼……
……不敢靠近……
根据招魂问过后的结果,方善水察觉到背后可能不是小鬼作祟,而是有人操控,而且就看这作案后一点阴晦之气都没有留下的干净,倒不像是什么邪派之人。
发现方善水似乎问完了,手办师父又扛着它的小白旗伸头出来,周围聚拢的阴冷空气瞬间一滞,呜哇地四散而去。
手办师父不以为意,继续回到自己的位置,霸占了方善水的肩头,认真地卷起自己的新棉花糖来。
白幡轻轻一荡,一片黑气出现,手办师父两只小手握住底杆,开始匀速地转动,看起来摇棉花糖的技术大有进步的样子。
不一会而,它就卷出了一大团非常圆的,跟个毛线球一样结实的棉花糖。
用手办师父的体型来衬托的话,那毛线球,看着就像一个瑜伽球那么大,用杆子一撑,就是个大号棒棒糖,手办师父上嘴试了试,滑溜溜的口感跟果冻一样,红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方善水看手办师父吃的花样繁多,心里开始想着,是不是要再给师父找点其他食物了。
总觉得师父好像很有大厨的天赋,总是不满足于眼下的食材。
哦,就是那个鱿鱼条,它百啃不厌的样子。
这时,褚韩急急忙忙地跑来,满头是汗的对方善水说:“方大师,不好了,你快去看看。”
方善水:“什么事?”
“有字,有字。”
方善水跟褚韩赶了过去。
刚刚出了意外,坠落了一个纸人和烂番茄的地方,一片脏乱,褚韩花了重金找来不明真相的外人去打扫,结果掀开纸人,却看到纸人下头有两个用红色液体写着的字,鬼画符一样弯弯绕绕的,仿佛是那纸人自己写的一样。
打扫的人有点悚,不一会儿又发现被喷溅到番茄酱的墙上,也有仿佛血字一样的两个鬼画符。
顿时说什么也不想干了。
方善水过去一看,发现褚韩口中说的飘忽看不太懂的字,竟然是道家的云篆。
方善水:“无良、天诛。”
褚韩:“啊?”
“纸人身下,写得是无良;墙上喷溅出的,是天诛二字。”方善水解释了一下,随即问一头雾水的褚韩,“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玄门中人?”
褚韩头大地简直要叫屈:“大师,我能得罪什么人啊,平时跟他们连接触都没有。”
方善水沉吟了片刻,突然翻出了手机,从通讯录找到了张奕正三个字,想要给他打个电话咨询一下。
毕竟张奕正他比较熟,又是道协之人人脉广,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如果背后整褚韩的是个邪派恶人,方善水下起手来当然不留情,可若只是一场误会的话,方善水怕自己会下重手,惹来更深的仇恨。
方善水的很多手段比起邪派更邪派,尤其是查找这种躲在背后看不见的敌人的,更是动辄要人生死。
张奕正接到方善水的电话,高兴地寒暄了:【善水小友,是你啊,道协给你寄去的古籍收到了吗?巫家不肯将原本给我们,只肯给复印本,不过是我们看着他们印的,绝对不敢给你使坏漏印。】
“收到了,多谢真人。”方善水表示了感谢,然后道,“真人,我这里有件事想要问你。”
【哦,何事?】
方善水将褚韩剧组的遭遇说了一遍,然后附上了自己的猜测:“真人,你看有可能是哪家的人在后面捣乱吗?我朋友的剧组都是普通人,如果这捣乱的人是邪道我也就自己整治了,但是从剧组遗漏的蛛丝马迹来看,很可能是哪家正道的小辈,我怕到时下了重手,结了仇不好看。”
张奕正闻言沉吟起来:【你考虑的很对。你说是哪家的小派,我也没有太好的头绪,毕竟玄门中的大小门派太多,还有很多民间请仙养神的各种流派……你那朋友最近接触过什么玄门之人没有?】
方善水看向褚韩,褚韩先是摇头,随即啊了一声,突然想起了被他遗忘在秦岭的茅山派大师。
方善水刚刚问他有没有得罪玄门中人的时候,褚韩没想到他,因为他自觉没得罪,下意识略过了;不过现在不问得罪,只问有没有接触过,褚韩瞬间就想到他了。
褚韩:“我上次去秦岭,请了一位茅山派的大师同去,但是大师受伤了,我付了医药费将人安置在医院里,因为剧组太忙,这就把人给忘记了,如今人应该还在医院里。”
方善水:“茅山?”
说起来,茅山派和他们青越观也是有点渊源的,茅山派集民间不少黑白术法融汇一身,于符和赶尸一道都有精通,虽然传承不同,但当初在港城时,也有不少人怀疑他们青越观是茅山分支。
【茅山派!】电话那头的张奕正,也听到了褚韩的话,恍然大悟一样说道:【我想我知道是谁了!定是云良那小子去找你们麻烦了,你们别担心,我这就去给他师父打电话。这混小子不学好,竟会拿道门之术对付普通人,这次定然让他师傅重重惩罚他!】
“云良……”找到了事主了,方善水念了下这个名字,随即道,“真人,希望你能快点将人请来,我怕他再对剧组的人下手,那我就不得不出手了。”
【我明白,这事是云良不对,你不用对他客气,好好教训他一番也是应该的。】说完,张奕正匆匆忙忙地挂了电话,估计是去联系他所说的茅山掌门了。
“方大师,真是那茅山派的人?”褚韩在旁听完了方善水的对话,但还是有些不太能相信。
见方善水点头,褚韩顿时如哑巴吃黄连,一脸苦逼地道:“我冤啊,我虽然把人扔在秦岭,但是该付的住院费都付了,该慰问的也慰问了,这……虽然最后我确实把人忘了,走前也没去打个招呼,但至于这么整我吗?”
方善水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句:“请神容易送神难。”
哎。
褚韩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他就……就临走的时候,再去看望一下那位大师了。
方善水的话他理解,就像那些家里要是没有神像什么的,不请不要紧,请了就得照顾周到。
如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是最容易招忌讳的,反而不如不请。
所以他就不应该去请这尊大神。
褚韩后悔莫及。
云良还不知道方善水已经揭了他的老底,把他一状告到了老家那里。
云良远远地看一眼褚韩他们所在的剧组的地方,仿佛看到了那个想要跟他斗法的方善水一痒,皮笑肉不笑地一个一个地剪着他手中的纸人:“敢管我的闲事,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纸人出了头和胳膊腿后,就被云良随手一扔,飘乎乎地落向桌上,仿佛站起来在跳舞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