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辆偏三轮带着马达的轰鸣声从道路两边合拢而来,警察叔叔们潇洒地从摩托车上跃下,英姿飒爽。先是强迫他们抱着头蹲成一排,接着带头的在他们面前来回踱步,半旧的胶鞋发出响亮的啪啪声,探照灯打着,就跟电影里接收俘虏似的。
“怎么回事?殡仪馆报案说有人偷了他们的车,你们这伙偷车的怎么回事?”
边上有个秘书模样的提醒说:“好像跟文物走私有关系。王局你看,这个昏倒的女人叫马明慧,是有名的文物贩子,我们盯她一年多了。”
“原来是想黑吃黑!”王局断言,“哼!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撞在枪口上了!统统带走!回局里给我轮番审!”
马明伟和小史等人同时被铐了回来,马明伟脸色苍白,低头伏罪,其余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啦?怎么啦?出什么事儿啦?这儿怎么这么多人啊?火葬场报案啦?车不是我们偷的啊!喂,别信,怎么了呀?”
“闭嘴!”夏明若驮着他爸爸,咬牙切齿地说。
小分队有个警察指着小史几个说:“王局,让我揍他们一顿,这几个太不要脸了,大半夜装鬼吓唬人,马明伟那小子尿都被吓出来了!”
“回去揍!”王局说,“收队!”
王某某,县公安局局长,四十五岁上下,侦察兵出身,退伍后搞了二十年的刑侦,看人的目光就像钢锥。在此等目光的逼视下,某些人心理防线迅速崩溃,开始交代罪行,比如小史。
有警察看小史的证件,惊讶地说:“王局,这人还是××大学的学生。”
“××大学?”王局冷笑,“最高学府也出了这样的败类!”
“不对啊王局,这伙人全是××大学的!”
王局瞪大了眼睛:“××大学改行当了?没造假吧?”
警察们凑在一起研究半天,报告说:“证件、钢印、红章都是真的。”
“这是个大案!震惊世人的大案!”王局开始围着会议室转圈。那伙人全被铐在会议室的板凳腿上,一个个披麻戴孝,垂头丧气。
王局逼问奄奄一息、而且已经是青铜色的夏修白:“你是这个团伙的首领?”
夏修白把头都摇成电风扇了,王局说:“不要狡辩了,就是你!”他拿起话筒,摇号,“给我接县委。”
李长生出现在公安局门口时,心内羞愤交加。羞的是自己的学生竟然和文物贩子一起被抓获,还偷了一辆灵车;愤的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却没有一个人告诉自己且没有人报案。
“你们脑子是怎么想的?!”他咆哮,“还说什么给我报过信,你们报鬼身上啦?”
学生们如丧家之犬般跟在他身后,他们刚刚被拘留了十多个小时。有两人抬着担架,架子上是夏修白和低头凝思的老黄。
“你们穿的都是什么?给我脱了!”李长生又咆哮。
大家默默地脱去孝衣。
“给我滚回北京去!半年内再也不许出来!这次的发掘你们别想再参与了!一群混账!”
夏明若低声问:“宝贝呢?”
“宝贝!还宝贝?”李老头儿低吼,“宝贝原来在我手上,现在让公安给半道截去了!”
夏明若神秘一笑,左手摊开,掌心上竟然是两根毒针。老头儿惊喜得眼睛都亮了:“你没交上去?”
夏明若说:“哪能呢,雁过拔毛不就是我们的宗旨吗?我把马明慧脸上的也拿下来了,您看,这是什么材质的?”
老头儿说:“我又不是火眼金睛,你收好别弄丢了,带回北京再说。那个盒子我细细思考过构造,说不定还能复制一个。哎那个史卫东,去给青麓茶场打个电话,就说我们准备发掘青麓战国墓了,还得麻烦她几个月。”
“省里同意了?”学生们问。
老头儿笑着点头:“就等着梅雨结束啦。小子们,都精神点儿!”
“哈哈!”
学生们笑完了问:“您不是让我们回北京吗?”
“谁让了?”老头儿又不承认,“你们不留下,让我找谁发掘古墓和遗址去?”
夏明若说:“恩师,您的政治信誉度简直是零,不对,是负数。”
其余人深以为然。
老头儿说:“这关政治什么事?”说罢,背着手走了。
学生们相视而笑,学着老头儿的样子,背着手穿过细雨小巷,踏上了往青麓茶场的归途。
只有夏明若在医院陪床。他爸在病床上僵直了好几天,吃喝拉撒都靠人服侍。医生说又来一个见血封喉中毒的,还说要派出工作小组去云南取经,看他们是怎么处理这毛病的。
后来夏修白终于复原,发誓再也不在老家呆,老家的医院把太平间放在住院部隔壁,还不锁门,于是他抛弃儿子,夹着尾巴逃走了。
夏明若就跑到茶场与老师同学汇合,发现楚海洋来了,还爬到他家老宅的阁楼上参观。夏明若也气急败坏地爬上去,怒道:“楚海洋,谁批准你上来的!”
楚海洋扔给他一枚钢镚儿说:“那我出个门票钱总可以了吧?”
夏明若说:“有什么好看的,都是祖宗牌位。”
楚海洋左瞧瞧,右瞧瞧:“哎别信,你们是不是拿牌位摆阵法了?我最近看到一个汉代……”
夏明若打断他:“问我爸去,我什么都不知道。”
楚海洋啧啧感叹:“你爸真是危险人物,亏得我还和他在一个大院里住了二十多年……嗯?那是什么?”
夏明若太公的牌位后面,有块紫红色的布帘,布帘后有东西微微蠕动。楚海洋正要去揭,一只虎斑纹大猫“嗷呜”扑出,蹿进他怀里。
“老黄?”楚海洋惊喜道,“你也真是危险猫物,亏得是我,普通人早被你吓死了。”
老黄收敛凶神恶煞,娇羞地在楚海洋胳膊上轻蹭,显得老猫依人。
“切!”夏明若不爽地扭过头去。
楼下有人喊:“别信,快下来啊!就等着你了,我们都玩儿两轮了!”
夏明若说:“来了来了!”
楚海洋爱抚着老黄问:“去哪儿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