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穿越者后,婚礼差不多就该正式拍摄起来了。刚刚被侍卫送走的各国王室贵族都被乌利乌图施法送了回来,作为观礼嘉宾,国王莫森也被定在嘉宾席一角,被迫跟着一道观礼。乌利乌图受邀而来帮着办婚礼的,当下主动自觉地担当起了这个婚礼中最重要的任务——他把那座高达四五米,顶着神殿殿顶的雕像收了起来,自己身子拔高,站在了雕像原本的地方。
他左手托着神杖,又手握着长剑,权杖一摇就洒下雪白透明的花瓣,给这场婚礼罩上一层圣洁又梦幻的氛围。
原本主持神婚的神官过来引导两位新人,一步步指导他们要怎么做。晏寒江这条真龙因神性更强,便作为神的化身站在乌利乌图脚下,手执与神同款的权杖,等着邵宗严走上来抱他。整场婚礼结束之前,作为“神”行礼的一方脚都不能沾地,以示神之权威凌驾于国王世俗权力之上的意思。
这段仪式长达数十分钟,对国王的臂力是极强的考验,是以一般举行婚礼之前,作为神替身的神官都得斋戒两个月,国王也要专门针对臂力作训练,不然半途让人落了地,这场婚礼就算不受神承认,得换个神官打回去重来。
邵道长的臂力好,完全没这个问题。对着乌利乌图本人行了参拜大礼后,就跟抱条草鱼似的轻轻松松地托起了晏寒江,把他的手搭到自己颈后。
那双手牢牢搂住他,一双大长腿柔顺地搭在他臂弯里,显得格外温顺诱人。
殿脚处的乐师们重新奏起神乐,舞者们从殿后涌出来,围着两人跳起歌颂乌利乌图神的创世之舞与歌颂农神阿卡、雨神因图等重要神祗的舞蹈。神官们伴着舞曲的拍子念颂经籍,带着点吟唱般的韵律感。晏寒江不知从哪儿掏出条手绢上,擦了擦他干干净净的额头和脖子,低声问他:“累不累?我化龙之后好像比以前重了,你这么抱着一场婚礼行吗?要不咱们倒过来重拍一次?”
邵宗严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低头在他头顶蹭了蹭,心满意足地笑着:“抱你一辈子的力气我都有,何况是这么一会儿工夫呢。”
他们的脸渐渐凑到一起,低声说了几句在外人看来没什么意义,对他们自己却甜到心里的私房话。周围的舞者们跳着跳着忽然簇拥到他们身边,祈求被“国王”抱在怀里的“乌利乌图神”用权杖赐福他们。
主婚的神官见缝插针,临时指导晏寒江这时候该说什么话,怎么赐福那些人。来观礼的王公贵族和神官们也都拥上来献舞,祈求代行神职的晏寒江祝福——虽然他们更想让大神本尊赐福。
给这群人赐福之后,就是由邵宗严抱着晏寒江到露台上向民众打招呼,宣告神婚缔成,人间之王娶到了天上之王,这个王室也拥有了神权一样不可动摇、不可侵犯的权威。
那座露台在神殿的舞者献舞时又被重新布置过一回,铺上了雪白柔软的地毯,大理石栏杆上也包着软垫、铺着鲜花,邵宗严暗暗感叹了一下神殿何等有钱,跟着那名引导神官走过去,准备跟下面观礼的民众过去挥手致意。
当然,刚才那场大雨和乌利乌图神的宣言之后,挤在那里等着看婚礼的民众们早就跑得不见人影儿了。
然后那名神官要求他们脱下衣服,在这个时候,“国王”就该在这地方,在万众瞩目之下与“神”亲密结合,以昭示王权与神权的紧密结合。
“这位天使大人,请您将您的王后压在栏杆上,让殿内嘉宾和下面观礼的民众都能看到这场神圣的交·合。”
邵宗严抱着晏寒江的手一个哆嗦,失声道:“什么?当……当众……”
乌利乌图大神在殿顶朝他们看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早先还没有这么夸张,不过人类的奇思妙想总是挺多的。所以说……靠着人类信仰提升自己力量的道路有时也挺麻烦的,后来接触了科学修行之后,我们这些神的日子就省心多了。”
这话说得沉甸甸地,让人莫名感到同情。沈屏山扑楞着翅膀从神官肩头飞过去,落在栏杆上观察了一下,深沉地说:“虽然底下没什么人看……可真拍到深入的细节,会被投诉不正当竞争的,要不你们就在这儿亲一下得了?”
亲一下好像没什么大问题。反正也没少在人前亲过,光婚礼上就亲了好几次,之前做节目时也亲过了,所以……邵宗严把晏寒江压在栏杆上,一手扶腰一手按头,嘴角含着邪魅的笑容,扯了扯领口,上半身慢慢压了下去。
“晏兄你别怕,我会扶住你,不让你掉下去的。”他心里颇有点强迫良家妇男的邪恶快·感,探出舌尖,撬开晏寒江的双唇滑了进去。被他压在下面的神之代行者毫无心理压力地回吻过去,只是抬起袖子遮住了邵宗严的脸,右腿抬起勾住他的腰,让他的身子紧紧贴在了自己身上。
沈老师在神官肩上无奈地说:“动作小一点,会被投诉的,别把自己当成那群没节操的天生龙族啊。”
晏寒江“呜嗯”地支应了一声,实在腾不出嘴说话,便用神识答道:“我们草鱼也是当着同类跟别的鱼就能产卵授精的物种啊。这不是还没露肉嘛,比当地人干的还保守多了……”
妖修的节操真是指望不上,这个人类也越来越近墨者黑了,沈老师一边考虑回去怎么剪辑,一边调换着角度拍摄。清景也游了下来,走到国王面前采访道:“贵国的神婚仪式一直是这样开放的吗?您和以前的国王是怎么克服羞耻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这种事的?”
莫森眸光晦暗,脸色铁青,根本不想回答这句话。在他的神殿里,他的婚礼上,他竟像个外人似的站在嘉宾席里,看着两个毁了他婚礼和霸业的男人取代他这个国王的位置举行神婚。而本该见证他婚礼的神祗抛弃了他,亲身为那两人证婚,还有不知哪儿来的怪蛇问他什么羞耻感不羞耻感的。
他紧抿了唇,拒绝与那条蛇对话。他身边的侍从却诚惶诚恐地答道:“那是神圣的仪式,是神赐与人间国王的恩宠,怎么可能有羞耻感。对所有围观的人来说那也是神圣的,是一生的荣耀,大家只会赞颂而已。”
……不同世界的风俗差别真大啊。不过清景本身是异类出身,又见识过不少小千世界开放的风俗,并没被这个世界的婚俗吓到,采访过他之后就转而去采访其他国王和贵族,询问他们国家是否有相似的婚俗。
其他国王遗憾地说:“我们国家没有乌利卡那么强盛,也没有这么深的神宠,不敢办这样的婚礼呢。”
“我国信奉的是风之女神,她已经有丈夫了,不可能跟国王结婚。”
“月神虽然是单身女神,可是脾气不好,不可能同意结神婚的,只有乌利乌图大神才有过爱上凡间国王并与之成婚的神话。”
几位国王说着说着,就下意识偷瞄向站在大殿当中装雕像的乌利乌图大神,以及跪坐在他脚边,满脸幸福的神官辛,羡慕得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一名同样信奉乌利乌图大神的贵族伤心地道:“就因为莫森陛下,大神就要抛弃我们这些所有的信徒了吗?我并没做错什么,为何要抛弃我……”
乌利乌图皱了皱眉头,仿佛无奈地问道:“当年人类刚刚诞生,弱小蒙昧,需要庇护的时候,我们这些神祗也曾在小千世界守护过你们数千年,可是后来你们就不再需要神了。人类建立起复杂的社会规制,强者夺取权力统御弱者,国家与领地之间互相攻伐,相同信仰之间的人自相杀戮,那时候你们也没在乎过神祗失去信仰者会不会失去力量甚至坠落啊……”
他们这些神祗需要以信仰提升力量,所以在小千世界播下人类的种子,用自己的庇护换取信仰,与人类共同生活过许久。可是人类开启智慧之后,也自然随之生出了私欲,转而信仰自己而非外界的神,回馈的信仰之力也越来越稀薄。他们这些神祗所得的信仰与付出的力量渐渐不均衡,为了维系神力和自身生存,要么就转而开发其他新生世界,要么就像他一样,从其他大千世界求来修持己身的方法,彻底摆脱信仰束缚。
“而且你们给我们编神话时不也没问过我们的意见?”他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给这个世界的人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这个世界,这些小千世界,终归是属于生存其中的人类的,你们不是真的想要一个现实存在的、凌驾人类之上的神,也不需要一个虚无的偶像。如果你们真的信仰我,那从今天起就听我的要求,信仰你们自己吧。未来会如何端看你们自己的抉择,不必也不该把希望寄托在神身上。”
这场神婚已经结束,他来到此地的任务也完成了。他一弯腰捞起了自己的信徒兼修行路上的后辈,把他变成桌上的水壶那么高,藏在自己发间的神光里,朝沈老师和清景打了个招呼就要离开这个世界。邵宗严蓦地抬起头,嘴角还挂着长长的银丝就转回头来,暴喝一声:“大神且慢!”
这位客户还没评价呢,得跟他先去一趟传送阵打分!
客户自然是要给满分的,他能见到乌利乌图大神,满足得现在死了都没遗憾了。他既想跟着神走,又惦着邵宗严的救命之恩,不能不去给他打分,两下为难。乌利乌图犹豫了一下,正想答应他们多转一个地方再回去,沈老师便伸长脖子劝道:“乌道友安心回去吧,我给邵宗严记下这个分数,回头录入系统就行。”
他们俩就是传送阵NPC,神识随时都能附上去登记工作成果,不必为这再让他们多跑一趟。
乌利乌图带着神官离开后,拍摄工作也算彻底结束了,邵宗严搂着晏寒江站起来,揉着他的后背说:“你背后硌着了没有?趁着不用拍我给你好好揉揉……”
晏寒江扫了一眼身后的拍摄团队,长长舒了口气,问道:“拍完了?不用再拍了?不用再拍的话那就……”
他的腰身忽然伸长,外表迅速变化,化作一条腹白背黑的细龙缠住邵宗严,倚着阳台栏杆朝后倒去。下面有一团白云浮上来裹住二人,朝神殿外的广场飘去,自动飞向他事先看好的旅店。
不管结多少次婚,婚礼结束了总是该入洞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