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让怀疑兔生的小白阮变回兔形,把他的小衣服裤子叠好用左手拿着,右胳膊则托着白阮让他继续睡觉。
跳跳真的在做梦吗?白阮把三瓣嘴张得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越想越糊涂,没多一会儿就被云清走山路的颠簸摇睡了。
云清这次落跑跑得粗糙,除了一身衣服和白阮什么都没带,下山这一路也是走走停停,路过观景台便停下看看月亮,路过山溪还坐下泡个脚,生怕谁逮不着似的。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云清才走到半山腰,怀里的小白兔四脚朝天酣睡着,毛脑壳枕着云清胸口,热乎乎的,云清单手抓着两颗沿途摘来的野桃,就着石缝里的泉水搓皮上的细毛,打算待会儿拿这当自己和跳跳的早饭。
他正洗着,山路上忽然响起一声暴喝:“云清!”
云清扭头,远远望去。
云真这次追得急,连头发都没绾,墨云似的披着,晨间清凉风气朝他掠过去,撩着他道袍宽松的袖口和衣角,实力诠释什么叫做俊美出尘,仙风道骨。
就是脸色阴沉了些,略煞风景……
“哇,师哥你这……”云清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确实是视觉动物不假。
云真大步走至近前,他本来面如寒霜,可待看清云清的模样,他的神色便缓和了些许——除了白阮,云清什么都没带,哪有半分真心要逃跑的样子?
“哎呀……”云清演技浮夸地捶了两下胸,顿了两下足,贱兮兮地观察云真表情以精确掌握作死度,惋惜道,“好不容易跑出来的,怎么又被抓住了!”
云真不吭声,一手接过熟睡的白阮,一手揽过云清的腰,背一躬,肩一沉,竟是将云清大头朝下扛了起来。
云清双脚凌空踢蹬几下,吱儿哇乱叫:“放下!师哥你放下!我跟人家小姑娘约好的,天亮山脚见呢!”
云真不理他,只是按在他腰间的右手威胁地紧了紧。
“师哥——师哥……师哥!”云清变幻各种语调叫着师哥,比起求饶更像是在撩拨——这些天软禁下来,“师哥”在云清的认识中已变成了一个暧昧的、隐含调情意味的称呼,云清除了云真还有几个师哥,可从前几天起云清就忽然不管他们叫师哥了,张嘴闭嘴直呼道号,颇有些没大没小。可云真惯着他,不仅惯着,云清没大没小时他还一脸迷之愉悦,愉悦中透着一丝淡淡的浪,所以也没人敢说云清,只好随他胡叫。
这时白阮被两人的动静吵醒,眼睛半开半合,三瓣嘴微启:“叽叽?”
跳跳还在做梦吗?
云清连借口都懒得想,直接道:“你做梦呢,傻孩子。”
白阮:“……”
白阮用三瓣嘴咬住云真的衣服拽拽:“叽?”
真的是梦吗?
师伯虽可怕,但似乎比师父靠谱。
云真面无表情:“……是梦。”
白阮只好呆呆地端坐在师伯手臂上,等待梦醒。
云真继续扛着云清闷头走。
云清生怕回去屁股开不了花似的,想方设法作死。
云清:“妖怪,还我女朋友!”随即像纤夫喊号子般有节奏地重复,“女、朋、友!女、朋、友!”
云清:“累了,吃会儿桃。”遂大头朝下开始吃桃,吃了两口,叽咕道,“师哥啊,倒着我咽不下去……”
云清:“打个商量,能不能换个姿势,你看你这,大头朝下扛着……跟山大王抢压寨夫人似的……”
压寨夫人是什么?听起来很重的样子。幼小的白阮有听没有懂,用爪子托着毛绒绒的脸蛋,陷入沉思。
身下人仍旧闷声不语,就在云清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应时,云真却抛出一句:“你就是。”
那嗓音压得很低,所以格外磁性,云清被撩得心头一跳:“我就是什么?”
又一阵熟悉的沉默后,云真挤出四个字:“压寨夫人。”
云清目瞪口呆:“师哥你变了!你以前死也说不出来这种话!”
云真颔首,字斟句酌道:“以后还会变得更多。”顿了顿,又道,“我上次抓你回来,你让我威胁你,我说如果你再跑,就把你……”
“师哥师哥!跳跳在呢!”云清张牙舞爪拼命阻止。
云真发狠地咬了咬嘴唇:“其实你就是想让我把你……你对我有意。”
“没有的事儿!闭嘴闭嘴!”云清扑腾得像只大兔子。云真被他弄得重心不稳,扬手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粗声道:“别闹。”
云清被打了屁股,嚎得像杀小猪仔,那两瓣屁股蛋在道袍下鼓起两轮圆溜溜的形状,一巴掌打下去手感又韧又弹,还会果冻似的抖一抖。云真喉结滚动,又拍了一巴掌,道:“不许大喊大叫。”
云清还叫,那巴掌便毫不留情地打下来,云清挨了几屁板,瘪着嘴不吭声了。
岂料万籁俱寂中云真忽地又拍了他一巴掌,轻叱道:“还叫。”
“……”云清一愣,冤得六月飞雪,“我叫了吗!?”
云真瞬间理直气壮:“这不是叫?”
啪,又一巴掌。
云清捏住嘴巴,誓死不再吭声。
师哥学坏了啊!跟谁学的这是?
难道是跟我?云清心里很有逼数地想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师哥近我,黑了倒也正常。
安静持续了片刻,云真貌似忠良道:“师哥下手没轻重,给你揉揉。”
云清:“……你是被夺舍了吧?”
殊不知云真由于之前压抑了太久,不仅和正人君子四字扯不上关系,甚至还憋出了那么一点儿可以原谅的变态,只是平时藏得太好,实际上脑袋里的东西拿出来能吓跑一个排的云清,还是真跑的那种。
两人这么一路拌着嘴回了观,云真照例把白阮放在外屋。
眼见那小白团子仍乖巧地蹲坐在草窝里等梦醒,云清体贴地冲他打了个响指,道:“我定一下,你醒了。”
白阮惊了:“……叽叽叽!”
……但是跳跳觉得不太对劲!
嘭的一声,云清被丢在床上,紧接着,通往卧室的门合上了。
门内传出了更加不对劲的声音。
……
月至中天。
云清贼溜溜地越过云真,从床上摸下去。
此时距离他第二次被抓回观又过了好几天,他掩了掩道袍四敞大开的领口,将褪色的残留吻痕遮好,故技重施溜出弟子房。
云真心疼云清是男子,要用本不该干那事的地方干那事,所以整体上仍然克制,发泄过一次就能连憋许多天,把食髓知味的云清愁坏了。
但别扭人设不能崩!
于是云清决定再次落跑,好刺激刺激师哥——与其说是落跑,不如说是夸父逐日。
云清溜回自己的弟子房,搬了个小马扎,翻出一袋瓜子,在落霞观门口五米远处岔着腿儿一坐,咔嚓咔嚓嗑瓜子看星星……非常欠日。
也不能总半夜赶山路不是,那也忒反人类了,反正也要被抓回来,随便跑跑就得。
没过一会儿,观门嘭地被人踹开。云真杀气腾腾地迈出门槛准备千里缉夫,结果一抬眼就看见云清坐在小马扎上,满身杀气没地儿使,泄了个一干二净。
云真:“……你在做什么?”
云清磕着瓜子,表情却绷得一本正经:“我这跑路呢。”
云真眉梢缓缓扬起,一字一顿确认道:“跑路?”
下一秒,云清屁股一抬,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拎着小马扎走出三步,又坐下了,理直气壮道:“这不,跑路呢。”
云真嘴角微微一抽:“你……”
云清斜眼睨着他:“怎么着,门规规定跑路必须往远了跑吗?主要是这个跑的态度。”
云真被气得嗤地笑出声,走上前去抓住云清的后衣领,拎兔子似的把他拎起来,往怀里死死一扣。
月似清霜,霜色无边。
片刻安静后,云真把嘴唇凑近云清耳朵,怕音量大了惹小师弟害臊一般,压低嗓门用气声问:“喜欢师哥了,为什么不承认?”
云清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云真噙住嘴唇撕咬舔.吻,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吻毕,云真竖起食指抵住云清被吮得湿润的唇瓣,问了问题,却不许他答。
云清往后退了些,错开他的手指:“怎么不让我说话?”
子夜时分,道观外没有灯火,唯余涟涟月光,人眼看不清太远,五步开外的一切都只是反射着淡淡银芒的朦胧影廓,天地静谧得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这样的境况下,平时说不出口的话都变得容易说了些。
云真脸上浮起一丝孩子式的委屈,低声道:“不敢听。”
云清看着他,眸光闪动,心头一阵发热,提议道:“你再多强迫强迫我呢?肯定说你爱听的。”
云真扣住他后颈,与他额头相抵,像在摇头似的左右摩挲片刻,轻声反问:“强迫来的,有什么意思?”
云清:“怎么就没意思?”
云真盯他一眼,目光灼灼:“都是假的。”像是故意等他反驳。
云清大逆不道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问:“你不是都夜观星象观出来了么,是真是假心里没点儿数吗?”
云真笑了一声,笑得很温柔,温柔得像是从苍穹降下的一缕星光:“我有数……我都算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他的语调既轻且慢,“和我白头偕老,百岁无忧,就是你的命……但师哥想听你自己说。”
云清嘶嘶吸冷气,牙疼似的:“嘶——两个男的能不能别这么肉麻?都这样儿了还不够明白,还得海誓山盟啊?再说了,跳跳那么小呢,我俩天天在跳跳面前腻腻歪歪的,影响不好,别到时候他长大也找个公兔子……”
“你就肉麻这一次,师哥以后再也不逼你。”云真扫了一眼天色,含笑道,“说吧,趁着天黑。”
“嗯——啊——呃——”云清别扭半天,抽冷子一拧身子,想跑,却被云真牢牢按住。
“你就忍心让师哥一直被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一直难受着,是吗?”云真淡淡地问。
“行行行,”云清狠狠抹了把滚烫的脸,“算你狠!那个……我,云清,”云清拍拍胸口,又戳戳云真心口,“以后就喜欢你了!……好了好了说完了,回屋睡觉去。”语毕,一猫腰就要往观里溜,可刚跑出几步又被逮回来按回原处。
云真:“不够。”
云清:“……”
云真:“再说。”
云清一不做二不休,仗着天黑看不大清脸,没白天那么羞耻,梗着脖子一鼓作气道:“你在我心里,就是头一位,十几年前开始就是了,师父和跳跳都得排第二。我以后也疼你,也对你好,天天逗你开心,逗你笑……等过几年出师了,你给我算彩票去,算完了,我教你怎么花钱,怎么享受人生,好吧?”
云真的笑容越来越明亮:“好,继续。”
云清:“……还继续?”
云真:“没听够。”
云清冥思苦想,抓耳挠腮,像个写不出作文的小学生,把床上被云真迫着说的那套也搬了出来:“那个……以后我就是师哥的人了。”
云真声音微微喑哑:“还有。”
云清一低头,把前额抵在云真肩上,小声嘟囔:“师哥想对我怎么样都行。”
云真:“我记得还有。”
云清背课文状:“师哥弄得我快要上天……呸呸呸!你还没弄呢就在这占我便宜啊!”
云真环过他的背,从满地霜雪般的月光中掬起一捧小师弟,抱着大步朝观门走去。
——“现在开始也不迟。”
——“哎师哥我跟你说,我们这事儿先别告诉跳跳,等他长成大兔子的……不然就我这样儿的……怎么看都不可能在上面,师道尊严何在啊?”
——“嗯,随你。”
——“出师了你真得算彩票,不带驴我的。”
——“说到做到。”
——“嘿嘿嘿嘿说好了啊到时候不带反悔的!来来来啵一个!”
——“啵。”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