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便是想和阜远舟打上一场了。
其实阜崇临虽然也算是一流高手,不过对上阜远舟还是没有胜算的——世间又有谁能说有十成把握打败年少成名的神才呢?
只是,闻言之后阜远舟却不露鄙夷或者兴奋,反而心下更加戒备。
阜崇临既然敢这么说,就肯定是有什么倚仗,这人诈死之后回来兴风作浪的手段怪异又层出不穷,怎么能不防?
当然,现在阜怀尧拿捏在他手里,阜远舟也不可能不应战。
拭净银白的妖异长剑上染的污血,他淡淡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辞。”目光扫到旁边不到十步静坐不语的白衣帝王身上,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阜远舟状似不经意地道:“皇兄坐在那里看着,恐怕会打得不够尽兴。”
刀剑无眼,难免误伤。
阜崇临笑得更加恶意满盈,“我可是特意将大皇兄请来做见证人的,坐得远了,怎么看得清楚呢?”
听到这句话,阜远舟暗地里恨恨咬牙,恨不得将这个人撕成十块八块泄愤。
这厮根本就是押着阜怀尧做人质,要他投鼠忌器!
不过纵使知道了这点也没用,阜怀尧就是他的七寸,阜崇临也不像江亭幽那样有个弱点叫他趁虚而入,这下当真是骑虎难下。
刚才一进来他就已经发现阜怀尧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以阜崇临的手段,肯定是取走了兄长身上的金丝甲和防身兵器,这点更让他担心。
不等阜远舟想出两全之法,阜崇临已经抽刀出鞘,一举攻来,“三弟可要专心些了,莫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反而让自己送了命!”
“远舟命硬,就不劳二皇兄你担心了。”勉强收敛了心神,琅琊刚拦下对方一招,阜远舟就微微皱了眉。
他的武功竟然高了那么多……难怪他有恃无恐,不怕阜远舟趁机带走阜怀尧。
到了阜远舟这种境界,出剑最具威势的都是剑气,因为是以内力催动,又不像内力那般易于掌控,他还没真正踏入人剑合一收发自如的境界,所以不免会波及到旁的事物,剑气所达之处,连厚实的地面都能划出深深的划痕,更遑论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由是可知,阜远舟这一战是打得多么憋屈,阜崇临可没有他的顾忌,一手黑刀舞得杀意十足,让束手束脚又得挡住他飞去阜怀尧那边的刀风的阜远舟几乎是疲于招架。
这样的打法让不怎么懂武功的阜怀尧都看得皱眉,“远舟,反击。”
阜远舟看了一眼处于两人对阵内力冲撞范围的兄长较之平日更加苍白的面孔,什么也没说,继续我行我素。
倒是阜崇临装模作样道:“大皇兄如此偏心,真是让崇临伤心。”
阜怀尧不为所动,加重了语气,“远舟!”
阜远舟眉尖折了折,拦下阜崇临戏弄一般劈向阜怀尧的一招,也没理会被扫断的衣袖一角,用巧招将他引得离阜怀尧远一些。
阜怀尧微微用力地抿住了唇。
其实阜远舟倒也不是真的毫无招架之力,毕竟皇朝第一高手的称号不是因为他的地位得来的,只是一来顾忌着阜怀尧,二来是因为阜崇临不仅功力大增,招式更是与过往迥然不同,他看得眼熟,有心逼他多用上几招。
阜崇临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见他应付得还算游刃有余,心中便有暗火生起,猝不及防一刀劈下,带着开山劈石的雷霆之势。
他的内力竟是瞬间暴涨两倍!!!
阜远舟被打个措手不及,一连退了十数米才卸去那份力,内脏依然被震得隐隐作痛。
那头阜崇临趁胜追击,出刀的速度堪比开弓的箭,迎头而来,简直想要将阜远舟砍成两半。
阜远舟不敢再硬接,琅琊斜削,直取对方手腕。
阜崇临抬手,翻身避开,另一手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和力量,双指并拢,点向对手死穴。
阜远舟急急转身,一记分花拂柳化开他的指力,阜崇临立刻变指为掌,拍向他的心口。
阜远舟同样一掌对上他的,和对方拼起了内力。
他身上有百年功力,本该是赢面颇大,岂料阜崇临忽然冲他诡秘一笑,阜远舟立时察觉对方身上的内力再度暴涨翻倍,他措手不及,被震开数步,汹涌的内力反涌回来,一身经脉都是一痛。
满殿金色纱幔被激荡的内力吹得漫天舞动。
阜远舟擦了擦嘴角的血,不掩震惊地看向那个眉眼如刀刻的男子。
阜怀尧眼里也有些异色。
阜崇临似乎很享受他的这种表情,大笑了三声,“三弟,你一向自负于自己的武功绝世,这般被压制的感觉,你可曾尝过?”
阜远舟没有说话,细细喘着气调息。
他震惊的不是自己的受制或者阜崇临急剧增长的内力,而是这种运功的方式。
这种功法确实有奇效,只是每运行一次就折损一次寿命,更适合用于危急关头,最重要的是,这是刹魂魔教的保命功法,并不外传!!!
不过既然江亭幽都叫他主子,阜崇临会和那批人有关系也不出奇……只是那批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尽管心里千念百转,不过阜远舟的脸上还是不曾表露什么,站直了身子,掩下诸多表情,“看来,二皇兄起死回生一轮,倒是有了奇遇,还用在远舟身上,真是抬举远舟了。”
阜崇临微微眯起了双眸,“三弟年少成名,为兄自然不得不防。”
“看来远舟也不能藏着掖着了,”将剑尖对准阜崇临,素日里笑脸对人的男子迸发出一种惊人的气势,“请吧。”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刚才一直没有出尽全力,这种说法让阜崇临脸色顿沉,再次举刀时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杀意。
谁知阜远舟一个虚招引开了他的注意,而自己则是身形一闪,直奔阜怀尧。
阜崇临功力今非昔比,还是先带走兄长之后再作打算。
只是就在离阜怀尧五步之遥时,后面传来了阜崇临悠悠的声音:
“我想,三弟还是不要靠近大皇兄的好。”
阜远舟停了下来。
他之所以停下来自然不是因为阜崇临这个敌人的一句话,而是阜怀尧看着他的眼神里闪过的一抹焦急和阻止。
于是他停住了动作了,也明白了阜崇临的意思。
在阜怀尧的两边肩膀上,各自趴着一条蛇——雪白的,白得近乎透明的,拇指粗细的蛇。
它们就借着雪白衣料的掩饰,光明正大地趴在那里,即使小巧玲珑好似乖顺,但是没有人会怀疑它们的毒性和攻击性。
因为阜怀尧的淡然和毒蛇的掩饰,他竟是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阜崇临恶毒的手段!
阜远舟慢慢转过身,目光笔直射在那个含笑张狂的男子身上,俊极无匹的容颜遽然染上了修罗的杀意。
他知道阜崇临会在阜怀尧身上做手脚,也有思想准备,只是亲眼看着他受制在这样卑鄙的手段里,心中滔天的怒意还是丝毫不减。
蛇是惊不得的。
如果阜远舟靠近阜怀尧,两条蛇不是咬这个就是咬另一个。
刚才过手的时候若是刀风剑气不小心惊了这蛇,阜怀尧早就……
他差点不明不白害死了阜怀尧!
光是想,就已经让阜远舟后怕得心跳剧烈。
阜崇临低笑着走过来,“三弟要赌上一赌么?”笑意更深,狠毒掺杂其中,“赌赌看,这两条蛇会咬谁。”
阜远舟握紧了手中琅琊。
“啧啧啧,这蛇咬了大皇兄,大皇兄没有内力,指不定就一命呜呼了,不过这蛇是异族圣物,咬了三弟你的话,你也没力气救人了。”阜崇临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一个是大哥一个是弟弟,我也甚是为难啊……”
阜远舟看向用眼神示意自己无碍的阜怀尧,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唯恨叛乱之时身在牢狱不能将这个二哥多戳几个窟窿让他没力气诈死!
挡在兄长面前,阜远舟已经没有了和他虚以委蛇的耐心,恨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阜崇临不紧不慢地拿出一个小小的笛子。
阜远舟目光一闪,自然是知道这是异族人用来控制蛇虫的器物。
阜崇临的笑容很得意,“操纵这两条蛇的笛子在这里,想要的话……”眉眼一挑,“不知三弟能用什么来换呢?”
阜远舟绷紧了双唇。
“远舟。”阜怀尧开口,尽管什么都没说,但是那不赞同的意味还是极其明显的。
阜崇临根本不可能放过他们。
阜远舟深深看他一眼,摇头,示意他别担心,然后回头望着一直盯着他们的男子,开口时,声音很平静:“你想要什么?”
他不是不知道阜怀尧的意思,只是他赌不起阜怀尧的命。
阜崇临把玩着手中小巧的笛子,唇边的弧度很是诡异,半晌才道:“放下剑,过来。”
阜远舟并不意外,将琅琊放在地上,便走了过去。
还没站稳,小腿上就猛地一疼,膝盖狠狠砸在地上,整个人半跪在了阜崇临面前。
忍着那股剧痛,阜远舟冷笑——自古以来,折磨人的手段不外乎就是那么几种。
没等他嘴角的弧度弯起来,胸口又是一痛,阜崇临用力之猛,直接让他呕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