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 78 章

圆光里播放出的画面宛如实景,阳光投下的热度、风吹干皮肤上水分的干燥感、不停鸣叫的草虫……只是无法接触真实存在的物体,其余的,比所有号称百分之百真实体验的游戏都要真实得多。

身陷其中的记者和摄影师们都忘了谢家还有兄弟撕逼的大戏,想看看别的地方是否也这么真实。连念初想起他们看不见大厅里的情况,这么乱走乱摸容易伤人,也先斩后奏地定住他们的身,温和地劝道:“大家还站在发布会厅里,没有穿越到无人的草原上,周围就是同行记者,请控制好自己的手不要乱摸,我把各位都领回座位!”

这群人想不控制也不行,身体被连念初伸出的根操纵着,像提线木偶似的,一串串按回椅上。而台上的谢扬父子就没人管,任由他们僵硬着身体站在那里。

谢仗青主动要求做旁白,连念初放开了对他的声音控制,圆光里除了当天录制时收的声音,就只有他的声音偶尔响起。

圆光里的周悦依介绍参与拍摄的艺人,介绍到连念初推着岳青峰出场时,谢仗青便刻意朝谢存兄弟靠了靠,朗声介绍道:“这两位是从未涉足娱乐圈的古武大师,他们之所以会参加这档节目,还要感谢我父亲和孙夫人生的两位弟弟。”

谢存和谢炎心跳猛地加速,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恨不能扑上去捂住他的嘴。可惜三人都还被连念初定着身,眼前看到的也只有青天碧野,连瞪他一眼都瞪不准地方。

谢仗青却能看清他们,冷笑一声,捏住谢存的下巴,在他耳边清晰地说道:“要不是谢存和谢炎先收买了预定上我们节目的三位艺人,让他们临场爽约,还教唆我的摄影师盗窃摄制组的摄像机等材物逃跑,我也遇不到连大师和岳大师。”

他猛一甩手,差点把谢存也甩地上,带着笑意继续道:“在这里我很遗憾地告诉大家,虽然我们是托了这些离去的朋友的福才有机会找到连大师和岳大师加入节目,也才能使用他们带来的高新摄影仪拍摄,可我还是得起诉三位合作很久的摄影师朋友盗窃剧组财务,也起诉包庇他们、窝藏赃物的,我亲爱的弟弟。”

空荡荡的草原上传来一阵哗然,记者们心里已经组织起好几篇新闻稿。不过观影期间不能随便采访,众人只能强忍好奇心,一边观光一边等谢导放料。

谢存心里一阵阵发冷。虽然看不见台下面坐着的记者,听不见他们提问,却明明白白地知道,今天这场记者会他们算是栽了。

谢炎天真张扬的脸上也积满了阴云——他们兄弟在公司里颇有业绩,学业务履历也比一个拍真人秀的小导演漂亮,在父亲面前更比那个叛逆子受宠……除了老头子生前无论如何不许他们和母亲进家门,他们哪一点输给过谢仗青!

可是今天,此刻,就在他们兄弟租的会议厅里,在他们兄弟请的媒体人面前,谢仗青竟带了怪人来砸场子,还敢这么当面告他们兄弟的黑状!哪怕谢仗青拿到没证据,他们最后打赢了官司,今天传出的黑料也得在星网上流传上几年了!

两人正考虑着如何收买媒体,雇佣水军压下于自己不利的新闻,眼前小清新的圆光忽然画风一转,四周响起了沉闷的隆隆声,大地震颤,波动从地面传到人体内,记者们也感觉自己坐不稳似的,和圆光里的摄制组一起惨叫起来。

地面起伏开裂,露出深不见底的宽缝,有几个记者正坐在裂缝上方,能感觉到地下吹上来的劲风,还有翻上来的土石穿过身体。虽然打在身上并没有实感,可那种被吞噬的恐惧感却挥之不去,他们被连念初定在椅子上没法逃脱,只得闭上眼拼命尖叫。

尖利的惨呼声中,谢仗青并不高亢的声音却穿透一切,清清楚楚地传进众人耳中:“这场地震和随之而来的熔岩爆发给当地环境造成了极大损失。火灾严重毁坏了地面植被资源,烧死了许多珍贵的动物和昆虫,还导至保护区的猛兽外逃,分散到旅游区里,给当地救火和搜救人员增添了许多危险。”

“但是,”他的声音一转,严厉起来:“这场灾难并不是自然灾害,而是人为造成的!正是谢存、谢炎两人为了杀害我,不惜在地下埋设爆炸设施,导致地幔结构受损,地底岩浆上涌,造成了这场直接经济损失高达300亿的灾害!”

他怎么知道!他怎么能说出来!

谢家兄弟挣得脸红脖子粗,却没能吐出一个字音给自己辩解。台下的记者们都被这个猛料惊呆了,连刚才的恐惧都忘了,脑中像开了几台打字机,刷刷刷地往外冒着稿子。

光是谢家今天这场发布会,就他们来回刷一个月的头条了!

这场震荡还没过去,玄幻的圆光里又冒出了一个更玄幻的绿色长方体,瞬间震压住了地震和地裂。周围原本痴痴昵昵、像是驯顺宠物的大型水鸟忽然振翅飞起,叼起摄制组成员扔到背上,剩下的几只一组抓着飞车,驮着他们斜入云霄。

宽广的草坪上只剩一驾孤伶伶的绿轮椅,轮椅上坐着刚从瘫痪中恢复的岳青峰,身旁伴着从见面起就开始照顾他的自由摄影师连念初。地面的震动虽然停下了,可是刚才的地震中翻起了许多泥土、石块,污水从脚下漫上来,包围住他们,仿佛下一刻就要淹没这对被抛弃的人。

念天地之悠悠,记者们都要怆然而涕下了。

岳青峰坐在轮椅上,身形格外矮,在挤得变型拱起的草地间更显凄凉。他拉住连念初的手,满目忧色地说:“地下都是泥了,你坐到我的轮椅上来。”

连念初看了看地面,微微摇头:“没事,只是些泥水,我把鞋袜脱了,光脚走就行。”

记者们都快看哭了——到了这时候还记着爱惜剧组借的衣服,这位古武大师也太纯朴了!那些鹤连汽车都架起来了,怎么就没架起他来?

岳青峰却坚执地说:“我们在拍节目呢,光着脚不好看,坐上来吧。你这么轻,又不占分量,我能推动自己就能再加一个你,别让谢导他们在上头担心。”

他抓着连念初的胳膊一拉,果然轻飘飘地就把人拉了上去,右手在背后扶稳,轮椅原地转了个方向,自动向前滑去。地上还有头鹤跟在他们身边,见他们走了便振翅而起,眼前的世界也跟着那鹤变化,从地面移换到了云端上。

整个摄制组都在天上飞着,脚下矗立着巨大的绿色长方体。其震压之内的地方已经平静下来,笼罩范围之外的草原却仍在震动。随着长方体的收缩,从上方渐渐能看到有星点红光从漆黑的地裂里涌上来,岩浆极缓慢地推向四周,在碧绿的草原上舔舐出大片火光和黑烟。

进入会议厅短短十来分钟,这场发布会已经从知名导演追悼会开成了豪门兄弟撕逼大戏,刑事案件庭辩现场,高科技虚拟技术体验,小清新户外游,灾难末日中绝望深沉的断臂之恋……

熔岩与火光冒出来时,记者们的情绪已经经历了一个轮回,回顾起谢仗青那句“直接经济损失300亿”——300亿星元,这么美好的旅游圣地,整个摄制组,三位怀抱梦想而来的艺人,还有一对儿原本与娱乐圈毫无关系的苦难情侣……

谢氏集团的两个私生子,为了谋杀拥有继承权的兄长,竟然干出了如此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事!

记者们正急着不能立刻写稿,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手上碰了碰,手上拿着的笔记本和话筒、录音器就又浮现了出来。众人积压许久的创作欲喷薄而出,整个会场里打字声连成一片,还有不少人边写边录音,一心二用写着两份稿件。

正卖力赶着稿,谢仗青的声音又在耳边清晰地响了起来。记者们心知又有猛料,连忙撂下稿子,集中精神听他介绍:“这场地震和草原大火,当然不是我两位弟弟拍拍脑袋就能干出来的。他们雇佣了猎鹰星盗团的成员在草原埋下深层爆炸装置,在我们进景区拍摄时引爆,并在地震爆发后用次声波枪杀死我们剧组的人。”

“我非常惭愧,是我连累了剧组的人。为了这片美丽的草原,为了剧组里这些无辜受连累的同事,我不能只顾亲情,放过这两个血肉相连的亲弟弟。”

他说得又缓慢又痛苦,仿佛跟谢存一家真有多兄弟情深似的。谢存气得血管“崩崩”直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心惊胆裂地听着他说:“虽然犯罪的只有他们俩,不过我父亲和他的夫人也有管教不严的责任,我身为谢氏继承人,不能容许谢家的产业落到这样糊涂的人手上。所以我决定,这场发布会结束后就举行董事会议,罢免我父亲。”

董事局里也有不少人来参加这场追悼会,当场就叫了几声好。

谢家都出了凶杀案了,不管大少爷多能耐,弄出什么高科技来,两个杀人犯和养出杀人犯的老子待在高层里,民众对他们集团能有什么好印象?赶紧处理了凶手,把这对拎不清的夫妇弄走,让正经继承人回来主事,他们谢氏的形象才不至于受太大影响!

就在谢仗青说话的时候,一头猎豹机甲忽然从众人背后的死角扑入房间中心,张开巨口咬向空中的谢仗青,就像是有人听了他刚才的话,要杀人灭口似的!

几名记者绷不住又尖叫起来,幸好有一只大仙鹤乍着膀过来,啪地打开了谢仗青。

猎豹的巨口已经张到极限,里面流动着蓝色电浆的电磁喷射口正好顶在一名记者身上。明知道是虚影,他也吓得有点脚软,脑子里反复念着一句话:“一定得报道出来,狠狠地报!谢氏私生子为搏家业买凶杀害亲兄,不把他们和小三以前的黑料都报出来不算完!”

幸好镜头很快落到,重新拍到了地面上,让这位记者躲开了可怕的电磁炮口。

镜头落下后,众人才发现那架绿色轮椅不知什么时候摇到这里,轮椅外罩着一层长方体绿光,就像之前镇压大地的巨棺般,罩住两名看外表就很凶残的海盗。

后面猎豹机甲的威胁跟着落向人群。轮椅上的连念初忽然挺向跳起来,不知从什么地方抄出辆雪白的自行车,骑着车斜飞而上,不知怎么就站在半空中,拎起车轮像片烤鸭一样轻松地片了猎豹机甲。

记者们目瞪口呆,捏着写了半截的稿子直想摔机!

你能上天你坐什么轮椅!你有高科技机甲为什么不驮男朋友走!在草地上演哪门子苦情戏!我们是照着“荒野中互相扶持,由友情转向爱情”的方向写你们的,这不全得重写了!

记者们一面心痛于稿子要重写,另一方面其实也是震惊又惊喜,恨不能冲上去采访两位掌握了高科技和古武的高人的。

台上的谢存和谢炎只感到刻骨的恨意。恨这两个人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他们布置好一切要杀谢仗青时出来救人;又恨政府控制新闻多日,偏偏在他们的发布会上把谢仗青这群人放出来,当着这么多媒体公布他们□□事。

幸好动手的是星盗,猎鹰星盗团又一向有信誉,只要没有实际证据——

这点念头刚刚冒出来,镜头就转到了星盗的大脸特写,钱煦五体投地地趴在泥水里,冲着谢仗青狰狞地说:“是你的便宜弟弟雇人杀你的。”

——完了!

猎鹰星盗团的团长怎么能这么没骨气!

谢存眼前一黑,全身软绵绵的,却被什么力量凭空托着,只是倒不下,昏不过去。谢炎也再笑不出来了,神情僵滞,眼底发青,显得比他哥哥还要未老先衰。

圆光不知何时结束,露出光明通透的会议厅和底下满脸鄙夷的记者。岂止他们兄弟,做父亲的谢扬也不好过,两个千娇万宠、前途无量的儿子和宇宙海盗勾结,买凶杀害他的大儿子,偏偏他脑子不知缺了哪根弦,还要给谢仗青做头七,把他亲妈也叫来了……

他木然看向台下,只见所有记者都像按了开关一样跳起来,冲向台上来采访他和他身边的三个儿子。而台下坐得最近的,就是一身黑衣的,他的前妻文昕然。

文夫人进门的时还能保持仪态,现在却像炸了毛,“嗷”地一声跳到台上,抡起镶了五金件的小包就朝他头上打去。后面的保镖也跟得极紧,一面护住文夫人不让她吃亏,一面狠狠扭住了谢扬和谢存兄弟,让自家主人打个痛快。

谢存眼眶上挨了一记金属包角,眼睛迅速肿起来,另一只眼也流泪不止。泪眼模糊中,正好见到会议厅大门被人打开,门外被灯火通明的大厅衬得极为黑暗。

那黑暗渐渐侵入大厅,化作两道黑色的人流从大厅两侧穿入,抢上主持台,左右围住了他和弟弟,黑色的离子枪顶在他们头上,冷硬的电磁手铐也铐在了两双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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