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东京日报》体育版登出消息,报道了甲级蹴鞠联赛赛场上发生的惨案,一初次上场的新球员因兴奋过度,竟以殴打敌队队宠的方式来庆祝进球。
这样的行径影响恶劣,引发了广泛关注,联赛管理方也迅速介入调查。
最后,考虑到球员年纪较小,经验不足,且队宠没有受什么伤,因此,只判定斜街队监管不力,罚款并加强管理,而该球员需在《东京日报》上公开道歉。
而实际上的情况,则是道歉没什么人在意,全都讨论阿李本人去了,这个第一次上场就有惊人表现的球员。他的球技很好,但现在他身上的争议更引人注目。
就连不怎么看比赛的路人,也知道了这号人物,街头巷尾都有人津津乐道,赛场上斜街队的新球头是如何“痛殴”百花狮子队的金狮,那叫一个惨烈。
所以阿李这一揍,可算是彻底出名了。斜街队的球迷们才不管他道了歉没,反而觉得他特别棒,揍得好,金狮就是欠揍,即便是比较理智的球迷,也只是表示:“他不是道了歉吗?”
虽说平局,还公开道歉,但是斜街队的球迷们表现得好像是大获全胜,还自发组织去球队训练场外庆祝了。
相对的,百花狮子队自然是对阿李恨之入骨……
这个时候,阿李也正耷拉着脑袋,接受一众老师的教育。
阿李已经到了十五岁,也有了工作,但他还未将户籍独立。他交钱给慈幼局,训练日住在队里,放假了便回来,继续去上课。
现在呢,以云雁回为首,教阿李的先生、慈幼局的官员、带大阿李的乳母,轮番教导他。
“队宠之间的挑衅,只是一种调节现场气氛的方式,你冲上去打人家,你看给人吓得……”
“影响不好,你如今一冲动打的是队宠,日后站在你旁边的如果是对方队员呢?或者对方队员用言语挑衅你,引导你动手,怎么办?”
“现在大家当你是英雄一般,不以为耻,反而为你欢呼,但你有没有想过,那是因为你的行为尚未对蹴鞠队产生很大影响,而且你还进了球。日后你要是没进球,或者害蹴鞠队扣分,你觉得他们会不会用唾沫星子淹死你?”
……
阿李越听汗越多,心中仅存的一点不以为然也荡然无存了,哭丧着脸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先生们教我该怎么办吧?”
云雁回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这种大赛经验也是累积出来的,心态要靠你自己调节,凡事三思而后行,想一想后果,好好反省一下,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阿李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我知道了,先生,我一定会好好反省的。还有,三思而后行。”
教他文化课的老师也板着脸道:“三思后行是早就学过的,非要遇事了才知道,你啊,还得好好向人道歉。”
“没错,还有,你这样搞得队里也很难做。他们即便心里也觉得你打得好,却是不能表现出对你的喜爱,你可不能让人为难,不但要在心里反省,姿态也要做足了。”
慈幼局的官员语重心长地道:“咱们局里好容易出你这样一个人物,大家刚觉得面上有光呢,你可不能让人觉得,咱们慈幼局长大的人,都暴戾成性啊,这不是害了弟弟妹妹们吗?”
阿李悚然,想到这样的确会影响慈幼局的名声,让一些领养人犹豫不决,顿时更为焦急了,“我一定会努力补救的!”
“嗯,你尽管去做吧,而且要趁着现在。”云雁回没说出来,现在去做,路人好感度会回升,斜街队的球迷也只会谅解他碍于管理方的权威。
阿李犹豫地道:“那……下次比赛,还能请大家一起去看吗?”
阿李曾经想过,自己有了上场机会后,请慈幼局的大家一起去看他比赛,现在,他却有些不敢了,毕竟他现在的角色可是一个坏小子。
“去,怎么不去。”云雁回说道,“也让他们看看,做错事就该道歉。”
再过数日,斜街队和百花狮子队会再次交手,他们就去看那一场。
……
这一日,慈幼局的全体人员都拿到了球赛门票,分作几批,浩浩荡荡向球场前行。这么些人,只除去太小不能去球场的孩子,和留下照顾他们的人员,也足足有几百号人了。
阿李的经历在慈幼局简直就是个传奇,本来成绩吊车尾,却突然与最有名的职业蹴鞠队之一签约,现在听说还一球成名了……
秤砣尤其兴奋,他的年纪介于可以去与不可以去之间,因为和阿李关系好,所以云雁回特许他一起去,这会儿就紧紧跟在云雁回旁边,不住地问问题。
“阿李哥哥已经在赛场了吗?他今日是不是要给我们表演打狮子呀?”秤砣住在慈幼局,对阿李的事迹一知半解,这会儿仰着头,天真地问云雁回。
云雁回差点原地一个踉跄,“谁说的!秤砣,我告诉你,阿李打的不是狮子,是百花狮子队的队宠‘金狮’,所以他的行为是不对的。”
秤砣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他还以为阿李哥哥去做了蹴鞠队员后,真锻炼得那么厉害了,都能打狮子了。
不过很快,秤砣就被热闹的球场吸引了,他与很多慈幼局的孩子都是第一次观看如此壮观的赛事。无论是一群群穿着色调统一的球迷,还是宽大的赛场,都让他们觉得很新奇。
在引导之下,他们上了看台入座。
大家都在找,阿李在哪呢?
不止是他们,其他球迷也在找阿李,在过去的几天里,阿李基本上是东京最红的人了,还在《东京日报》上发表了一份道歉信——百花狮子队球迷拒绝接受,他们的诉求是让金狮殴打阿李一顿,当然,这个诉求也未被接受。
现在,大家都想看到阿李,看看他是什么情况,斜街队还会派他上场吗?
阿李还在球员休息室,时间一到,他才与队友们一起出门,准备上场。
在万众呼唤中,阿李才出现,他并未跟在队友们后面,但也并非一个人出现,他手里牵着百花狮子队的金狮,一起走到球场上。
现场响起了一片嘘声。
百花狮子队的球迷在嘘阿李,斜街队的球迷自然是在帮阿李嘘回去。
阿李都快出冷汗了,按照云雁回教的,亲热地拉着金狮的手上场,分别前,还抱了抱金狮,在他的大脑袋上亲了一下,揉了揉他的屁股——大家都看到了,上次他揍金狮时,正是揪着金狮的尾巴不放。
百花狮子队的嘘声稍微小了一点,但还是有些忿忿不平。
“以为揉揉金狮就行了吗?金狮的尾巴都快被他拽断了!”
“太残忍了,上次金狮的脑袋都快没法从地里□□了……”
“一定是做戏,这小子就是个魔头,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悔过的!”
“我还是没办法原谅他!”
在百花狮子队球迷的心里,虐了他们队宠的阿李就跟妖魔鬼怪没什么差别了。
日后吉祥物与队员或者吉祥物与吉祥物之间也发生过争端事件,毕竟赛场上容易情绪失控,但阿李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因为开天辟地头一遭,所以尤其为球迷们铭记。
本来两队就“深仇大恨”了,后来阿李更是被百花狮子队的球迷diss了很多年,即使阿李与一些百花狮子队的队员私下都是朋友了,但每次到他出场,嘘声就特别大。
甚至不了解情况的年青球迷,也会继承讨厌阿李这个传统。不知道多少次,阿李在百花狮子队球迷最讨厌的事物排行榜位列前三。
甚至京中那些说话艺人,都将这个梗编进了他们的段子里——还挺引人发笑呢。
这直接导致很多路人可能不知道百花狮子队与斜街队各有哪些队员,比赛是什么规则,却知道阿李被百花狮子队球迷花样diss的事情,有的是真的,有的是编的,倒也分不清了。
不过无论百花狮子队的球迷们怎么想,阿李在和金狮进行互动之后,还是上场了,他这次不但上场了,而且并非作为预备队员,而是首发上场。
对于金主老板来说,这可是一个很有潜力成为明星球员的苗子,他怎么可能放弃呢。
这也是阿李之后能够被百花狮子队的球迷diss那么多年的原因之一呀,首先他得一直活跃在联赛里嘛。
慈幼局的人在阿李开球之后,掌声几乎就没停过,他们都还没见过阿李在职业赛场上奔驰的样子呢。
因为赛况激烈,大家都站起来看,云雁回只好把秤砣也举起来,否则秤砣就是站在椅子上看不到。
每次阿李一碰球,秤砣就兴奋得直叫,脸红脖子粗的。
等到一场球赛结束后,前后左右的人,也都知道他们是从慈幼局来给阿李助威的了。
因为这边都是斜街队的球迷,所以他们对慈幼局的人态度也特别好,即使他们中有些人根本不懂球,不时会问一些小白的问题,但也都被耐心解答了,毕竟爱屋及乌。
好些人还特意打听谁是阿李的乳母,然后将其一顿猛夸,觉得阿李上次能有那么“威武”的表现,一定有她的功劳。
虽说百花狮子队憋着劲儿想赢,但是这一次,最后还是以斜街队险胜为结局。
在掌声中,阿李继续和金狮秀亲密,不出意外,又迎来了百花狮子队球迷们的一片嘘声。
斜街队的球迷们则憋着坏地撺掇:“拉他尾巴!拉他!”
“把他摔地上去,阿李,上!”
场上的阿李硬着头皮,像是没看到双方球迷的反应一样,亲亲抱抱金狮,还把自家的吉祥物阿斜也拉过来玩。
两个吉祥物一个球员亲亲热热,最后连斜街队的球迷也看不下去了——这也太假了吧?
云雁回冲阿李比了个手势,叫他别过犹不及了。
阿李赶紧甩掉了一身鸡皮疙瘩,拉着阿斜向金狮挥手。
金狮也挥挥手,然后习惯性地冲阿斜比了一个手势鄙视他。
阿斜则转身撅起屁股,揪了揪自己短短的“尾羽”,扭来扭去。
斜街队的球迷顿时大笑起来——这不是在嘲笑金狮上次被拉尾巴的遭遇吗?
金狮气得原地直跳,迈着小碎步去追阿斜,两只吉祥物开始满场追着跑,引发阵阵叫好声,算是把注意力从阿李身上转移开,也和谐了气氛。
云雁回松了口气,还是这俩吉祥物有经验啊。阿李太年青了,扭转名声也很难,还是别指望他了,能做到这样也差不多了。
比赛结束后,慈幼局的人一起给阿李庆功,他今日的表现也很好,在队友们的配合下,成功进了两个球。阿李的队友也加入了庆功宴,把阿李感动得哭到一塌糊涂。
慈幼局的长辈们也很泪目,“阿李以前特别倔,又有点木木的,每次受了什么委屈,都一个人缩着不爱说话。”
“长大后好了很多,但是因为上课学得不是很好,所以一直比较灰心……”
“现在好了,阿李出息了,能自己挣钱了。”
“不止挣钱呢,您看,现在全汴京的人都认识阿李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又哭又笑,最后所有情绪都在酒里了,开始一轮轮地喝酒。
也就在这个时候,郑凌慌慌张张地找到云雁回。
“……我的叔啊,你还喝呢,”郑凌急得都喊叔了,“我鸿胪寺的老同僚告诉我,他们准备推你入团!”
云雁回喝多了,虽未醉,但也有些迟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团,饭团麻团共青团?”
郑凌崩溃地大喊:“使!辽!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