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会知道他们是相爱的一对。他看着陈琢被室内暖气熏红的脸说:“阿琢,等以后我拿到影帝,我也一定会对着台下的你讲,”他清清嗓子,用一把比平时要成熟的声线:“谢谢我的另一半陈琢先生。”
宋朗辉大概是遗传而来的思路,理所应当觉得公开爱人的场合应该是最最万众瞩目的场合,所有人都屏息凝气等嘉宾念出获奖者的那一刻,获奖者站上台,握住奖杯说一句谢谢,然后把心上人公之于众,把盛大的喜悦跟所有人分享。
大概是竞赛结束心情轻松,或者那天晚上气氛太好,又或者宋朗辉父母的故事太甜,陈琢没有用他一贯现实的思路去提醒宋朗辉大多数男演员都拿影帝都已经年过三十五了。且不说宋朗辉是不是有天能获得这个头衔,等他拿影帝的时候他们是不是还在一起或者在一起而敢不敢能不能公开都没有定数。陈琢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拿起喝了一半的北冰洋跟宋朗辉放在桌上的那瓶一碰,玻璃瓶子撞击的声音清脆,“那就敬未来的影帝。”
宋朗辉以为他这个动作只是调笑,怕他不信自己以后会成为影帝,神色严肃地补充:”我是说真的,阿琢,我一定一定会拿到影帝的。“
陈琢的笑意和爱意都混在一双眼睛里,他说:”我知道啊。“
两个人在那时都没有想过陈琢先成为了未来的影帝。
是以小半年前,在后台避无可避碰到宋朗辉的那个颁奖典礼上,陈琢站在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奖杯拿在手里没有丝毫的真实感――他明明该是坐在台下为人生得意的恋人鼓掌的那一个,而现实里握奖杯的人却阴差阳错换成他。陈琢十分恍惚,他只会机械地说谢谢、礼貌地微笑跟人合照,他怕说的再多了,就会把心底的话不合时宜地讲出来。
告白恋人或者是宣布喜讯,这种戏剧性的场景最终当然是没有的。陈琢回到家嘱咐小助理打点媒体近期不要跟拍、放话说他打算谈一段恋爱,也不过是因为站在台上那一刻察觉喜悦没有办法跟任何人分享,讲完谢谢两个字,后面没有一个可以具名的人。
十七岁的陈琢,在那个小面馆里举起北冰洋的那一刻,也是真正期待过有一天坐在台上,听台上得奖的那个人,眼里的光比奖杯还要亮地对所有人讲:“谢谢我的另一半陈琢。”
第24章
瓶子从北冰洋换成酒,装的心事却好像还是一样的。
陈琢从回忆里抽身,非常自然地再把杯子举起来说:“奖杯早晚会是你的。”
梅酒只是小打小闹,但他今晚喝得也要比平时多一些。这句话全然出自真心,不管宋朗辉跟他是什么关系,他对这个人对戏剧的那份热爱和努力的信任是从来没有变过的。
宋朗辉虚虚跟他一碰,梅子酒酸酸甜甜,笑着说:“我当然知道。”
眼里三分得意三分N瑟,还是那个宋朗辉。
这话让媒体听了只怕又要被说狂妄骄傲,明明到现在一个大奖没拿还能信心满满。宋朗辉自己心里清楚,如果年轻几岁还有不知天高地厚,而现在要拿奖的想法全然是他给自己的一个交代。
宋朗辉买单的时候大堂经理提醒他他父亲的一位朋友在隔壁包间。在这个人脉管用的圈子,出于礼貌宋朗辉去打个招呼是必要,他问陈琢:“詹立江导演在隔壁,我去打个招呼,你要不要一起?”
詹立江主攻古装戏,陈琢没跟他合作过,也不喜欢应酬的场合,何况喝的酒已经到了他的量,再去碰上三杯太过勉强。他摇摇头,“我就不去了。”顿了顿又说,“我在这儿等你。”
宋朗辉一直到了走廊上嘴角都挂着笑。
詹立江那边也是私人的饭局,没有多留宋朗辉,三杯酒就放过他。
宋朗辉回到包间叫上陈琢离开,陈琢本来打算叫贾安安来接,宋朗辉劝他不要浪费时间,影视基地酒店就那么几家,顺路送一载并不麻烦。
宋朗辉的司机不是多话的人,看着老板跟八卦新闻里的宿敌一起走出来也没多问什么。上车宋朗辉接了个电话,助理在那头跟他过明天的拍摄事项,宋朗辉找出来剧本一条条记重点。挂了电话他怕气氛尴尬想让司机放首歌,司机看一眼后视镜小小声提醒他:“陈先生睡着了。”
宋朗辉这才侧头看身边的人,头稍稍歪着靠着椅背的确是睡着了。梅酒的度数不至于喝倒陈琢,有醉意也不过三分,大概还是最近行程仓促又快节奏拍戏太累了。
车又开出去一段,宋朗辉跟司机说:“你下车打车先回酒店休息吧,我自己来开就行。”
他换到驾驶座,没发动想了一会儿。晚餐快结束的时候他听陈琢助理打电话过来确认过明早的拍摄改到下午三点。陈琢刚刚跟他提过酒店的地址,离现在不过三分钟的车程。宋朗辉不忍心叫醒陈琢,但又跟自己解释说只是为了避免待会儿把陈琢送回去遇到楼下偷拍的记者或者陈琢那个小助理过于震惊。
宋朗辉把车往附近的一个小镇开,二十来年前章茵绮就在这里拍戏,那时候还没有成规模的影视城概念。这地儿山清水秀又僻静,章茵绮喜欢,宋Z当年就在附近买了套小院。宋朗辉拍戏也一直住在这里。
半小时的车程宋朗辉开了四十五分钟,陈琢在后座偶尔变变侧头的方向,但始终没转醒。宋朗辉自己做这一行,完全理解他的累。到了地方他熄了火又坐回后面去。
宋朗辉静静地就着车厢里昏昏暗暗的灯光细细看着眼前人。即使演员比一般人要更重保养,陈琢卸了妆的眼角也是细细的皱纹,上了妆也不再是能演青春少年的年纪。
跟陈琢相处起来宋朗辉常常觉得两个人并没有分开过,好像上一个夏天还在过暑假,所有的感情和依恋都可以无缝衔接到过去。而眼前这一道道细纹在提醒他,中间却是许许多多年过去了,两个人因为种种必要的不必要的原因,这许多年的的确确是凭白浪费和蹉跎了。
宋朗辉小声叫了一声陈琢,陈琢也没有反应。
宋朗辉想我已经叫过了就当是拿到了默示的同意,接下来也不算是非礼而动。
他把陈琢抱出车厢,再背到背上,以陈琢现在的身板和宋朗辉现在的身体其实有些吃力。宋朗辉腾出手锁好车往宅子里走,陈琢趴在他的肩头,头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颈窝,轻轻呢喃了一句:“朗朗。”
宋朗辉心酸又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把陈琢一直背进卧室,从宅子门口进来这一段距离的负重让他有点儿喘。宋朗辉想起来以前他们角色对调,总是他喝了酒回来一番折腾陈琢照顾他。这个人对他的信任还是跟从前一样,敢在他的车上直接睡过去、趴在他肩膀上叫他小名,这一觉深沉又香甜。
宋朗辉低下头,轻柔地、几乎没有停留地吻了吻陈琢的嘴角。
宋朗辉走到没开灯的客厅,想着明天可得好好训一训陈琢那不负责任的小姑娘助理――陈琢没回酒店竟然也没有一个电话来问问情况。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想到刚刚那个擦边的吻,好像多一分都是僭越。他要和陈琢重新开始,就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重新开始。这个吻就当是他在回到陈琢身边这条路上望梅止渴。
分开的几年,陈琢的人生在宋朗辉面前基本是透明的,除了因为有方以明的定期联络,陈琢本来就是一个简单干净的人。而宋朗辉重新站在陈琢面前,却比当年背负了更多的心事和秘密。
宋朗辉觉得,从法国回来这一年他所以为的成长和他连夜赶到其乐去找陈琢的冲动,根本上可能还是不堪一击――如果是十七岁,他一定叫醒陈琢问“你想跟我打个啵儿吗”。
从颁奖典礼的后台相遇以来,这半年他跟陈琢的距离在重新拉近,他在其乐的那一番直白,两个人后来维持朋友身份的相处,陈琢今晚靠在他肩头那一声“朗朗”,甚至这个人现在就睡在他昨天睡过的床上。
但在饭桌上陈琢提到以前他却鬼使神差不敢接茬、连一个偷偷的吻也只敢落在嘴角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懦弱比从前更甚。
上一次想要跟陈琢在一起,他厚着脸皮跟陈琢讲自己马上要把初吻献给一位男明星把陈琢绕进圈套里彼此表白了心意,这一次方以明随口一句陈琢要谈恋爱的话可以给他冲动不管不顾抛下过去几年的纠葛空白站到陈琢面前,他可以每天切换小号关注陈琢的动态厚脸皮打着朋友的旗号约对方见面,然而宋朗辉突然意识到,真正重新走到陈琢旁边,再往前一步,并不仅仅只在是过去几年他脑子里的想象,这还意味着早晚要向陈琢摊开过去几年的一切,所有的,好的一切和坏的一切。这份坦白的代价和结果,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承受的住。
原来在南法经历的一切还不是最最可怕,这份突然的退却和懦弱才是过去那段坍塌的人生对他最大的伤害。
宋朗辉对自己讲,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陈琢带着酒意一夜香甜无梦,宋朗辉却是整宿没合眼,一支没点燃的烟在手里翻来覆去都揉皱了。陈琢多年来生活规律,即使昨晚薄醉今早也能靠准时的生物钟醒过来。他走到客厅里,看见宋朗辉站在床边的寥落背影,好像跟之前在微信上插科打诨现实里嚷着请考虑他的那个轻松明快的人有一些不一样。
宋朗辉转过身,那层寥落好像又不见了。他道了声早,招呼陈琢吃早饭。
一顿饭吃的安安静静,陈琢都怀疑昨晚自己睡着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宋朗辉如此沉默。他还没开口问,宋朗辉终于先说话。
“你昨天晚上睡着了。”
陈琢倒也没有不好意思,解释了一句:“最近太累,给你添麻烦了。”
宋朗辉置若罔闻,继续说没说完的话:“我背你回来,你趴在我耳边叫我朗朗。”
陈琢一杯牛奶喝完才开口:“你昨天晚上没睡好。”
宋朗辉想说的当然不是面上这几句客观描述,陈琢也明显是在答非所问。僵持着谁都没有再开口的时候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第25章
门外等着的不是宋朗辉觉得该批评两句的贾安安,邱启站在门外,脸色并不好。
陈琢醒过来的第一秒的确不知道身处何方,但旁边小茶几上放的一张宋朗辉和父母的合影很快给他答案。他清楚自己昨晚没醉,但过去一周每天睡不到四个小时,实在困意汹涌。这一觉安安稳稳,既没有做梦也没有半夜转醒。
大概是刚醒脑子有点儿发懵,陈琢有些怕推开卧室的门。走出去下一步会得到什么,他不知道。
但正事总是不能误,他打了电话给贾安安让她立马带着司机过来,贾安安对老板夜不归酒店的事全然不知,一大早被吵醒情绪还是很积极:“您在哪儿?我马上安排司机过来。”
陈琢语塞,他十分钟前才在这个陌生的房间清醒,地址说不出来一个字。陈琢觉得安稳的一觉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