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要故作理性告诉对方,这不仅仅是因为你。
直到他刚刚对邱启吼出那句话,他才像是诚实地回过头去看清楚自己的软弱与虚伪,看清楚没有表情的脸孔之下的挣扎――他不愿意承认宋朗辉是他选择的主要诱因之一,找了无数理由为自己正名,甚至还能安慰宋朗辉不要在意。但心底深处他却觉得宋朗辉是要和他一起负担这个选择的人,他理所应当的认为宋朗辉应该理解应该一起吞咽苦果,而最后没有说出口的期待落空,陈琢自己收获一份彻底的失望。
他在其乐的那个早上跟宋朗辉说的话都出自真心,一段感情不会失败与阑尾或者某一方,陈琢自己在这段关系里也处处是弱点。
当年说不出口,或许是少年意气的骄矜,觉得为爱人改写人生太过于幼稚。刚分开那阵儿,他赌着一口气,又赶上第一次拍戏,关在剧组里瞎忙,每天对着剧本饰演虚拟人物的人生,好像脑子里什么念头也没有了。等到再回到学校试图寻找一个转机的时候,宋朗辉的精彩生活已经天天刊登在八卦头条,陈琢去小剧场里抽了半包烟,宋朗辉偶尔会抽的那个牌子,他翻来覆去地想,第二天开始继续认真读书、接戏,跟宋朗辉有关系的一切都割舍掉了,甚至后来所有人都当他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一盘棋下成残局,面上已经全剧终,陈琢自己知道他根本还没离席,就这么枯对着一盘残局,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陈琢出电梯走到酒店大堂,平时安安静静的前台此时围满了记者,见到他出来齐齐涌上来:“陈琢,我们想请问你一下对于宋朗辉关注你有什么看法?”“琢哥你会回关他吗?”“……之前传你们不和请问现在这个关注是破冰的迹象吗?”……陈琢顶着这一串问题向前走,他表情不太好,过去几年对媒体一向客气,鲜少有这样黑脸的时候。贾安安倒是反应快地追下来了,从人群中气喘吁吁跑到他旁边对媒体回了一句“不好意思现在不接受采访”,跟着陈琢上了等在门口的车。
陈琢让司机送自己回片场拿剧本,贾安安坐在副驾驶一句话不敢说。她从邱启房间离开的时候邱启摔了个杯子,贾安安自己倒不会考虑陈琢和宋朗辉的事儿对公司的影响,她纯粹是震惊,明明大半年前在颁奖典礼后台碰到的时候两个人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谁知道有这样一段隐秘的过往?贾安安试图回忆当天的细节,然后才想起来那天宋朗辉捏着烟古古怪怪问了一句陈琢的头痛好些了没。她自己在脑海里为这两个人脑补了十万字的爱恨情仇,恨不得马上跟闺蜜八一八或者去网上跟网友们八一八,但又清楚这件事半个字都往外讲不得。
陈琢的手机页面还停留在微博,他点了刷新,八卦账号已经实时推送了他刚刚在大堂里的图片,文字解释说这还是多年来陈琢首次对媒体黑脸,看来宋朗辉的关注带来的不是破冰是困扰。
陈琢的粉丝在下面控评,一方面维护自家偶像的形象解释说黑脸是因为最近赶戏太累,另一方面嘲讽宋朗辉先撩者贱,自家实力派偶像不愿意和关系户多说关系户偏偏自己捧着脸来求打。
这么一闹,陈琢跟童溪溪的热度倒是下去不少,营销号都开始做他和宋朗辉的大盘点,有“九张图带你回顾宋陈二人强行不同框现场”,也有所谓的“圈内导演爆料:王不见王”,还有人八出来多年前陈琢的一个小采访,连画质都模糊得像打了马赛克,陈琢对询问他对宋朗辉恋情看法的记者回了五个字:“不关我的事”。
陈琢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他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宋朗辉三个字,宋朗辉的头像还是《热带苔原》里的一张剧照,陈琢盯着十七岁的那个人出了会儿神,点下了关注,图标一跳,变成“互相关注”下面配一个双箭头。然后他退出微博,把邱启的号码拉近了黑名单,给自己一个清净。
贾安安的手机震动一声,显然是收到了推送。她抱着随便刷刷手机的心情点开,却是吓得立刻转头看后面的始作俑者。陈琢闭着眼靠着椅背像是已经睡着了,什么都没发生过。
邱启的电话直接打给贾安安:“你他妈犯什么傻?他的密码账号不是被你管着呢吗?你马上给我取消,我联系人发通稿说手滑。”
贾安安不敢说自己连陈琢的登录邮箱都不知道,何谈密码,她从后视镜里看陈琢闭着眼一张云淡风轻的脸,只有嘴角微微上翘,一副不自知的迷人派头。
贾安安被今天这一重重戏刺激得想捧脸尖叫,她自动把陈琢和宋朗辉想象成她看的乱七八糟小说里的一对真爱,而今天下午一直在大暴走的邱启自然就是反派,于是作为一个正义路人她直接对着电话喊回去:“邱总,我不觉得一定要取消,你也可以联系人顺势发一发破冰的通稿,前面记者来了我先挂了。”不等邱启回话就就直接挂了电话关机。
贾安安也懒得去管得罪了邱启的后果,只想着要回去注册一个小号开个宋陈CP站,等到有一天他们公之于众,不知道有多少幡然悔悟的新CP粉要成为她门下走狗。
网上一片沸沸扬扬,偏偏风暴中心的两个人都十分平稳的样子,没有进一步互动,也没有半句回应。
陈琢窝在酒店看剧本,贾安安跟他报告过邱启回公司跟公关部开会去了,他也就更懒得管外面的纷扰。他的新戏本来月底就能拍完,拍到后面又新加了四集的戏。童溪溪下个月有新电影开拍,档期调不过来只能寄希望于这部戏拼命往前赶。陈琢宁愿自己辛苦做牢功课,也不愿意因为仓促就放低对质量的要求。
剧本看的困了他就小憩一会儿,桩桩心事他今天好像放下一件,觉睡得也比平时沉。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有点发懵,他拿过床头柜上静了音的手机,认识的不认识的未接来电占了满屏,他一直滑下去,只看到一个需要回拨的电话。
李决跟他也是又有一阵儿没联系,平时李决也不是八卦的人,加上又知道他们那一段前情,没理由为了这件事就给他打电话。
李决的确不是来问八卦,他说:“陈琢,我要离开北京了。”
陈琢知道他工作的原因长期也不在北京的研究所里,一有项目就往西北或者南边儿奔,没想到李决说:“我辞职了,不在北京的意思是以后都不在北京了。”
他说的要去的那个小城的名字陈琢甚至没有听说过,陈琢问他:“师兄,是发生了什么吗?”
李决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好像是在电话那边想了一会儿,跟他讲:“我看到今天的新闻了,陈琢,能够回头的时候就回头吧,不要真的耗到了对方婚礼现场才后悔没有早一点重拾旧好。”
陈琢不知道李决是不是经历了这样的婚礼现场,也不好过多揣测,他今天已经解开一个结,隔着电话对着过往为数不多的知情人,突然有继续往下盘活残局的冲动,他说:“师兄,旧的确是旧的,但既然失败过是不是就证明这谈不上好?”
李决在那边轻轻叹一口气,语气像是以前给陈琢讲他的简便解法:“陈琢啊,你算物理题、竞赛得奖、拍戏成名、甚至到拿到影帝,我都没看到过你的眼神像你以前看宋朗辉那样含情又快乐。”
李决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我明白是因为我也曾经住在这样一双眼睛里。
挂了电话陈琢叫了客房服务送来一份瑶柱粥,他只喝了一小半,想到剧还在拍必须要克制碳水化合物的摄入,不然只怕明早贾安安又要对着他一张脸大呼小叫“肿了肿了肿了肿了”。
临近农历十五,月色极亮。陈琢点开微博,前面几条都是剧组发的当日现场花絮,因为这两天一出出热搜闹得关注度也比平时高,时间轴一直翻到半个小时前,宋朗辉发了张玉观音的图。
宋朗辉作为今天的热点人物,下面的评论半小时已经破万。排在前面的有所谓的玉器鉴赏专家评价这块玉恐怕只值三百块,宋公子当年怕是看走眼,粉丝在下面撕了一大串,无非是“我们朗朗买个三百万的玉犹如我买三块的玉米”“拿出证书再说自己是专家谢谢:)”,有个顶着“宋陈邪教吃不吃”的ID回“夭寿!隔空表白啦!大家跟着我一起复习诗经: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是宋少爷在以玉表白琢公子啊!”,但下面立刻有宋朗辉的粉丝也站出来当福尔摩斯:“瞎几把拽什么诗经。我们宋宋特别选了这一块绿白相间的玉观音,意思是要观音来鉴他清(青)白,一个关注而已请大家不要过分解读过分脑补,靴靴。”
陈琢热门评论都看了大半,好像还有点儿不习惯宋朗辉的日常又这样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他以前只偶尔看看自己微博下面的评论,不知道原来处处都有这样的一千个哈姆雷特。
宋朗辉发这个玉是要证清白还是要赠阿琢,他并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个专家鉴定的没错,这块玉三百都不值。那时候《热带苔原》最远跑到云南取景,宋朗辉没戏拍的时候就跟着组里的本地小孩儿出去瞎玩,赌玉看完了又去玉器城,宋朗辉彼时片酬还不由自己支配,能花的不过是压岁钱,这个玉观音花了他八千,带着他玩儿的小孩子本来也不靠谱,一直跟着店家骗他:“绿白分明就是好玉。”他当晚就给陈琢打了电话,“他们跟我说男的要戴观音,等我回来就送给你。”
宋朗辉还没回去,回程飞机上收拾书包,这玉就被旁边的苏励笑了。苏励问他花了多少,他说八千,绿白分明是块好玉。苏励笑着跟他说,这块玉八十不能再多。
他们不可能再飞回去找玉器行,宋朗辉见到陈琢的时候还是气鼓鼓的,也不愿意把这块八十块钱的玉拿出来送人。陈琢看他一脸气特别可爱,就戳戳他的脸说:“你送的,八十我都当八万宝贵。”
那块玉后来就被陈琢一直戴着,配了根最普通的红绳。分手的时候他把玉也留下来放在钥匙旁边,以宋朗辉的脾气,要摔要扔都是他自己的事了。
抛开附丽于其上的感情,这不过是一块劣玉。
陈琢还看着图片上那磨损得有些褪色的红绳发呆,宋朗辉的电话就打过来。玉观音没有了,屏幕上只有宋朗辉的名字。
陈琢任由手机在桌面上震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宋朗辉在电话那头不提热搜,不提关注,也不提这块玉,隔着话筒都能感觉他心情极佳,他问陈琢:“阿琢,你是不是在看我?”
陈琢还以为微博显示了什么浏览痕迹,一时紧张不知道怎么接话,宋朗辉却只是开场讲个玩笑话:“今晚月亮真好,朗月清辉,你该抬头看一看。”
陈琢也被他的轻松感染:“我看过了,月亮是比你好看。”
宋朗辉不放过他任何一次松动,顺势就问他:“我知道还有个地方,月亮更好看,大后天农历十六,你要不要跟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