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停雁这天晚上没能早早入睡,这当然不是因为白天老师讲的生理卫生健康课程,而是因为她被同学们邀请去参加宴会了。
她如今的身份是夜游宫大小姐永令春,这个身份阶层,大家除了吃喝玩乐,也需要结交人脉,因此聚众吃喝就是必不可少的调剂。一整个教室的人都去了,廖停雁也就跟着去了,毕竟社畜也有社交,她没在虚的。
一大伙人由一男一女两位身份最高的学子牵头,去了辰学府外的锦绣画堂过夜生活。
男女分席而坐,隔着灯火与朦胧的花能互相看到对面,有乐人坐在花下弹奏吟唱,有侍人奉上酒点灵食,场面甚是和谐友好,和谐的甚至令成年人廖停雁有点失望。
永令春坐在女席中部,上席没多久,大家喝着酒聊开了,就有左右两边的女子前来搭话。
“令春,我听说你是与兄长一同来的辰学府,怎么现下却没见到他人?”
廖停雁只得放下吃到一半的芍药花图案小肉丸,说:“兄长另有要事去做,大约过几日便回来了。”
长得清丽柔弱的女子挽着她的手:“既然你这几日没伴,不如与我一道去上课,我也是独自一人,还怪孤单的,我们住的院子也不远呢。”
看她表情,好像自己应该知道她是谁,所以连名字都不用报,但廖停雁很头秃,她可不认识这位啊。没办法,只能演了,用上几年社畜生涯锻炼出的社交能力,寒暄完了把她顺利送走。
刚走一个,又来一个,这回是个瞧着甜美可人的,脾气似乎不太好的姐妹,一上来就说:“你在课上是不是与我表兄闹矛盾了?是不是你让他出丑的!”
跟她闹矛盾的,不就那个被她扎了屁股的齐姓男子。廖停雁满脸无辜,茫然的神情生动得令人无法怀疑她,“我没有啊,令表兄是哪位?”
咸鱼技能之一:都行,可以,我随便
咸鱼技能之二:什么?我不知道,不是我
把这姐妹忽悠走了,廖停雁又吃了一口小肉丸,还没咽下去,第三个来搭话的也来了。这个明显不怀好意,是过来撕逼的,“哟,你们夜游宫的人,怎么也要到我们庚辰仙府里来求学了?不过也难怪,夜游宫地方那么小,人也不多,怕确实是没人能教你们呢。”
廖停雁放下筷子,满脸诚恳:“没错,你说得对。”
咸鱼技能之三:是的,没错,你说的都对
妹子:“我看你灵根也不是很好,过来了大概也修不成什么,还是早早找个道侣依附算了。”
廖停雁:“好,你说得好啊,有道理。”
妹子:“……你今日过来,莫非就是找道侣来的?可惜这里的诸位同道们家世都是你高攀不上的,你最好有自知之明。”
廖停雁:“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妹子:“……”妈的。
妹子过来挑衅,被堵了回去,反而把自己气的不行,咬着牙走了,心里想着,不是说永令春是个脾气不好的,一点就爆吗,怎么面人一样,说什么都没反应。
人走了,廖停雁终于能吃掉最后一口小肉丸,在心里叹了口气。这里就没有一个人是冲着吃来的,全都在那说说说,她连吃个肉丸都被打断三次。她吃完就去舀另一道乳白色的甜羹,味道爽口香甜,算是不错。
她这度假的日子,伙食待遇时好时坏,当初在三圣山,连吃食都要自备,那段时间里连快肉干都没吃上。后来出了三圣山,过了几天逍遥日子,在白鹿崖想吃什么只管吩咐,随时随地各种大餐端上来任挑选,那时候吃的东西也是最好的。
之后搞事情逃命,又开始自备伙食,还好有准备带了不少保鲜菜肴能一饱口腹之欲,至于现在,吃食虽然比不上白鹿崖那会儿,但比下也是有余了。
吃第二口甜羹的时候,又有个小妹子蹭了过来,对她说:“你的脾气真的很好啊,方才元融雪那样说你,你也不见生气。”
廖停雁:“没什么好气的。”毕竟她骂永令春,跟她廖停雁又有什么关系。
她现在吧,是大佬师祖司马焦一系的人,司马焦的身份呢,大概就相当于一个公司老董事长留下来的孙子,空降进公司,公司的元老们表面上供着他,实际上架空他,现在把他下放到底层分公司做基建……也不对,应该说这位势单力孤但很疯的boss为了搞垮自己看不顺眼的公司,主动下放决定撬公司基石。
作为boss这边的贴身助理,她无所畏惧,别的不说,大佬罩人的时候那是金钟罩。
大家吃吃喝喝一阵,场面更加火热,终于开始说一些内部消息,有人神神秘秘地提起:“你们可知,近来内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哦,可是与那位师祖有关?”
众人脸上带着八卦的神情,用遮遮掩掩的代号指代,谈论起了慈藏道君的事。这些人都是大家族分支里的公子小姐,年龄又不大,所以他们不会知道太多,却又比一般人知道更多。
廖停雁之前就在奇怪,司马焦搞了那么一场大事,又弄死了不少高层大佬,怎么庚辰仙府各处都没事人似得,都没人谈论这件大事,现在终于听到有人提起一点话头,她竖起耳朵也凑了过去听八卦。
“听说师祖大发雷霆,杀了不少人,只是因为他宠爱的一个女弟子给他吹了枕边风,掌门还要替他隐瞒此事呢。”
“那位师祖听说是与掌门起了争执,如今在白鹿崖闭关不出。”
廖停雁:好了,不实消息。肯定是为了维稳,被上面把真实情况给掩盖了。
“我以前还道师祖出关,我们庚辰仙府会更加强盛,现在看来,有这个师祖,真不是件好事。”
众人被这句太直白的话说得一阵沉默,哪怕有的人心里是这么想的,也不好直接说出来,而且有些人想法则完全相反。
瞧着有些高傲的一个男子便说了:“师祖修为极高,还是司马一族唯一的后裔,随性些也很正常,诸位也不是没看过庚辰史,像师祖这样的司马子弟有许多,可他们每一个人最后都成为了我们庚辰仙府的顶梁柱,给我们仙府带来了荣誉,是值得我们尊敬膜拜的前辈大能。若有机会,我倒愿意为师祖效死。”
像这个男子一样想的还有许多人,他们大多觉得,杀几个人没什么,只要不杀到他们自己头上,当然是更愿意去追随这样强大的人。
可惜司马焦没有拉拢势力再去和人斗的意思,他从头到尾就没掩饰过对这整个庚辰仙府的厌恶,要做什么也是独自去做。
“吃完了吗,吃完了就回去。”
说师祖,师祖到。失踪了一天半的司马焦顶着永莳湫的脸突然出现,站在廖停雁身后说。
因为此刻场中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司马焦不以为意,只对廖停雁示意了一下。廖停雁干脆地放下吃了一半的甜羹,起身跟着他走。
“稍等,是夜游宫的永莳湫吧?今日我与师道友在此设宴,供学府里我们这些新学子们互相认识,何必急着走,不如与令妹一齐留下,之后还有精彩节目,若错过就可惜了。”领袖男子出言挽留。
司马焦瞧了他一眼,是那种看到一只蚂蚁爬过脚背的目光,“设宴?我看你们只顾着聊了。”
廖停雁:这话对,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不愧是老板。
司马焦扭头看了她一眼,是发现自己孩子半个月没见瘦了的表情。
廖停雁:我肯定是读错表情了。
假兄妹扫了所有人面子,直接走出了这片花宴林,把所有人尴尬不愉快的表情留在身后。
“你喜欢这里?”司马焦走在水榭长廊上,随意问道。
廖停雁砸了咂嘴,“还行吧,东西比学府里好吃点。”
司马焦不太理解她对于吃东西的执念,指出:“你如今修为,根本不需要吃这些,除了一饱口腹之欲,根本没有其他益处。”
廖停雁:“哦,我吃东西就是因为嘴馋。”
这祖宗的人生真是太可怜无趣了,要是一个人连好好睡觉和吃好吃的都没办法,活着真的失去了很多意义。
廖停雁:“其实你也可以尝试一下不同的美食,对保持心情愉悦很有效果。”
司马焦不屑地呵了声。
他们没有离开锦绣画堂,因为廖停雁今天的晚饭只吃了肉丸和半碗甜羹,没吃够,所以他们另外叫了一桌,廖停雁吃,司马焦坐在一边发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廖停雁觉得祖宗像个孤僻自闭儿童。
司马焦:“我能察觉到你在想什么。”
廖停雁住脑,开始配上《舌尖上的中国》bg吃东西,并且不断用小当家配角们的语气夸赞起食物的美味。
司马焦盯着她。
廖停雁:“……不然你尝尝?”
司马焦凑过来,把她勺子上颤颤巍巍的乳白蛋羹吃了。
廖停雁:……那不是还有一碗,为什么非得抢我的,抢别人的你才觉得能吃下是吗?
她放下勺子,用筷子夹了一颗莹白宛如珍珠的鸟蛋,迅速塞进了嘴里,朝司马焦露出个假笑。呵,我都吃进嘴里了,你特么再抢啊。
司马焦托着她的下巴,凑近。
廖停雁:“!!!”
柔软的唇舌贴近纠缠时,廖停雁脑后一麻,好像想起了之前神交时的某个瞬间。
司马焦放开她,靠在桌边,嚼了两下嘴里的鸟蛋。廖停雁下意识抿了抿嘴,发现嘴里除了口水什么都没有。她不由自主咽口水的时候,司马焦好像笑了下,但他这个笑容很浅很快,立刻就又显露出了烦人精的一面,说:“这有什么好吃的。”
廖停雁想把那一盘在汤里沉浮的珍珠鸟蛋全都塞进他那张嘴里,然后把汤从他鼻孔里灌进去。
下一刻,司马焦端起那碗珍珠鸟蛋,连汤带蛋一起泼在一边的花丛下。这么干之后,他好像愣了下,才把空了的盘子丢回桌上。
廖停雁:“……”妈蛋。
不远处某位宴会迟到,误入此处的齐姓男子,正好目睹了方才一幕,此刻脸色乍青乍白,格外难看。齐乐添认出来那边亲密接吻打情骂俏的男女,其中那女子不正是他看上的永令春吗!他都还没把上手,没想到会被别人捷足先登,她旁边那男人又是哪来的?
齐乐添整了整表情,走了过去,装模作样对廖停雁道:“令春妹妹,怎么在此处,不是与其他人一同参加花夜宴吗?”
又看司马焦,“不知这位是?”
廖停雁压根没注意刚才的事被这人撞见了,说了句:“这是我兄长永莳湫。”
齐乐添的表情霎时僵了,他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污秽的思想,最后汇聚成四个大字:兄、妹、乱、伦!
司马焦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用勺子拨了拨面前没兴趣的菜色,“没事就滚。”
齐乐添鄙夷地看着他们,然后一句话没说僵着脸走了。
廖停雁满头问号:“他干什么一脸便秘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