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喜的存在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胁,每每看见他时嘴巴也像是抹了蜂蜜,笑眯眯地叫得亲昵乖巧,岑戈也就默认了对方的存在。
他到巴黎的第三天,晚上在和合作方的饭局上,跟在董事身边的助理就将那双球鞋递了过来。那位董事只知道是岑氏的主事人亲自过来进行商业洽谈,特地在公司中挑了位法籍华裔的员工跟过来。
助理长得年轻俊朗,肤白腿长,一双黝黑的眼睛望过来,眼尾轻微上挑。无缘无故和江白鹭有几分神似。
岑戈伸手接过,目光懒洋洋地朝对方助理落过去,从他的脸和脖颈领口扫过,最后落在他衬衫袖口外又细又白的手腕上,足足停留了有数秒时间。
董事注意到岑戈的视线,朗声笑起来,拍着助理的肩头示意:“还不给岑总倒酒。”
年轻俊朗的助理会意,体贴识趣地拎着酒壶朝岑戈身边贴过去。岑戈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他的手腕上移开,片刻以后,却又情不自禁地瞥了过去。
董事坐在餐桌对面,将岑戈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露出恍然大悟和势在必得的笑容来。
两三个小时以后,当岑戈回到几天前对方公司安排的酒店套房里时,就在卧室里见到跪坐在床边地毯上等他的法籍华裔助理。
岑戈脚步微顿,倒也不像往常那样拎起对方衣领,开门将人丢出门外。反而不紧不慢地端起水杯,饮一口水,然后走到那位助理身前蹲下来,语调漫不经心地用英文问:“谁让你过来的?”
助理仰起脸回答:“我的上司。”
“你倒是很听话。”岑戈哼笑一声,垂眸时目光再次扫过他搭在床沿的手腕,看得有些专注。
助理追随他的视线望过去,在绀色的床单里展开自己的五根手指。细长的手指陷在柔软的深色床单里,如同绀色丝绸里半裹半露莹莹发光的白玉。
助理丝毫不胆怯,“岑总喜欢我的手?”
岑戈闻言紧皱眉头,冷冰冰地起身赶人,“给你五秒钟时间,从我的房间里滚出去。否则,我和贵公司的合作也就不用继续往下谈了。”
助理呆了呆,眼底掠过一丝难堪和尴尬,爬起来低头往外走。
岑戈头也不抬地在床边坐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地毯上装着岑喜那双签名办球鞋的鞋盒定定地看了两秒,按在手机屏幕上的指腹从微信界面江白鹭的对话框上划过。而后丢开手机,起身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伸手去拿睡衣时,动作却猛地定格在半空中。
下一秒,他放下手转身走出卧室,大步穿过客厅拉开玄关口的门,语气不怎么好地叫住尚未走远的年轻男人,拧着眉头沉声问:“你袖口上那对水晶袖扣,在哪里买的?”
——
今天是岑戈视角。
第32章
出差结束回国当天,岑戈领着随行的下属去市中心聚餐,却丝毫未料到,会在街边撞见江白鹭和陌生男人从极有名的情侣餐厅里走出来,手里还牵着他家那条漂亮健壮的阿拉斯加犬。
江白鹭更是没有料到。
他嫌每天往岑戈家跑太麻烦,便自作主张把狗牵回自己家去住了。养了没几天,狗就黏他黏得厉害。白天他出门上班时,狗就叼着他的拖鞋进窝里,压着他的拖鞋趴在窝里打盹。晚上睡觉时,更是恨不得爬上床来挤着他睡。
周末梁歇约他出来见面时,江白鹭二话没说就把狗也牵出来了。他好几年没回四九城,倒是不知道江总发给他的餐厅地址是市中心有名的情侣餐厅。
他牵着狗进门时,迎过来的服务生也是欲言又止地帮他牵过那只阿拉斯加犬,心中忍不住嘀咕,还是头一次看人约会带狗。
另一位服务员引他去提前预订的餐位,年轻斯文的男人一身白色衬衫,背对他坐在窗边,像是已经等候多时。
江白鹭从旁边绕过去落座,梁歇双手交握坐在窗边,颔首望向他,“餐厅是我爸自作主张给我订的。”
他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扯着唇角笑,“我估计也少不了我爸的手笔。”
两人目光客气地交错而过,像大多数感情被数年光y-in冲淡的点头之交那样,你来我往礼貌对答。直到半杯红酒入肚以后,江白鹭撑着下颚语气散漫地问他:“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还欠我一次骑马吗?”
梁歇不动声色地看他,而后笑了起来,“记得。我们两个打架,谁输了就给对方骑。”
江白鹭啧啧称奇:“难为你还记得。前些天我爸提起你时,我都差点记不起来你叫什么了。”
梁歇始终挺直的背脊蓦地微微下弯,整个人放松地往椅背上靠过去,“我可是还记得你叫什么。”
江白鹭抬起眼皮望他,“叫什么?”
梁歇面不改色地回答:“江白鸟啊。”
江白鹭笑骂:“去你的,我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他双手搭在桌边,眯眼笑道:“老实说,我出来和你见面倒不是想和你相亲,纯属还惦记着你欠我的东西而已。”
梁歇说:“行啊,那刚好,就用今晚的饭钱来抵了吧。”
江白鹭闻言点头,不紧不慢地打量他,“算是便宜你了。”
梁歇挑眉,“江少爷可不能欺负我们这些没工资拿的学生。”
江白鹭出乎意料地扫他一眼,“你还在读书?哪个学校?”
梁歇把玩手里的玻璃酒杯,望着杯中流动的红色液体道:“在京大读研。”
江白鹭愣了愣,垂眸喃喃道:“京大吗?难怪上次要约在京大门口见面。”
坐到窗外华灯初上,碗里的浓汤已经凉下来。两人结完账去服务生那边牵狗。大狗垫着两条后腿委屈巴巴地坐在地毯上盯着门口看,见到江白鹭就撒开腿扑上去,扒住他的裤腿往他怀里挤。
江白鹭搂住狗头象征x_ing地揉两把,将狗从自己身上拨开,又不轻不重地拍两下狗头,才握住牵引绳转头对梁歇道:“走吧。”
后者看得有些愣神,一边转身朝外走,一边问:“你的狗?”
江白鹭摇了摇头,“不是。”
梁歇率先走出餐厅,回身站在原地等他,“我开车送你?”
江白鹭一边打开手机里的叫车软件,一边随口道:“还是不了吧。狗崽子好几天没洗澡了,回头在你车里掉一地毛和脏东西。”
他说话时,恰好街边运货的大卡车接二连三呼啸而过,滚滚浓烟被夜风卷过马路,鼻腔里一股刺鼻的灰尘味道。连带着他的那句话,也都被尽数吞入了风中的尾气里。
梁歇低眉询问:“什么?”
江白鹭不得不抬起头来,张唇意图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时,眼尾余光却一顿。然后,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街对面吸了过去——
一周未见的岑戈西装革履,身量挺拔地站在街对面的路灯下,目光直直地朝他所在的方向投送过来。
江白鹭胸腔里平寂数天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叫嚣着呐喊着,四下冲撞,仿佛随时都要挣脱胸腔的桎梏而出。就连身体里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他轻轻抬手按住胸口,面色平静地扭头看向身边的梁歇,在闪耀跳动的霓虹灯光下露出好看真切的笑容,“谢谢你今晚请我吃饭。”
——
谜不是主线,谈恋爱才是主线啊。
第33章
和江白鹭比起来,岑戈脸上神情却称不上有多和善,更像是被扑面而过的卡车尾气熏染上一层黑灰色,由里自外溢出流动的冷气。
街口的信号灯由绿转红,江白鹭和梁歇站在餐厅门口,看街对面的男人转身对同样西装革履的公司下属交代几句,便撇下那几人从斑马线上直穿过来。
走到两人跟前时,脑海里浮现出上一秒江白鹭脸上如沐春风般的笑容,顿觉憋了满腔的气闷无处发泄,目光扫也不扫他身边的年轻男人,径直垂落在江白鹭脚边那只蠢兮兮摇尾巴的大狗头顶,一句冷冰冰的质问对着江白鹭劈头盖脸地落下:“谁准你不经过我的允许,就把我的狗牵出来的?”
江白鹭抿了抿唇,好看的眉眼耷落下来,十分自觉地道歉:“对不起。”
岑戈被他一句道歉堵得无话可说,又下意识里觉得,看见他这幅低眉顺眼的模样就来气,脑海中唯一浮起的念头,竟然只有将人领回去,压在床上好好教训一顿。
一旁的梁歇目光分别从两人面上扫过,陡然开口c-h-a话,眼睛望向的却是岑戈的方向:“岑先生,您还记得我吗?”
岑戈思维猛地中断,不动声色地拧了拧眉,“你是?”
梁歇语气恭敬道:“我是许老师的学生。”
岑戈瞥他一眼,面色冷淡疏离地点了点头。
梁歇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扫一眼乖巧搂着江白鹭小腿不放的大狗,笑着对他开口,叫的还是小时候和江白鹭在客厅地毯上打架时给他取的外号:“傻鸟,你和岑先生也认识?”
江白鹭不动声色睨他一眼,当着岑戈的面,却仍旧保持面色坦然地点头,甚至开玩笑般说:“岑先生雇我帮他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