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肖天死后,武林大会现场的混乱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而苏日暮站在尸体旁边,身边已经多了十几个身份不明的人,男女老少,环肥燕瘦皆有。
一直在怔怔看着沙肖天的尸体的李大兆抬起头来,皱着眉靠近苏日暮,守住他后背的空门。
其实十四年前正邪之战获利的又岂止是沙肖天一人,他和前任武林盟主、邹洞天等人策划了整件事情,东郭伏安等几大世家扩大了影响,导致宿天门察觉到蛛丝马迹加入进来,煽动了不少人应下召集令,虽说是举着匡扶正义的旗号,但是真正冲着这个去的又有多少人?大部分不过都是想要浑水摸鱼趁机得利罢了。
而如今素剑门少主重新出现在世人眼中,打着复仇的名号,将正邪之战的一切通通颠覆,这让很多人都深深地恐惧了起来——沙肖天已经死了,那么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
那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只要沙肖天死了,素望苍也死了,这件事就能尘埃落定了。
阜远舟看着显然更加失控的局势,眉头不经意地蹙了一下,看了一眼呆呆愣愣的沙临志,然后目光移向他旁边的少年,道:“天晴,去帮你表哥,小心点。”
柳天晴看向沙临志,只一瞬就收回了视线,颔首,拎着剑就跃上了擂台。
沙临志没有说话,只是努力振作着自己的精神,现在这个情况,没有时间来给他伤春悲秋。
阜远舟不经意一般道:“会有人替你父亲收敛尸身的,你不用担心。”
沙临志微愣,再看向阜远舟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他兄长身边在说话了,他动了动唇,最后无声地说了声“谢谢”。
现在的情况越来越乱了,阜远舟准备自家皇兄先走。
阜怀尧似乎在顾虑着什么,并没有立刻应下。
阜远舟有些意外,刚想说些什么,但是忽然被匆匆走过来的谢步御打断了。
“尊主。”一脸严肃的黑衣男子朝天仪帝颔首作为礼节,然后看向阜远舟。
“怎么了?”阜远舟有不太好的预感。
“情况不太对劲。”谢步御示意他看向会场。
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好像已经彻底失控,全无根据可言,但是一直掌控着局面的阜远舟仔细看了看,却猛地察觉现在的人数比刚才少了太多。
几千个武林人士在会场,他们又不是吃素的,刚才因为被弓箭手拉弓指住和沙肖天的翻脸不认人才自乱阵脚了一阵子,按理说现在不该有那么多人消失了的!
“人都到哪里去了?”阜远舟脸色凝重起来。
“除了范行知的士兵之外,还有一批人在外圈,把落单的人绑走了,弟子们已经去追了。”谢步御道。
阜远舟眉宇一紧,冷不丁的闪身出了夙建帮构筑的安全界线,随手抓住一个士兵,卸了他的关节,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人的瞳孔,然后脸色微变。
都是被控制了的……
事情有些超乎他的预料了,他本以为范行知的军队人数已经足够,宿天门不需要再多派很多人手过来,再加上沙肖天的人……
等等,不对,既然军队已经被控制,那么沙肖天早就是弃子了,在他把范行知的军队安排在会场四周并且安排自己的人劫持人质开始,他就已经是一颗没有意义的棋子,被控制了的人会忠实地完成他们的任务,既然如此,那么久一定有一个指挥的人。
而今天申屠谡雪出现了,作为“刹魂魔教教主”的天仪帝也在这里,所以——
阜远舟猛地放眼环视全场,表情极力维持沉稳。
不会有错的……宿天门门主今天一定来了!
作为两大势力的掌控者,按照宿天门门主狂傲的性格,他一定会先来打个招呼,给你施加精神上的压力,再动用他的力量,将人逼到绝境!
而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在他们在武林大会上为素剑门诸位魔教弟子报仇的时候,用一盆冷水,浇灭所有人的欢喜之情!!!
根本不用怀疑,阜远舟完全相信宿天门门主做得出这种事来。
玩弄人心,视终生为蝼蚁……本就是这个人的本性。
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阜远舟回头去看阜怀尧,见他容色淡淡,立刻就反应过来,刚才他的兄长肯定也想到这件事了,才会没有答应立刻离开。
“公子,”就在这时,赵衡也回来了,正好看到他,连忙道:“天下宫的人和紫危楼的人都不见了,有人看到他们是前后脚走的。”
阜远舟脸色微变,“往哪里去了?”
“西边。”
阜远舟立刻示意赵衡将宫清和连晋叫回来,“右使留在这里,赵衡你带我皇兄先走。”
“远舟?”阜怀尧淡淡唤了他一声。
阜远舟却是摇头示意他不要担心,随手点了几个人就离开了会场,朝着西边追去了。
说不上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宿天门门主会在那个方向。
而他不能让阜怀尧去冒险。
会场边缘已经有很多人没有继续逃走了,而是在来回徘徊,想必也发现了自己的同伴亲友失踪的现象。
阜远舟看了他们一眼,便匆匆掠过。
越往西走越是偏僻,但是却能看到一些缠斗的痕迹,阜远舟停下来察看了一会儿,才放慢速度往前追去,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
而与此同时,会场里,赵衡整合好了要先撤走的人,还没松口气,就听一个属下慌慌张张地冲了过来。
“赵大人,陛……大公子不见了!”
赵衡瞬间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那人也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属下们护着大公子出去,但是因为大公子身边有影卫,所以没有太过靠近,就这么一闪神的功夫,大公子就不见了!!”
赵衡一下子冷汗都下来了,“只有大公子一个人?”
那属下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还有连元帅和宫清公子。”
赵衡眉头打了个死结。
不管是影卫还是夙建帮和刹魂魔教手底下的人,他都是很相信他们的实力的,在眼皮子底下掳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连宫清和连晋都失踪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天仪帝让他们把他带走的。
但是他准备去做什么?
想到人是在自己手上弄丢的,赵衡就觉得头疼欲裂。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同时失去踪迹的紫危楼和天下宫这边的情况也有些匪夷所思。
脚勾住树枝,人悠悠一荡落在地面,避开朝脚踝缠来的银链子,紫绸子翻滚了一圈又垂了下来,詹无伤苍白的脸上仍是带着那种千秋凄清的距离感,看不出是不是不悦,只环视了一周紫危楼的人被一一缠住独留下他的众人身影,最后目光定格在眼前这个眉目邪美的白衣男子身上,黯哑的声音让西斜的日光都黯淡了几分,“阮宫主这是什么意思?”
阮鸣毓仔仔细细打量着他的眉目,好像是要盯穿他的人皮似的,冷不丁的问:“詹楼主是不是易容了?”
詹无伤的手似乎习惯性地摩挲着自己的紫色手套,乌漆忧悒的双眸虚无缥缈一般缓慢眨动,甚至有一种只要一眨眼他就会消失在树影之间的诡异感,“是或不是,与你何干?”
阮鸣毓抓紧了自己的银链子,嬉笑的笑容下隐藏着一缕淡淡的试探,“自然是有关系的,你的气质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交,模样却是完全不同,所以我很好奇,莫不是我的那位故交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连露出真面目都不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