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青越山上忽而一震,好像有巨响从地下传来,周遭林惊鸟飞,房顶上灰尘簌簌而落。
青越观内的宅灵,正在催着鬼仆们做每日的卫生打扫、清理水塘山涧。
突然感到自己和眼前的众鬼仆都震了一下,不禁嚷道:【啥玩意儿!哪里在震?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几个小贼又摸上来了,不是让你们在山上四周都盯着吗!?】
下头的鬼辩解道:【总管,都盯着呢,绝对没有人能跑到山上来。】
【你们这些懒惰的家伙,根本靠不住。】宅灵不听解释,哼了一声后,浮现在梁柱上的脸没入其中,意识下沉,进入方善水当初布置的鬼域大阵里头,顿时将大阵启动起来。
这一瞬间,青越山上的磁场似乎发生了变化,落叶和细尘都仿佛受到干扰一般,在空中反弹片刻,才又往下落。
再睁眼,宅灵的视角已发生了变化,似乎覆盖了整个青越山,心念一动,青越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尽在眼中,逃不过它的感知。
宅灵不停扫视,从山顶检查到山脚,又从山脚检查到山顶,山中放哨的鬼仆们,确实都老实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并没有懈怠地放了什么生人进山。
什么也没发现的宅灵,不禁皱起了眉,难道那些人没有来不在山上?
“轰——!”
又是一声震响,山上的土石嗡嗡颤动,滚来滚去。
正控制着大阵找人的的宅灵,被震得浑身一痒,这次它终于搞清楚了,这股震荡是从山腹中传来的!
宅灵顿时想要控制着阵法下沉,往山腹中窥望,然后下沉了不到十米,宅灵就好像一头撞在了什么东西上,一下被弹了回来。
宅灵又试一次,还是不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挡他。
【奇了怪了。】
以前都没发现过,青越山的山腹之中,居然有隔灵之地。
鬼仆们见宅灵忙碌了一阵后,忽地停下来自言自语,不禁问道:【大人,有没有什么发现?】
宅灵沉思了半天,对鬼仆们道:【我怀疑,是前两天在附近窥探的那群小贼不死心,在附近什么地方,摸索到了一条通往我们山腹之中的通道。只是,我的控制范围在山上,无法触及山腹之中,你们现在分头去找,如果发现他们……小主人虽说最好不要闹出人命,但这些人一而再的捣乱,他们是不能留了。】
【是!】
宅灵看着轰然散去的幢幢鬼影,脸色仍然铁青,这是它上任之后,第一次做留守看家的事,就出了这样的情况,若是不能解决掉那群小贼,岂不是显得它很无能?
……
“咳咳咳。”
炸通道的盗墓贼们一阵灰头土脸,虽然因为怕通道塌方,他们已经藏在了外面,但是这通道仿佛密闭的空间一样,气浪从直冲而来,差点将远远躲在通道外的盗墓贼们都掀飞出去。
石门非常结实,炸了一次居然纹丝不动,盗墓贼们无法,只能换个角度又炸了第二次。
这第二次爆破,他们放了更多的炸药,定了更准确地点,终于成功了。
连炸两次,山都动了。
幸好这通道非常结实,连番爆炸似乎没给它带来多大冲击,没有任何要塌方的迹象。
盗墓贼高兴地进了洞,重新走到了那被爆破的石门前,门已经开了。
是的,门开,而不是门被炸烂。
仿佛刚刚引得地动山摇的爆炸,不过是个简单的推门动作一样。
盗墓贼站在黑洞洞的门前,脚步一顿,似乎感觉到气氛不太对,有些踟蹰不前。
门上的龙头被从石门中间分开,两只眼睛各在一边门上,似乎正在看着他们,让人心寒气短。
打开手电往里照,前头好像还有一段路,路的尽头像是一个墓室的样子。巨大的天坑,而不是一个墓。
“进去。”七爷发了话,盗墓贼们只得忍着心慌开始往前走。
……
青越山上,宅灵正忙着指挥鬼仆将作祟的小贼找出来,没有发现,在刚刚的两次震动后,后山琅琊洞里的棺材底部,突然传出机关艰难转动的声音。
“卡拉拉啦……”
棺木底部忽地一开,棺木载着其中长发紫甲、闭目沉睡的尸体,顺势陷落了下去。
机关打开后并没有关上,和琅琊洞内凝聚月华之光的通道联通起来,仿佛一个被打开的天窗,一面通透的镜子,无数的月华之精被吸入其中。
洞外,天上的月亮,好像往青越山琅琊洞中,垂下了一条月光凝聚的月华之路。
而青越山底部被炸开的石门,也仿佛一只邪恶的怪物张开了嘴,集聚了数千年的阴煞之气,仿佛开闸防洪,汹涌而出。
全真教,正在引领晚课的掌门忽而一滞,向着山外西南方向的夜空看去。
血色的月亮在天空高挂,好像往他所看去的方向,投注了一条通天之光路。
除了月亮,天空中看不见一颗星星,夜幕很黑,前所未有的黑。
低下面面相觑的弟子们不敢打扰掌门,只一个长老出声问:“掌门,你在看什么?”
“出事了……”全真掌门面色沉重,“此番,可能会成为道门大劫。”
无独有偶,同一时间,各大门派的大能之人都似有所感,望向夜空中月华凝聚的那个方向。
盗墓贼跨过石门,好像在这一瞬间同时跨过了一道膈膜,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个冰冷而窒息的世界,接触到他们的生气,仿佛在黑暗中张开了眼睛,无数听不见的呼吸,感受不到的视线,在他们身周汇聚。
盗墓贼越走越是恐惧,然而这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忽地有亮光出现,似乎月亮挤进了这片黑暗中,将整座墓室照亮。
手电都照不亮的黑暗,渐渐被这明亮的月光驱散,甚至安抚了一点盗墓贼心中的不安。
跨过了门口的通道,盗墓贼发现,通道外不是盗墓贼们想象的墓室,而是一个巨大的天坑。
这个坑太大了,仿佛将整座青越山腹中挖空一样。
坑底似乎是个巨大的祭坛,祭坛用白玉所铺,韵着一丝丝云烟雾罩般的飘渺之气,然而这却不是什么仙境,而是鬼境。
看清了山洞里的情形,一堆盗墓贼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啊……”
千棺万椁,陈列山腹之中。
似以九天星辰之位排列,相互照应。
一排一排,一列一列,数不清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棺材。
或陈于祭坛之上,或悬于山壁之侧,高高在上。
盗墓贼有些不敢动。
眼前的情况太过诡异了,七爷也觉得自己似乎捅了篓子了,这完全不像是什么普通的墓葬之地,甚至比上次的地下宫更加恐怖。
“簌簌……”
山体里似乎还有刚刚爆炸遗留的震感,不时有灰尘石粒滚落的声音。
安静的山腹内,突然!
“咯噔、咯噔噔噔……”一个不知哪来的棺材,顺着上面的通道滑下来,一路滑落到了祭坛正中央,被无数棺材拱卫包围。
“啪啦啦……”顺着棺材滑下来的一块滚石,在白玉地面上滚动,从一个棺材滚到了另一个棺材,又滚到了第三个棺材前,好像在叫醒这些沉睡的尸体。
吱呀……
吱呀……
吱呀……
一张张棺材盖被打开声音,一个个僵直地人影跳将出来,一双双穿着古早靴子的人脚落地。
目瞪口呆的盗墓贼一时都忘记了跑。
这时,落在他们眼前的冰冷尸体们,纷纷睁开了无情的眼睛,望着他们。
“妈呀——!”
“快跑!”
青越观内,因为盗墓贼闹出的动静,而沸沸腾腾。
无数鬼影,正漫山遍野地游蹿着。
忽然,有两只鬼影从山外直蹿回来,远远看见宅灵的方脸,就大叫道:【总管,找到了!有两个人,是以前来窥探我们的人。】
宅灵精神一震,看向两鬼身后,方脸顿时皱成了三角形:【人呢?不是叫你们带回来吗?还是被你们弄死了?】
鬼仆们讷讷了一会,回道:【他们身上有尸煞,很浓重的味道,我们不敢靠近,让他们跑了。】
【哎呀呀,气死我了,你们这没用的东西。】
正说着,宅灵突然想到,【尸煞?青越山上的僵尸不就老主人一个吗?难道是老主人出手了?】
宅灵赶忙跑到后山去请示,请示了半天也没人回应,以为老主人又懒得理它,也没有在意。
反正老主人除了理小主人,对其他人都不太感兴趣,除非它还能吃。
没有得到应许,宅灵也不敢私闯进去,就离开了,根本不知道,山洞里的老主人已经不见了,原来放棺材的地方,只留下了一个吸纳着月光的洞。
洞中往里深望,那是一个宛如地狱的深坑。
坑底一个圆形的先天八卦祭坛,无数棺材在祭坛的八个方向整齐排列,如今这些棺材都被打开了,里头的僵尸跳将出来。
仿佛被埋了太久,僵尸们一经出世,就是末日的狂欢。
刚刚闯入的盗墓贼,被众多的僵尸活活撕扯吸干之后,只有两个跑得快,及时出了石门,又用炸药将石门震通道又被巨大的轰鸣声关闭,被阵法困束无法出去的僵尸们,就开始在洞内朝拜从天顶上落下的月华之精。
月华之精顺直落下,直射在祭坛正中央。
祭坛中央原本没有棺材,是刚刚被一个从上面落下来的棺材占据的,庞大的月华之精,几乎有八成被吸入那闭合着的阴沉木棺材里,木头仿佛点燃一般,每一丝纹理都莹莹发光。
横店的旅馆中,结束了一天的剧组研究,方善水回房后又开始修炼起来。
只是今天打着坐,方善水突然有点心神不定,一睁眼,就看到枕着他的腿在睡觉的手办师父,好像忽地失重了一下,小身体咯噔一震,然后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方善水托着差点没从腿上翻下去的师父,问:“师父?你怎么了?”
手办师父抱住小白幡撑住自己的下巴,今天它好像有些困,撑着小白幡,才让它不至于倒回去。
对于方善水问的,手办师父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刚刚……它好像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滑滑梯?
滑到了坑底咯噔一下,就醒过来了。
好像没有什么。
就是似乎闻到了很浓郁的香味,食物的味道,闻得它都饿了。
想着想着,手办师父仿佛无意识般地摇了摇手中的小白幡,摇出了一个比他半个身体还大的黑棉花糖,啊呜一口啃掉了一半,萎靡的精神顿时一振。
方善水看得无言。
正在这时,方善水的电话突然响了,拿起一看,是元沛。
一接通电话,那边就传来了元沛有些惊恐地声音:【方方,你家的祖师爷好像要诈尸了!】
方善水闻言一愣,不禁看向了自己那正咬着棉花糖的师父,师父似乎也听到了祖师爷、诈尸什么的,腮帮子鼓动着抬头望他,一脸迷茫。
方善水赶忙问道:“嗯?什么祖师爷?你遇到什么了。”
【你的牌位,摆在客厅里经常烧香拜拜的那个牌位,它在动!一直在动!一开始只是轻轻地震,现在震动慢慢变大了,好像要跳起来一样,简直像是什么东西活过来一样,怎么办方方?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元沛语速极快地将经过交待了一遍。
方善水立刻坐直了背,神情严肃起来:“祖师爷牌位在动?什么时候开始的?期间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发生什么事?就是很突然地……哦,期间好像宅灵叫了一下,说好像地震了,我说没有地震啊,然后它说不是这里地震,就消失了。】
方善水变了脸色:“不好!”
七爷和林松侥幸逃出了通道,亡命狂奔了半个小时,才体力不支地倒下。
歇了一会后,七爷狠狠捶了下地面,一跃而起,将林松揪了过来:“这特么是大墓!这特么是大墓!!真是大墓,一个墓里成千上万个僵尸,我活这么久都没听说过!说,你小子是不是人派来整我的,你想整死我,我先崩了你!”
七爷简直要崩溃了,掐着将青越山的消息带给他的林家余孽的脖子,枪直接指在林松的太阳穴上。
他的手下几乎全死了,死在那座九龙含珠的大墓里,被僵尸们活活咬死,吸干了血。
他虽然跑得快点,出来的时候,及时将最后的炸药,扔向了打开的石门,从而逃出生天,但也在逃跑的过程中,不小心被僵尸的指甲抓了一下,现在受伤的地方已经开始发紫乌黑,似乎是中了尸毒。
林松也是被吓得魂不附体,不停道:“七爷,七爷,我不知道啊。这里还不安全,我们还是快跑吧,万一那些僵尸追出来,我们就完了。”
林松因为被七爷的盗墓小团伙排挤,一直跟盗墓贼们隔着一定距离,没想到这距离反而救了他,让他成了侥幸逃生的一员,不过他和七爷一样,同样中了尸毒。
七爷恨得简直想把林松扒皮拆骨,但是也确实怯了那些僵尸,那些僵尸根本就不像是祖师爷们记载的普通僵尸,他们除了刚醒来时有些僵硬不便,没过一会就行动敏捷,纵跳如飞,要不是逃生的路窄,阻碍了那些僵尸,七爷觉得自己根本不会有生还余地。
七爷发现自己伤势比林松重,不禁道:“且先饶了你小子一回,过来扶我一把。”他被抓到的地方,已经僵硬的快没有知觉了。
七爷和林松踉踉跄跄地离开了青越山,找到了在旅馆留守的最后两个手下,又是找糯米又是找各种黑狗血,但是体内的尸毒很顽固,他们只得隐瞒了内情,求助了一些玄门道长,希望得到救助。
很快,七爷他们接到了肯定了答复。
七爷几人急忙就买了飞机票要赶过去,正要上飞机的时候,突然撞上了一个人。
“你不会小心点啊,眼睛是……”
七爷赶忙拉了手下一把,让他赶紧闭嘴。
七爷撞到的这人,一脸笑嘻嘻的一个青年人,气质显得很诡异,脸上刻满了经文。
“阿赞帝因,怎么了?”这时,时东锦的手下,也都赶了上来,目光阴冷地看着七爷等人,七爷等人顿时感到不妙起来。
时东锦好脾气地笑了笑:“没什么,走吧。”
时东锦的两句轻飘飘的话,几个盗墓贼莫名松了口气。
错身而过,两帮人马各走各路。
然而没人发现,时东锦袖子里的布娃娃,嘴边正咬着一根头发,卡兹卡兹地往嘴里填,那是七爷的头发。
布娃娃吃掉了那根头发后,发出【咯咯咯咯】的笑声。
正在登机的时东锦挑了挑眉:“尸煞?”
云良被带回门派后,被废除修为赶出门派,但是他却不走,跪在山门前不起。
在回来之前,云良就在褚韩的剧组外跪了快两天了,那时候他又修为撑着还好,如今修为被废,他身体正虚,又是不吃不喝、风吹日晒地长跪,顿时就跪晕了过去。
云良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回了门派。
云良一看到赶他出门的师父正在给他把脉,立刻眼泪掉了下来,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师父,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明知故犯了,你不要赶我走。”
茅山掌门深深看了云良两眼,他从前对云良寄望颇深,甚至曾想过以后将掌门之位传给云良,云良也不负所望,于修行一道很有天赋,往往能举一反三,能人所不能。
但是云良心性太浮,也自持天赋辈分,心高气傲,且对身份荣誉什么的,总是斤斤计较。
“……如果你真想留在门派,也不是不行。”
云良还来不及狂喜,就听到掌门的但书:“只是,你若留下,一切就必须重新开始。你不再是茅山掌门的徒弟,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内门小师叔,而是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因为你的修为被废,就算重新修行,气海的漏洞,也会让你比其他普通弟子,慢上一倍不止。这样的你在外门,估计会被众多你以前看不起的弟子们歧视,这些我都不会管。”
云良愣了下,有些不愿意,但是见师父一脸严肃,大有不同意那就滚吧的意味,哪还敢多说,赶忙打保证:“我行的,师父你放心。”
“……不要叫我师父,从今天起,叫我掌门。”
云良也不管师父的语气,知道他同意不赶自己走了,不禁欣喜若狂。
不过这时,云良发现师父似乎还有别的事,手中还拿着一本翻到一半的。
云良看到了一些夹在书中的奇怪的旧纸,纸张坚韧,像是什么皮,又像是块锦缎,上面有几个熟悉的字符,让云良一愣,好像在哪里见过。
掌门见云良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书,问道:“你在看什么?”
“师……掌门,那字是什么?”
掌门见云良指着书中夹着的纸张,随口解释道:“这是祖师们当年从一个炼尸的邪教手里缴获的,据说这种文字是现在道家云篆的前身,不过因为中间传承有断代,并没有多少记载遗留下来,没想到当初的一个赶尸人,会得到跨代的邪派传承。”
“今天有中了尸毒的人来求助,我看他们身上的尸毒不太一般,突然想起了数百年前的那个赶尸人方氏,就翻出了这本书,这笔记中,还有当初祖师们应对方氏炼尸和尸毒的方法。”掌门一听云良问,不自觉地就按照以前教亲传的方式絮叨起来,说完才有些尴尬。
云良没有注意掌门的不自然,只是道:“我好像在方善水那里,看到过。”
茅山掌门神情立刻沉了下来:“你确定跟这个一样?”
云良肯定道:“他们剧组里有很多这样的道具,还有两本古书,那些古里古怪的道具上,确实都是这样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