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几乎让薛丹融立刻握紧了白芨的手,不,确切说是方『潮』舟的手，“师兄，我在。”
二十年的时间,让方『潮』舟变成了失忆的白芨。
薛丹融并没有告诉白芨，自己曾是一指峰的小师弟。
方『潮』舟疲倦地眨了下眼，“小……小……”
他重复地说着一个字,声音含糊不清，薛丹融贴近过去,“师兄,你想说什么？”
可是话落了地,喊薛丹融小师弟的人又闭上了眼,像是再度睡了过去。
薛丹融看着面前的青年,闭了闭眼，他把被子给方『潮』舟盖好，没有其他动作,就一直坐在床边守着。
这一守,守到床上的人悠悠转醒。
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薛丹融袖中的手都捏紧了，他死死地盯着床上人看,直到对方眼神惊愕地问他：“你不会一直守在这吧？”
没有记忆。
意料之中的事情。
薛丹融慢慢松开了捏紧的手,应了一声，随后伸手理了下方『潮』舟黏在脸颊处的碎发，“师兄睡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方『潮』舟本是想躲开薛丹融的手，但听到对方的话时，顿住了，他没说话，而薛丹融观其反应，接着说：“后山那里种了很多果子，我一个人吃不完，到时候都浪费了。”
“那我帮你吃一点吧。”方『潮』舟『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薛丹融看到他的笑，怔了下，才点了头，“好。”
方『潮』舟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我不白吃你的，我有灵石，还有一些法宝。”
薛丹融没接这句话，倒拿出了一件缁『色』白丹鹤纹的莲蓬衣，“外面冷，师兄穿上这个。”
“我有狐裘。”方『潮』舟说完就想去拿他的狐裘，但别说狐裘了，他之前掉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不剩全没了，他懵了，“我衣服呢？”
“师兄衣服脏了，要洗洗才行，先穿我的吧。”薛丹融轻声说。
*
厚狐裘只有一件，方『潮』舟没了旁的厚衣服穿，只能穿薛丹融递过来的莲蓬衣，现在他从里到外全是对方的衣服，冷香几乎将他彻底笼罩。但不得不说，薛丹融这件莲蓬衣虽看似轻薄，但穿上去十分暖和，比他那件狐裘强多了。
他们去的种植果子的地方，正是方『潮』舟之前看到的大棚。之前有结界在外面，现在主人回来了，结界自然被撤掉。
方『潮』舟跟着薛丹融走了进去，没多久，就完全被里面的果子吸走了注意力，这里面不仅种了翅果，居然还有雪灵果。
雪灵果比翅果更稀少，属于有钱都未必能买到。因为雪灵果娇弱，种植十分费精力和灵力，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而雪灵果的种子又很贵，非寻常人能买得起。
方『潮』舟盯着角落里那一大片的雪灵果，默默地吞了口口水，然后把视线转到其他果子上，他看了好久，最后挑中了自己很喜欢又买得起的翅果。
“我可以吃这个吗？”他指了指手旁的翅果。
薛丹融依旧是把视线放在方『潮』舟身上的，“你都可以吃，这些都是你的。”
“那不行，我不能白吃你的。”方『潮』舟一边说着一边去翻自己的储物戒，可怜的是他灵石少得可怜，当初离开白蔹时，他花了一大堆灵石给对方买珍稀『药』材。
他『摸』了『摸』那几块灵石，这是他仅剩的灵石，按照市价，能买一斤翅果。方『潮』舟想了想，拿出了其中一半的灵石递了过去，“我买半斤，可以吗？”
薛丹融垂眼看了下方『潮』舟手里的灵石，半响，他接了过来，“好。”
方『潮』舟见对方接了，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样他吃对方东西，心理压力就没有那么大了。他估『摸』着摘了半斤的翅果，正准备离开大棚时，薛丹融突然喊住了他，递过来一袋子雪灵果。
方『潮』舟看了下袋子里的白白的、圆滚滚的果子，又抬起头，“我买不起，我没有那么多灵石。”
薛丹融语气平静，“你是第一次买我种的果子的人，作为第一个顾客，这是送你的。”
方『潮』舟顿了一下，把手里的袋子塞了回去，“我又不是傻子。”他塞完就往回走，回到洞府后，他用法术洗了两颗果子，就开始啃。
啃果子是开心的，只是那股视线还在他身上。
他都被盯了整整一天了，对方丝毫都没有累的迹象，方『潮』舟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想了想，把手里的另一个果子递给薛丹融。
“你也吃个果子吧。”
薛丹融没有接，“我看师兄吃就好。”
方『潮』舟抿了下唇，强行把果子塞进对方手里，“你休息一下，别盯着我看了，我都被你用锁神链锁了，现在哪都不能去。”
他塞完见薛丹融还盯着他，干脆拿过果子抵到了对方的唇瓣，“把果子吃了，休息一会。”
然后，方『潮』舟发现对方一边吃果子一边盯着他。
方『潮』舟：“……”
算了。
*
吃完果子后，方『潮』舟没事情做了，而他旁边的人还盯着他看。他想了想，迟疑着开口，“你平时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修炼。”薛丹融答得很快。
方『潮』舟一听，稍微兴奋一点了，“那你现在赶紧去修炼啊，切莫荒废时间，你虽然已经是天水宗的掌门，但依旧要严于律己。”
他说完见对方神情明显有些松动，就撺掇更厉害了，“你不是说外面很危险吗？如果你不好好修炼，万一危险的人闯进知春洲了呢？那你到时候怎么办？”
这话方落地，方『潮』舟就看到薛丹融起了身，他心里不由大喜，想着终于要摆脱被人时时刻刻都盯着的困境时，一只手伸过来，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
“师兄说得对，我要修炼。”
方『潮』舟看了下被抓住的手，一边说话一边尝试着把手抽出来，“那你赶紧……赶紧……”手死活没抽出来，“去吧。”
“嗯。”薛丹融对他点了下头。
于是，方『潮』舟被打包带出了洞府，一点抗争的余地都没有。他不过挣扎了两下，就被人抱了起来，最后是方『潮』舟自己同意一起去，才勉强能用自己的腿走过去。
到了修炼之地，方『潮』舟才知道原来薛丹融这位天水宗掌门都是在寒潭里修炼，他看着对方脱了外袍，仅着单衣踩进冰冷的水里时，感同身受地哆嗦了一下，同时把身上的莲蓬衣裹紧。
薛丹融踩进了水里，半侧过身看向岸上的青年。方『潮』舟对上对方的视线，意识到什么，立刻蹭蹭蹭往后退了好几步，“我不进去。”
薛丹融见状，左手掐了个诀，不一会，方『潮』舟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寻声望去，就看到从草丛里艰难钻出来的小麒麟。
它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走的最近的路，身上挂了不少树叶，甚至尾巴上还夹了一根细树枝。
它先是在方『潮』舟身边打了个转，又屁颠屁颠跑到薛丹融旁边，“主人！”
从小麒麟摇尾巴的幅度，能判断出它此时很高兴。
它的确很高兴，它主人自从跟它签了契约后，基本上不怎么理它，主动召唤它过来更是少之又少。
“把水弄热。”薛丹融语气淡淡地吩咐道。
小麒麟汪了一声，立刻照办了。它对着寒潭喷了几个火球，喷完后，抬着『毛』绒绒的狮子头眼巴巴地望着薛丹融，尾巴摇来摇去。可薛丹融没看它，只直勾勾地盯着岸上的方『潮』舟。
“师兄，水热了，不冷了。”他望着方『潮』舟。
不知为何，方『潮』舟突然觉得这位天水宗掌门此时看他的眼神跟小麒麟的眼神很像，都是眼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