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密,还飘起了小雨。
屈大壮回头想喊季让走了,一眼望过去,惊出一声“卧槽”,他用手捅了捅刘海洋,“你看让哥干嘛呢?卧槽他俩也太不把学校放在眼里了吧?!”
刘海洋不明所以地看过去时,季让已经放手了。
两个人站在灯光昏暗的台阶上,只能看见侧脸剪影,刘海洋说:“不就是深情对望吗?”
屈大壮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清楚:“不是……他俩,他俩亲嘴了!”
刘海洋明显不信:“怎么可能,就让哥那持久力,亲个三五分钟不撒手算少的。我刚刚都没看到。”
屈大壮跟他据理力争:“我真看到了!”
那头,季让从少女柔软的目光中抽离出来,看了眼渐渐下大的雨,嗓音紧巴巴问:“带伞了吗?”
戚映摇摇头。
他不敢跟她对视,两三下把校服脱了,不算温柔地搭在了她头上。宽大的外套从头顶罩下,清爽的皂角香夹着少年的体温,丝丝密密将她包裹。
少年宽大的手掌牵住她手腕,低声说:“跑快点,雨下大了。”
藏在校服下的小脑袋点了点。
少年腿长,步子却迈得小,一路迁就着她,拉着她往校门口跑。鞋子踩过积水的地面,水花溅起来,啪嗒啪嗒甩了一身。
戚映偷偷地想,好像私奔啊。
跑到校门口,一群人站在门檐下躲雨叫车,戚映正把校服脱下来,拍干净上面的水还给季让,屈大壮贼头贼脑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问:“让哥,你刚才是不是跟你的小仙女亲嘴了?”
戚映耳尖一红,垂着眸不敢抬头。
就听见季让面不红心不跳地说:“没有,你看错了。”
屈大壮急了:“怎么没有?!我都看到了!你俩在台阶那……”
季让恼羞成怒一脚踢在他屁股上,“看你麻痹,给老子滚远点!”
他这反映更让屈大壮确定,他俩肯定亲了!
车子陆陆续续开过来,季让跟戚映上了一辆车,送她回家。车内暖气十足,他觉得发热,让司机把暖气关了。
司机笑了声照做,又说:“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我们开着暖气都嫌冷呢。”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回想刚才的冲动举动,简直懊恼得要命。
但是怎么能怪他?!
他明明警告过她好几次!
她就是故意勾引自己!
回完舅舅消息的戚映感觉到少年身上暴躁的气息,她收起手机,靠他坐近一些,偏着头好奇地打量他,好像在问:你怎么了呀?
季让闻到熟悉的甜香。
那香味现在还沾在自己唇角。
香味搅得他全身都热,慌忙把车窗降下来。冷空气吹进来,呼呼地响,少年在呼呼风声中咬牙切齿:“不准再勾引老子!”
戚映冷得哆嗦,委屈极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之后几天,季让就对她有点避而不见。她稍微靠近他一些,他就像被烫到一样,一蹦几尺远。
戚映简直要被气死了。
抱着历史卷子从办公室出来经过九班教室时,看到季让站在门口跟屈大壮几个说笑,气势汹汹冲过去,趁季让还没反应过来,狠狠踩了他一脚。
踩完就走,留给他一个奶凶奶凶的背影。
季让还发愣,屈大壮几个快笑死了:“哎哟卧槽,让哥你怎么被小仙女家暴了啊。”
大佬神情复杂。
上课也听得不认真,上到一半,忍不住踢屈大壮的椅子。
屈大壮正偷偷在打游戏,还以为老师来了,吓得手忙脚乱把手机往课桌里塞。抬头一看,季让一脸烦躁地看着他,低声问:“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就是她们常说的那种渣男?”
屈大壮:“???”
什么跟什么啊?
季让烦得不行,可感情经验为零,不得不拉下大佬的面子,向小弟取经:“我没跟她告白就亲了她。”
要不是在上课,屈大壮就蹦起来了:“我就知道我没看错!”
大佬心虚地承认自己的错误:“亲了之后还躲着她。”
屈大壮一拍大腿:“渣!太渣了!渣得都可以上818了!”
季让眼底冒火,咬了咬牙,又忍下来,闷声问:“那怎么办?”
屈大壮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这多简单,告白啊!不是我说你让哥,你早该告白了,赶紧把人追到手才是正经啊!盖章定论懂不懂?”
季让手指紧了紧,咬着牙说:“不行。”
屈大壮奇了怪了:“怎么就不行了?”
季让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不能早恋。”
屈大壮:“???”
大佬有点垂头丧气,沉默了好半天,才说:“你还记得判断坏学生的标配套餐吗?”
提到这个屈大壮就很兴奋,毕竟这是他们一开始在道上立足的根本呢!
就像三好学生必须要成绩好人品好性格好,他们坏学生也是有标准的呀!想当年,大家都以集齐坏学生标准套餐为荣呢!
他兴奋地说:“记得啊!抽烟打架,逃课早恋,再考个倒数第一,齐全!”
季让面无表情说:“除了早恋,我都干过了。”
屈大壮:“所以?”
季让:“所以我不能早恋,要守住最后一条底线。”
屈大壮:“???”
这他妈是什么歪理?
你不早恋你就不是坏学生了?
你抽烟打架逃课,但你还是个好男孩?
季让有些烦躁地坐回去,拿着笔在语文书上胡乱画了几笔,闷声说:“反正不行,老子不能带坏她。”
她那么乖,比月色还要纯粹,一路干干净净地长大,身上没有一丝被人诟病的地方。
不能在他这里,沾上污点。
他不能让别人谈论起她时,用八卦又失望的语气说:就是那个跟不良少年早恋的女生啊。
他舍不得。
屈大壮用看神奇宝贝一样的眼神看他,忍不住问:“那你亲人家做啥?那你现在亲了人家不认账,要人家怎么想?”
季让镇定地说:“那大不了,让她亲回来,扯平了。”
屈大壮:“???”
妈的,大佬太不要脸了。
下午放学,戚映和岳梨手挽手从教室走出来,准备去小吃街吃点东西,再回来上晚自习。刚出教室,就看见季让靠在走廊对面,书包搭在肩上,手里拿着一盒草莓布丁。
经过的学生都在偷偷看他,长得好看的人就算恶名在外,也免不了吸引目光。
岳梨开心地跟他打招呼:“大佬你来接映映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季让还没回答,就看见戚映拽着岳梨气呼呼往下走,不理他。大佬为自己之前的幼稚行为追悔莫及,绷着唇角追上去。
岳梨察言观色,小声问戚映:“映映,你们吵架了啊?”
戚映小脸气鼓鼓的,重重点了点头。
她也是有脾气的!
这次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他!
季让一路跟着她们走出学校,走进一家盖浇饭店,坐在她们旁边那张桌子。戚映绷着小脸,都不转头看他。
岳梨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真害怕大佬的耐心被磨没,突然暴起揍她们一顿。毕竟他对女生向来没什么耐心。
结果一顿饭吃得很平静,季让一个人坐在另一张桌子,沉默着吃完了饭,又去把三个人的饭钱都付了。
然后又一路跟着她们回学校。
走到二班教室的时候,季让拉了下岳梨,把手中的草莓布丁给了她。
岳梨朝大佬做了个保证完成任务的表情。
到座位坐下,岳梨把草莓布丁放到课桌上,打开盖子闻了闻,夸张地说:“哇,好香啊!映映,要不要吃?”
戚映把小脑袋往旁边一扭,不理她这个叛徒。
岳梨叹了叹气说:“那你不吃我就扔了哦,我不喜欢吃草莓。”
拿着布丁作势就要起身,戚映一下转过身,飞快把布丁从她手中抢了过去。然后一脸严肃地把袋子系好,塞进了课桌最里面,
岳梨笑得肚子疼:“得早点吃啊,放久了会坏的。”
戚映耳尖泛红,不理她的打趣。
天色黑得早,留在学校复习的学生们安静上着自习。戚映写完两张化学卷子,伸了个懒腰,余光瞟到岳梨趴在桌上好像睡着了,手指伸进课桌,悄悄把那盒草莓布丁拿了出来。
左看右看,没人注意到她,赶紧偷摸摸吃了。
晚自习结束,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戚映背着书包跟岳梨一起走到公交车站。两人不坐同一路,岳梨的车子先到,跟她挥挥手就上车走了。
戚映独自一人站在站牌下等车,冬夜风寒,她把围巾扯上来一些包住半张脸,头上还戴着羽绒服后的那个兔耳朵帽子,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眼睛。
旁边高三的几个男生也刚下晚自习,其中一个高高帅帅的学长注意她好久了,趁着公交车还没来,走到她旁边去搭讪:“学妹,高一就开始上晚自习啊?太努力吧。”
她看上去好乖好小,要不是穿着海一的校服,说她是初中生都有人信。
男生理所当然以为她是高一的。
戚映看到男生们也穿的同款校服,礼貌地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个二。
我高二了。
那男生愣了一下,觉得这小学妹傻乎乎的,好可爱:“你为什么跟我比耶啊?”边说边拿出自己的手机,“学妹,我们加个微信吧。我高三一班的,成绩还不错,你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随时可以问我。”
戚映迟疑了一下。
她想拒绝,但觉得直接摇头不礼貌,于是也拿出自己的手机,准备打字拒绝。
男生见她掏出手机,还以为她同意了,高兴地靠近了一些。
刚凑近,黑漆漆的公交站牌后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影,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一把把戚映给拽了过去。
几个男生都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还以为有坏人,冲过来大喊:“什么人?!放手!”
高高瘦瘦的少年从阴影中走出来。
冷冰冰的一张脸,眉眼又戾又野,一言不发盯着他们。
戚映被他手臂圈在怀里,挣扎了两下没挣开,抬脚踩他。
其中有个男生认出他,低声说:“是季让。”
他冷声道:“趁老子还有耐心,滚。”
找戚映要微信那男生忍不住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你认识她吗?再不放手我报警了!”
季让不理他,低头看怀里挣扎的小姑娘,手臂稍微松了松,但还是没放开她,任由她踩自己脚。
戚映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委屈,眼眶都红了。
那男生还想说什么,后边的同伴扯了下他:“别管了,你看不出来他俩关系不一般啊?车来了,走吧。”
公交车门打开,扑出一股热气,等人上车后,合上门开走,尾气卷起街边散落的枯叶。
季让松开手。
戚映从他怀里挣出来,转过身瞪他。
他低着头,好半天,闷声说:“我来兑奖。”
戚映愣了一下,没理解他的意思。
季让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张a4纸,打开,递到她眼前。
那上面的颜色和字迹已经褪色了一些,连折痕都很明显,但纸张还是很新,像是被认真保存起来。
季让牵起她的手,把奖状放到她手里,嗓音低低的:“我的心愿是,映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