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金人打来以后,菜头觉得日子突然过的舒服了。
以前他在城里卖苦力,活的跟狗似的,当北地戒严民众们或者退避府城,或者向南逃窜,看着这些以往高高在上的人变的惶惶不安,菜头心里突然很舒畅。
他跑出了城,先是在路上偶然抢了几个村民的包袱,村民不敢反抗,而官府也没有理会,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好日子来了。
他纠集了一伙同伴,开始沿路劫掠,逃亡的民众人心惶惶,比往日更好欺负,而官府也忙着戒备金人,懒得理会他们这些劫匪。
不抢不知道,原来北地这些民众这么有钱,这半个月来他们过上了天天吃肉夜夜当新郎的日子。
当然不是没有人反抗,但他们一来劫掠之前都是挑拣过的,那些有护卫的有钱人他们自然不会去骚扰,只会对付那些落单的或者手无寸铁的一看就是乡下人的。
如今这种肥羊越来越不好找了,能逃的都逃走了,已经两天了他们还没开张。
没想到暮色降临时竟然遇到这一队人。
四五个男人,穿的普通,面色满是土气,一看就是常年呆在闭塞的地方不出来的山民。
人数不多,且马背上还驮着包袱,而且还有一个年轻女孩子随行。
这真是大丰收。
菜头跳出来,准备说出那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但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到女声轻柔的冒出这么一句话。
杀了他们?
杀了谁?什么意思?
菜头有些怔怔,就见那几个面带土色呆傻的男人翻身下马,顺手在马腹上一抽,同时跨步一跳,几乎是一眨眼间人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随着人过来的还有刀。
明晃晃的…刀。
刀!
菜头瞪大眼。
这些人竟然也是劫匪吗?.
他张口要喊,就觉得天旋地转,视线里的人变的模糊低矮。
怎么回事?
他怎么飞起来了?
这是菜头最后一个念头。
菜头的头落在地上滚了滚,跟随他的男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发出一声惊叫,胡乱的举着刀迎战。
但那几个男人也已经并排冲到身前,齐刷刷的刀劈下来,看起来平淡无奇,但他们却无法招架。
这是碰上同行了?而且还是很厉害的同行!
“误会….好汉…饶…”
喊声才出口就戛然而止,几把刀准准的刺入几个男人的胸口,再拔出来血飞溅,人扑倒在地上抽搐一刻便一动不动了。
从这七个男人跳出来到死在地上,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雷中莲甚至都只来得及下马,手里的刀都还没抽出。
好猛。
看着收刀站直身子的杨景五人,雷中莲心里唯一这一个念头。
这是他第一次见他们杀人。
以往在田间见他们挥动农具没什么感觉,原来放下农具,换成刀就如此的骇人。
而更让人惊骇的是他们听到命令的反应速度。
君小姐并没有惊讶,似乎这是理所当然。
“国难当头,这些人不去杀金贼,只会欺负自己人。”她扫过地上的尸首,带着几分冷厉,“真是畜生败类。”
说罢看了眼路旁的树木。
“将他们悬挂于路上,以示警戒。”
这一次雷中莲没有再落后,跟随杨景等人利索的将这几个男人挂在路旁的树上,菜头滚落的脑袋也被捡起来扔在树上。
君小姐看也没再看这些尸首一眼纵马向前,一行人很快消失在暮色里。
黑暗笼罩这条路更无人行走,一直到第二天天大亮,路上才出现了行人。
这是一群十七八个男女老弱,背着大包小包,很明显是要往府城去。
他们的神情畏惧,小心翼翼的左右探看着。
“听说那群劫匪就在这条路上活动。”一个妇人低声说道,拉紧身边的孩子。
“没事,我们人多。”一个年长的老者说道,虽然话说的痛快,但眼中却是几分不安。
人再多也只是老弱妇孺,哪里是那些年轻力壮的男人对手。
“不能再拖了。”另一个男人低声说道,“四周的人都走了,咱们再不走,等形势更紧张了就走不了,现在就撞运气吧。”
“对,我听说菜头这群人昨日往城东去了,今日没在这里,咱们走快些,到了大路上就安全了。”有人忙跟着点头说道。
大家也不过是互相安慰罢了,路该走还得走。
所幸一路走来果然没有见到人跳出来。
千万别有人,千万别有人,随着越来越靠近传说中劫匪出没的地方,众人心里的默念越急切。
忽的一个孩子叫了声。
“有人。”
这一声吓的众人魂飞魄散,更有两个妇人腿一软坐在地上,走在两边的男人们勉强稳住身子,忍住惊慌的四下看。
路上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人。
“瞎喊什么?你见鬼啊?哪里有人。”男人们松口气,恼火的骂着中间的孩子。
那孩子满脸惊恐,伸手指着路旁的大树。
“树上。”他颤声说道。
树上?
大家只顾着看两边前后,倒没有注意上边。
难道这些劫匪开始藏在树上了?
众人心惊胆战的抬头看去,顿时瞪大眼,妇人们更是发出一声惊叫。
树上竟然悬挂着七具尸体,有一具还尸首分离。
太可怕了!
已经乱到这种地步了吗?
“那是那是菜头他们。”一个男人忽的喊道。
那群劫匪?
这句话让众人纷纷上前看去,再三确认这正是那几个无恶不作的劫匪,顿时欢喜一片。
“谢谢老天爷。”更有几个老者跪地叩头,“收了这些畜生祸害。”
“这关老天爷什么事,定然是官府做的。”有男人们也立刻反驳,神情欣慰又欢喜,“有这样的官府在,我们没什么好担心的,北地一定能平稳。”
“是的是的,没错没错。”
“大家快点往府城去。”
一群人欢天喜地的搀扶着疾步前行。
而此时比庆源府靠南的开德府,民众们却没有这般的欢喜,四野人迹罕见,极目远去,村落残破,还有未燃尽的黑烟冒起,一派凄凉景象。
而从那边黑烟冒起的方向,又荡起无数烟尘,伴着一声声怪叫,十几骑铠甲披挂严整的疾驰而来,他们穿着打扮明显与大周将士不同,而且他们的马背上驮着满当当的袋子,以及四五个年轻女子。
他们疾驰在大路上,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向前方而去。
烟尘渐渐平息,路边沟壑的枯草忽的抖了抖,一个人头冒了出来。
他的脸上身上都灰扑扑的如同在土里滚了一圈,也正是如此趴在草丛中如同一体不被发觉。
“呸。”他将嘴里的枯草吐出来,一双俊目望着远去的骑兵闪烁着寒意,“真是一把好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