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显而易见的,谢介再一次忘了昨晚发生过什么。
房朝辞“委屈”的看着谢介:“你这算不算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了?”
谢介很诚恳的回答对方:“我虽然没有醉酒后的记忆,也没有体会过什么□□笫之乐,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是长了脑子的。”
他俩昨晚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负距离的关系,谢介不可能不察觉,不管是谁负距离的谁。
“你皮这一下很开心?”谢介挑眉看向房朝辞。
“开心。”房朝辞被戳穿了也不见尴尬,反而得寸进尺的欺身上前,要吻不吻的逗弄着谢介的唇,吐出温热暧昧的气息,“那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发生一些能让你察觉的关系?”
“当然是成婚之日啊,洞房花烛。”谢介奇怪的看着房朝辞,“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这确实是常识。”很多时候,房朝辞都容易忘记谢介是个古人,而谢介也有本事在随后又无数次的告诉房朝辞,他就是个古人。保守与脑洞同在,跳脱起来的接受度,连现代科技都比不过,但顽固起来也是真的很顽固。
在就“成婚之日再做成年人该做的娱乐活动”达成一致后,谢介突然想起,他忘记把从苏太后那里知道的事情告诉房朝辞了。
然后,谢介就把他从苏太后那里知道的内容,前前后后、事无巨细的讲给了房朝辞听,希望房朝辞能分析出一些更有用的内容来。
房朝辞眉头紧锁,没想到苏太后竟然知道这件事,连重生回来的大长公主都没有联想到当年背后的真相,最终却是从苏太后这里泄了密。
“你早就知道了?”谢介很了解房朝辞,他的表情就足以说明这里面牵扯到的事情很大。
“我也只是合理的怀疑了一下,”房朝辞并不想背骗了谢介的锅,虽然他确实有一些故意隐瞒谢介的成分,可是谁在知道了这种“你大舅母要害你,你大舅发现了,却还帮忙隐瞒”的事实面前,能够轻松的继续告知自己的爱人真相?
本应该很简单的一个调查——当年的事情无外乎三个怀疑方向,梁北望、王太后以及前朝余孽——却只能停死在房朝辞的手上。
因为他越查越心惊,越觉得不能告诉谢介,他宁可让谢介以为他的本事不够挖不到真相。
“怎么?难道也有可能不是我大舅母?”谢介着急的看着房朝辞,充满希望的想听房朝辞给出不一样的答案。从内心里来讲,谢介肯定是不希望是他大舅母做的,知道大舅母不喜欢他,和知道大舅母要害他,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是她,但也不全是她。”房朝辞也没再瞒着,一知半解最害人,要么不让谢介知道,要么就应该让谢介知道全部。
房朝辞顺着王太后这条线去调查了一下整个望郡王氏,那个莫名其妙就消失在了所有人视野里的百年大族,他们随着仁宗、王太后的死,一起永远的与历史舞台告别,说这里面没问题,谁信?房朝辞特意派人去了一趟望郡,在王氏一族的祖宅,发现了一些也许谢介并不太会想要知道的答案。
“什么?”谢介直视着房朝辞的眼睛,“你必须和我说真话。哪怕是有可能会让我觉得难过的内容,你也应该告诉我,由我来决定我该不该知道!”
房朝辞深深的看了眼谢介,他总是拿他毫无办法,长叹一声后,只能道了句:“好。”
“王氏一族,大概,有可能,是被你大舅灭门的。”至于为什么能那么肯定是仁宗的手笔,是因为整个过程都无处不充斥着仁宗的特色,哪怕是灭门也没有殃及任何一个不记事的孩子,他们都被分别送往了大启不同的地方,被不同的夫妻收养,过起了不同的生活。
坏人一个人都不放过,好人也不会被冤枉。
这就是仁宗一直在提倡的司法理念,当然,仁宗还是打破了他所相信的司法正义,没有经过审判,就对王氏动了手。
十分急迫,非常符合一个命不久矣的病人的性格。
“就这样?”谢介一直在等着房朝辞爆个大料,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可怕的结论,“我大舅要是不报复,那我才会比较失望好吗?”
就像是听到大长公主已经为谢鹤报了仇一样,谢介同样觉得他大舅舅这样做才是大快人心。要是他大舅真的是圣父一个,什么都没做,那样谢介才要被郁闷死。仁宗和大长公主这对血亲,看上去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但在极端情况下的选择其实还是能体现出他们才是亲姐弟的感觉的,一模一样的灭门,斩草除根,不给机会。只不过大长公主闹了个满城风雨,而仁宗处理的悄无声息,仿佛他们就不曾存在过。
“……你不会觉得心目中善良的舅舅形象崩塌了吗?”仁宗的雷霆之击让房朝辞都觉得不敢深思。
“我舅一直很仁善啊,哪怕他这么做了,我也觉得他是个善良的人。只是他毕竟还有另外一层身份叫帝王。”再仁善的帝王,也不会留下安全隐患给自己的儿子,“我相信我舅舅是不会滥杀无辜的,他对王氏一族这么做,绝对不是只处于报复那么简单。”
事实……也还真的被谢介说对了。
房朝辞笑的更加无奈了,他本来还打算把这个答案拿来当做安慰谢介的手段,没想到谢介自己就猜到了。
“如果你觉得你大舅还有两幅面孔都不算是恐怖故事。那下面一个消息,我觉得你也应该会觉得没有问题。”
“求一次性说完,别大喘气。”谢介最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了。
能让房朝辞觉得不寒而栗的,肯定不是仁宗的手段,而是仁宗这么做的背后原因,他问谢介:“你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悄无声息的让你大舅不起任何防备的吃下慢-性-毒-药?”
大长公主当年因为驸马之死,揪出了隐藏很深的清平县主与闻国公,并发现是他们害死了□□与太宗,仁宗也已经中了慢-性-毒-药,只能拖时间,却无力回天。唯一值得清醒的是,谢介的表哥闻受益还没有来得及被害。
但当年大长公主并没有查出来,仁宗到底是怎么中招的,也没有去深想,为什么闻国公在已经害了那么多任皇帝之后,却会放过未来肯定会继承皇位的闻受益。
如今,房朝辞把这个答案摆到了谢介眼前。
因为下毒的人是仁宗的发妻,闻受益的亲娘啊。
本来还很随意的坐着喝茶的谢介,在想到这唯一的答案时,手中的杯子也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摔了个七零八落,再没有制造时那昂贵的价格。
这个答案直白到不可思议,但谢介却不想回答,也拒绝承认,因为……“我大舅是那样的喜欢她。”
谢介只脑补仁宗知道自己的妻子害了自己的外甥,就觉得仁宗已经很痛苦了,要是仁宗还要面对这样鲜血淋漓的残酷现实,谢介真的没有办法去想象那份痛苦。在人生最后的阶段,忍着病痛的折磨,听着一个一个坏消息接连的朝他袭来……
可谢介理智上也知道,这才是最真实的答案。否则以他表哥的性格,又怎么可能会在最后那样冷漠的对待自己的生母和母族的命运。
但是,但是,这不对啊,本不该是这样的。
谢介犹记得第一次入大内,阿娘牵着他的手对他介绍,坐在宫殿内最高位置的人就是他的大舅舅与大舅母,他们是一家人,会是这个世界上与他最亲密无间的人。
在被引到御前时,大舅舅与大舅母也果如阿娘所说,男才女貌,神仙眷侣。
在金碧辉煌、灯火高悬处,他们一起和蔼温柔的看向他,只有温暖与纵容,仿佛他做什么,他们都会为他撑起。
房朝辞没想到前面还能和他谈笑的谢介,忽然会有这样大的反应,赶忙上前一把抱住了他。谢介一直在颤抖,被痛苦瞬间淹没,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大舅。到最后,仁宗也是在一个人面对这些,并把它们当做秘密,永远的带入了冰冷的皇陵。
仁宗不希望大长公主等人知道,因为他很明白在大长公主知道后会有的那种绝望。
对于谢介来说,绝望不是在他落入困境时没有任何一个人帮他,而是他想要帮他的家人时才发现自己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隔着泛黄的时光,只余斯人如常的笑颜,
大长公主当年顶着巨大的压力屠尽闻国公满门,一方面是为了给驸马谢鹤报仇,一方面也是为了把前朝余孽斩草除根,再不让他们有机会死灰复燃。
但谁能想到的,闻国公并不是最后的前朝余孽。
“王氏有可能一直在暗中和前朝的人勾结。”房朝辞尽力想要把谢介的注意力从仁宗当年的死上面转移开来,什么话题都可以,只求谢介不要再去脑补仁宗死前有多么孤立无援。因为越想,谢介会越恨自己,为什么当年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在确定了王氏和闻国公有问题的基础上,房朝辞才能发现他们之中的共同点,以及一些时间上巧妙的重叠。
“王氏和前朝绝对有关系。”
“不可能。”谢介下意识的就进行了否定,“当年太-祖攻入前朝的王城,王氏是第一个站出来代表世家投降的。”
若不是有这份识时务的态度,太-祖也不可能同意让孙子仁宗迎娶王氏嫡女。
“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三百年高门大族的王氏有什么理由要给已经翻盘无望的前朝卖命?”谢介的话说的又快又高,仿佛想要用这种强有力的态度来否定现实。王氏的女儿可是当了皇后的,又生了太子,地位稳固,他们还图什么呢?!谢介想尽了一切能够反驳的理由。
“那闻国公和清平县主又是图什么呢?”房朝辞还是不得不把现实摆在谢介面前。“在前朝,闻国公与清平县主就是被流放的宫斗失败者,在本朝他们贵为开国公和县主,他们又能图什么呢?”
是啊,这么多人,都是图什么呢?
“我的推测是前朝还有血脉活着,地位很高、很纯粹的血脉。”前朝一直是有些古怪的,好比皇室成员一个比一个偏执扭曲,肤白蓝血,也好比他们很崇尚近亲结婚,觉得血脉越纯粹就越高贵。据说是因为血脉浓厚者有能力控制血脉淡薄者。具体怎么控制,谁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只有在这种情况下,闻国公才有可能反水又反水。
在屠尽全部前朝皇室时,闻国公以为他已经是皇室血脉最纯粹的那个,无所畏惧。但谁想到王氏还藏了一个更加厉害也更加疯狂的疯子。
当然,这目前只是一个推测,最有可能的推测。
闻国公未必会甘心受到摆布,但解决不了血脉压制的问题,他就时刻受到死亡的威胁,他能为了摆脱被控制而倒戈太-祖的起义军,自然也能为了摆脱被控制而背叛太-祖。
没什么情谊不情谊,因为对于闻国公来说,他追求的一直是自由。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还能有什么?”谢介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是他太自以为是了,房朝辞说的对,他宁可不知道这些。
“你觉得你大舅母的身体里留着的到底是谁的血?”
……
另一边的早餐桌上,一家人等了许久也不见谢介和房朝辞起来吃饭,所有的成年人都脸色古怪。
只有神宗担忧的表示:“豚儿怎么能赖床不吃早饭呢?!”
苏太后:“……你这个智商真的不太适合当皇帝,早点退位对谁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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