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灵魂的*,是你命运的先知。”清素得像雪洞般的房间里,一名气质温润、眼眸若琉璃般通透的青年正倚墙而立,双唇轻启,吟诗般抑扬顿错地念出这个句子。
对面玉床上躺着名体态修长的男子,全身上下裹着金红色火焰,看不出五官相貌,只能隐约感到脸庞是转向文艺青年这边的,冷冷说道:“说人话。”
裹在火焰里的自然是道心失恒,本命真火溢出的沈老师。而此刻能守在他身边的也只有和他同样被万仙盟众人尊称一声老师的情感调解节目主持人万默识万老师。
万默识双手插`进头发里梳了几下,仰头靠在素白的墙上,一副出尘脱俗的清圣气质,不带丝毫烟火气地回应:“别看不起我们搞情感调解的啊。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这模样,除了我还有谁敢接近你啊。”
沈屏山的声音从火焰中传出来,比起平常多了一丝喑哑,中气却仍然很足,毫不客气地说:“怎么没人来?于会长和各部领导刚才都来看过。”
“他们也就来看看,谁敢冒着你这勾动六识的心魔焰来替你平定道心?”万老师缓缓靠近他,把白嫩的手伸到还在不停向外延伸的金红色火焰里,又迅速抽了出来,对着沈屏山亮出手上的灼痕:“别自欺欺人了,你这根本不是本命真火溢出。这是能烧灼六识,引天魔入体的心魔焰,也就我这样五德俱全的圣人才敢过来帮你。所以现在听专家分析——你的问题就出在x生活不谐调上。”
“你就胡说吧。还真当自己是情感专家了?现在你们节目的卖点只剩下‘情感调解现场惨变,万老师怒杀无耻嘉宾’了,守在万仙盟门口等着第一批圆光的那些都是开盘口赌你这期节目上杀没杀人的。”火焰中传来一道带着丝丝烦躁之意的声音:“我认识他十几万年了,真要能对他动心早就动了,还等得到今天?”
“那你这辈子道心动摇过几次,都是为谁?”
房间一片寂静,只听到火焰燃烧时噼啪的轻响。万默识正要乘胜追击,火焰中却忽然传来一声沉重低哑的:“我还不能确定……他是我当初认识的应清光,还是借那枚龙珠碎片中的元精化生出来的普通妖物。”
他身上的火焰越发灼热,细细的火苗飞舞到空中,万老师也受不住地倒退了几步,但是嘴上仍然不停,尽职尽责的给他出主意:“这个还不容易确定!应龙一族天赋异禀,就算转世之后也不可能完全和凡蛇相同,你去给他找几个美人春霄一度,看能生出什么样的儿子来……”
“然后当上情感调解节目嘉宾,因为风流花心被你一蹄子踢死是吧?”
文艺老青年万默识揣着手叹气:“所以说问题还是在你心里。不用问他到底是不是那条应龙转世,而要问你希不希望他是。你是怕他想起前世,问你当初他死时你在哪儿吗?”
火苗猛地跳动了一下,散发出刺眼的白光。万老师又退后了两步,却还坚持做着本职工作:“你要是真的单纯把他当朋友,当初为什么跑到小千世界教他功法,还叫人专门在玄黄小世界飞升者界门盯梢,想法把他弄进了万仙盟?你当初在小千世界干了什么事,到现在都不敢化成人形让他看见?”
“可我认识他十几万年……”沈老师身上的火焰无风自动,身下的玉床都被烧得微微凹陷,辩驳也变得越来越苍白无力。“他也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向洁身自好,不喜男风……”
这还说不确定?还说自己不动心?
万老师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一口打断了他的话:“当年他是应龙之体,遗落体外的纯阳之气都能感天地之气生成妖灵,不洁身自好就儿孙满天下了!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现在的问题是你,赶紧给我承认你动了心,接下来是要顺心而行还是要封印七情都交给我!”
沈屏山深深叹息,挥了挥手,把房顶燎出了一丝黄印:“我再想想。”
“那你想快点儿。”万默识掏出把扇子在脸侧扇了扇:“最好在把这枚点星琉璃盏烧化之前想出来。不然为了防止万仙盟山门给你烧成白地,我们就只能把你扔到虚空宇宙里烧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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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师离开后,清景的生活水平跌落了好几个档次。吃饭时没有沈老师巧手做的美食,没有香喷喷的大鹦鹉下饭;学习时没有美景爽眼,累了也不能摸两把热乎乎、颤微微的小身子放松心情;睡觉时也再没人拿翅膀挡阳光,害他睡都睡不安心。
而且他现在要自己主持拍摄了,工作的重担压在肩上,他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什么都不想地当个花瓶了。
清景紧张得躺都躺不住,在车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就抬起头问道士一句:“你说b市环境好不好?皇宫啊各种园啊都保护得完整吗?要是现在去爬长城,上面的游客……游客变成的丧尸会不会很多啊?你老师什么级别的,能不能带我到大会堂里吃个饭,拍几个镜头?”
林道长听得不耐烦,敲着方向盘反问:“你天天说要拍这个拍那个,我怎么从来没看见过摄像机?该不会那只鸟就是什么外星黑科技的拟真摄像机,被你舔得电线短路了才会着火吧。”
“……你觉得是我把沈老师舔着了?可是当时我都舔完好几秒了,我想让他尝尝我的肉,他也没吃就着了……他是不是对我的肉过敏?”清景终于说出了自己躁动不安的真正理由,两肩颓然垂下,眉毛也拧成了八字型,看起来楚楚可怜。
林道长听着他开口沈老师闭口沈老师的虽然还是不痛快,可总比看着这只小妖精把心事都藏起来,拧眉敛目地装深沉强。他头也不回地把手伸到座椅后,勾勾指头把蛇精勾了过来,然后掏出一张清心符“啪”地贴到了他脑门上,看着他惊讶又紧张的模样笑道:“看,拍上符都不着火,可见那只鹦鹉烧起来跟你没关系,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它不是说还要回来吗?”
清景的心真的静下来了。他好奇地摸着头上的黄纸,抬头照了下镜子,却从宽大的后视镜里看到道士嘴角不加掩饰的笑意,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谢谢你安慰我。”作为回礼,清景从自己的百宝囊里掏出十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堆在了仪表盘上:“其实你那篇论文没写错,我现在日子过得也没多好。就因为没有学历,看不懂物理书,买不起练习题,只能靠这张锥子脸在电视台当旅游节目主持人。回来见了你老师我跟他们谈谈,让他们给你论文过关。”
林道长并不知道,能卖出五十块钱的玫瑰在蛇精心里有多么宝贵。
但这不妨碍他领受清景的心意,道长油门踩得更猛了,信誓旦旦地保证:“各大宗教协会都在b市,市里受丧尸影响肯定小,说不定现在餐馆、饭店都还开着门呢。等回去我就请你吃烤羊肉串,要是没有卖的,就请个清真大厨把羊驼片了。”
刚刚停下哭声的羊驼猛地又号了起来。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就到了b市城门外的监测站。
这里的检测比n市基地还严格,不仅需要填写表格、检查异能,变异兽还要被拉走检疫。清景听着羊驼惨烈的哭声,看着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黑熊和外国来的非洲大鸵鸟都被拉进了小黑屋,自己心底也有点发虚,缩着身子站在道士身后,祈求那些人手里的仪器检查不出来他是只黄金蟒精。
林道长此时却十分镇定,从怀里掏出十多份介绍信来,霸气地亮出上面盖着的道教协会上下各级机关的小红章:“我是道教协会派到外地工作的,这是我的助理,你可以去道教协会联系副会长管云道长,叫他派人来接我。”
清景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敬畏,凑过去低声问他:“你哪儿来这么多盖着章的文件?”
道士表面端得八风不动,私下拿眼风扫了他一下,同样压低声音答道:“出门搜集妖类生态时观里给办的。上回被你害到派出所,还是多亏了有这些文件证明我是因公接触野生动物,才没直接转刑事案件的。”
清景一下子捂住嘴,老老实实地缩在他身后,生怕道士想起旧日深仇大恨,把他交给那些工作人员,也带到小黑屋里检疫、打钢印。
没过多久,工作人员就过来通知他已经联系了道教协会,隔离时间一到就会有人来接他们。
在b市这种满地高官的地方,一个道士本来不该这么拽的。可是道教协会在杀灭丧尸方面确实比一般异能者更有办法,管云道长那只超大变异鸽更是在整个四九城里都出了名,负责检查的工作人员就格外照顾了他们一下,还给他们匀了两把折叠椅出来。
等过了三小时的安全期,道教协会的车子也派过来了,把两人三兽都接回了白云观。管云道长早就在办公室里等着爱徒,见林丹诚进来,就拉着他的手亲切慰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英雄救美感觉怎么样?听说岱衡说你带了个模特儿回来,人还挺老实的,跟你跟得特别紧?”
“老师您……”林道长遇到这位老师也是没脾气:“岱衡什么眼神啊,人跟妖精都分不出来。他就是那个害我蹲了五天拘留所的,那条黄金蟒,现在不是末世了,国家管得不严,就化人形了。”
管云道长刚要开口,林丹诚脑中灵光一闪,连忙又堵了一句:“人家是男的,不搞基。”
管云道长端起桌上的热水抿了一口,带着淡淡忧郁说道:“你把老师想成什么人了,难道你带个人回来我就非逼你结婚吗?我是想问你那蛇精是什么修为,有什么对付丧尸的手段。”
小道士这才松了口气,心口噗嗵噗嗵的跳动声也稍稍平复,却不知为何又有点失落,也跟着喝了口热水,答道:“就我所见,他是个剑修,而且就是仙侠小说里能乘剑飞行的那种剑修。而且他跟一般妖精不一样,特别特别信任人类,让人欺负了自己也觉不出来,所以……老师您可别让人骗他,他是个好妖精,而且过得挺坎坷的……”
管云道长捋着胡子轻笑:“看出来了,你现在都不提毕业论文的事了,可不是因为这妖精好吗?”
老道对这个改变了学生人生轨迹的妖精特别好奇,索性要他带路,带自己去看看蛇精。
他的眼力非徒弟们可比,一看到清景便扔掉了那副常挂在脸上的慈祥笑容,快步走上去,庄重地行了个大礼:“见过前辈。”
林丹诚都惊了,拉着老师的袖子悄声问道:“老师你怎么了?他还是前辈?他不就是一个动物园混吃混喝的小妖精吗?”
管云道长一甩袖子,在爱徒脑门上狠狠敲了一记:“你管他日子怎么过呢。他是货真价实的金丹期前辈,咱们这些道士里筑基的都少有,不叫前辈叫什么!对修为高于你者怎么尊敬都不为过,或许人家就有能力化解这场浩劫呢!”
林丹诚的手落在空中,眼睛紧紧盯着清景,完全不敢相信管云道长的话。
他不就是个看了光电总局的文件就不敢化形,渡劫都要游好几海里到国境外渡的傻蛇精嘛,怎么会就成了老师的前辈了?这蛇精要是真成了老师的前辈了,那他以后还看得上自己这个连研究生文凭都没有的小道士吗?
在他担忧的目光中,看似超然物外的红衣妖精转过身来,扶起管云道长,认真地说道:“道长不要多礼。您就是负责林丹诚论文的人吧?那我得跟你反应个情况,他的论文写得没有错,我虽然在动物园里吃得好喝得好,可我的精神是很苦闷的,我也是被人类社会发展阻碍了修行的芸芸众妖之一!”
林道长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