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天,钱钱起了个大早,先跟韩闻逸出去晨跑了半小时,又回家认真化妆打扮了一番,背上画桶,跑下楼去。
她走出楼道,韩闻逸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了。
“好看吗?”她拽了拽裙摆。
韩闻逸认真地上下打量她。她化了一个精致而淡雅的妆容,刘海用卷发棒烫成了小内卷,更好地修饰了脸型;她穿了一条纯白色的裙子,身材姣好,气质出尘。
“唔……”韩闻逸摸着下巴沉吟,“要不,还是去换一条吧?”
“怎么啦?”钱钱连忙低头看了看自己,“哪里不对吗?”
“太好看了。”他皱皱眉,“舍不得让别人看到。”
钱钱好气又好笑地瞪他一眼:“这么老的套路你也用!”
“我是个真诚的人。”韩闻逸摊手,表示自己的真诚日月可鉴。
钱钱才不理他,拉开车门把画筒放了进去,钻进车里:“走啦走啦!”
那天王晋生来找她,她立刻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韩闻逸了。韩闻逸很为她高兴,还自告奋勇周末要送她去画廊。
上车以后,钱钱的情绪很亢奋,一会儿一变。
“哥,”她搓着手紧张地问道,“你说他们靠不靠谱啊?”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韩闻逸踩下油门。
过了一会儿,她又高兴起来。
“我上网查过,这家画廊挺有背景的,他们跟好多有名的艺术家都有合作。”她扬起下巴,有点小得意,“他们老板说很喜欢我的作品,我是不是很厉害?”
韩闻逸噙着笑:“超厉害!”
“嘿嘿,以后要是我出名了,一张画能卖几十万……”
人在亢奋的状态下情绪的变化极快,这会儿钱钱已经开始喜滋滋地做起白日梦来了。她侧过身看着韩闻逸,豪气冲天地说:“到时候我就包养你!我要带你吃香的,喝辣的,你喜欢什么电子产品手办模型,我全都给你买!”
韩闻逸噗嗤一下乐了。
“那说好了。”他笑道,“以后我的电子产品就等着你帮我更新换代了,钱总。”
钱钱拍着胸脯:“包在我身上!”
不一会儿,车开到了清风画廊门口。
钱钱给王晋生打了个电话,王晋生很快跑出来接她。
王晋生三十来岁,面皮白净,穿着一身黑袍,带着一顶黑色礼帽,留着一副很喜感的八字胡,看着挺有艺术家的气质。可他手指上却带了三枚粗粗的金戒指,往他的艺术气质里凭空增添了几分俗气。倒是很符合他这个艺术商人的定位。
他先认出韩闻逸,再看韩闻逸边上的漂亮姑娘,就知道她是钱钱了。他打量着两人,心里不由有些吃惊。韩闻逸长得英俊他在视频里看过,可是本人竟比视频更俊几分。至于钱钱,搞艺术的人里有不少放浪形骸的,像她这样青春靓丽的还挺少见的。真是一对般配的俊男美女。
“您是王总吗?”钱钱问道。
“是我。”王晋生热情地上前,“你就是钱钱老师吧?你好你好!”
他又假装刚刚认出边上的韩闻逸,满脸惊讶:“你不是网上很火的那个心理学家吗?韩老师,我看过你的节目!”
“王总,您好。”韩闻逸笑眯眯地跟王晋生握手,然后自然而亲热地搂住了钱钱的肩膀。
这个动作让钱钱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因为说好了恋情不公开,平日里他们从来不会在人前有亲密接触。但在王晋生眼里他们不是邻居,不是公司里的上下级,他们一个是心理学家,一个是艺术家。
她没有推开他,只是微微怔了怔,然后自然地反搂住他的腰。
王晋生被这对小情侣发的狗粮刺激到,戏谑地啧了两声,又道:“两位老师都进来吧,我先带你们参观一下画廊。”
钱钱正打算进去,韩闻逸却停在原地没动。
“要不你们先去聊会儿?”他晃了晃手机,“我有点事,需要打个电话。”
“啊,没关系没关系,你去忙你的吧!”钱钱忙道。韩闻逸今天肯陪她来她就很高兴了,人都到这儿了,至少已经能确保王晋生不是个骗子,后面的事情她自己谈也行。
“这地方不能长时间停车,我先去边上的车库把车停了。”韩闻逸说,“等会儿就来找你。”
“好!”
目送王晋生把钱钱领进清风画廊,韩闻逸钻回车里,开车走了。
等他找地方停好车,从车里出来,刚才一路上的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了。他的神色变得颇为凝重。刚才在路上的时候,他收到风投公司那边发来的消息,说是之前接洽的两位投资人都拒绝了给他们事务所投资的事。
韩闻逸给风投的人拨了个电话过去,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韩总。”接电话的人是风投公司的刘经理。
“刘经理,”韩闻逸问道,“上次见的那两位老总对我们事务所不满意吗?”
“唉……也不能说不满意。韩总,你们事务所还是很有前景的,而且您本人现在发展得也非常好。只是你们事务所的发展规划……”刘经理语气委婉地说,“投资人总是希望他们的资本能够获得最大的收益。”
韩闻逸皱眉。
他们事务所目前最大的投资人是马千万,但最近他和马千万在经营事务所的方向上发生了很多矛盾,他已经看清楚他们不是一路人,所以合作也很难再继续下去了。他想跟马千万拆伙,但是在此之前,他必须找到其他能够代替马千万的投资人。这也是他和夏见灵最近频繁跑风投公司、和各位老总见面的原因。
然而钱不是那么容易筹到的。他和夏见灵为了创办这家事务所,自己已经投入了很多,但是事务所不可能只靠他们两个人撑下去。至于其他投资人,肯定是要谈利润和回报的。可惜,心理咨询事务所并不是什么吸金的地方。
虽然咨询费用一个小时几百元,看起来并不便宜,可是要经营一家事务所,房租、水电、税收、工资……全都是很大的支出项。十二事务所经营到现在,其实每个月都是亏钱的,将来网站上线、宣传铺开,应该就不会再亏本了,可是盈利还是有限。投资人拿着这笔钱,去投个影视剧,找几个当红演员拍点烂片,不知道能翻几倍,谁又愿意把时间耗在他们一家小事务所身上呢?
刘经理见韩闻逸不说话,就把话撩得更明了:“韩总,我个人觉得你们事务所的业务其实可以再拓展一点,您看您这么大的影响力不能白费是不是?好好利用起来,肯定有人愿意给你们投钱。”
韩闻逸没吭声。如果按照刘经理说的做,他赶走一个马千万,下一个、下下一个来的可能还是马千万。
良久,他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开口:“我知道了,很感谢你。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我们下次再联系。”
“好吧,再见。”
切断和刘经理的通话,韩闻逸翻翻通讯录,找出其他风投公司的联系人,继续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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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晋生把钱钱带进画廊,先带她在画廊里参观,向她介绍画廊的详细情况、合作单位以及签约艺术家。
“这几幅作品已经拍卖掉了,”王晋生指着一个区域的画说,“暂时在这挂着,过两天就会送去买家手里了。”
钱钱扫了一眼,那些画的水平有好有坏。她随便指了一幅画得一般的问:“这画卖了多少钱?”
“八百。”王晋生回答,“是个美院学生的作品。”
钱钱“唔”了一声。如果一幅画只能卖几百块的话,虽然也是一笔收入,但是实在少得很可怜。那种练笔作品卖了也就卖了,真花心思完成的作品,只卖几百她还不如自己收藏着。
王晋生看穿了她的心思,走到一幅花卉画边上,问道:“你猜这幅画拍了多少钱?”
钱钱仔细端详。这幅画的水平应该是这块区域最高的,构图用色都恰到好处,比刚才那副美院学生的作品厉害了很多。她想了想,猜道:“三千?”
“五千。”王晋生说,“这幅画大,而且取材好,富贵牡丹,讨巧。被一位律师拍走,说准备挂新家客厅。”
钱钱点点头。她心里盘算,她认真完成一幅这样大小的画作大概需要三五天时间,也就是两个周末。相当于接一份兼职,如果一幅画几千,比她平时网上接的那些商稿价格更高,她还是挺乐意干的。就是不知道她的画能不能卖这个价。
王晋生又走到一副水彩日出图边上:“你再猜猜这幅画卖了多少?”
钱钱一看,这幅画虽然尺寸大一点,但构图挺简单的,作画的工作量其实不大。而且这水平,明显不如刚才那副富贵牡丹。既然富贵牡丹卖了五千……她猜这画:“三千。”
王晋生笑了笑:“加个零。”
“什么?这画卖了三万?!”钱钱大惊失色!摸着良心说,她画得绝不会比这差!
“你是不是觉得富贵牡丹那副画得更好?我也这么觉得,懂绘画的人大概都这么觉得。”王晋生说,“但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画这幅日出图的作者更有名气!拍卖的时候把画家的名字和履历一介绍,价格蹭蹭就往上涨。最后这幅图是被一个开餐馆的老板买走的,说是准备把名家的画挂店里,显得他们餐馆有格调。”
钱钱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晋生带着她继续往下一个区域走,钱钱忽然在某一副画作前停了下来,认真端详了一会儿。这是一幅城市图,作者却把城市画得十分光怪陆离,高楼大厦像是一个个囚笼。她想看看作者的署名,但是奇怪的是,这幅画竟然没有署名!
王晋生看到钱钱注意的那幅画,不由愣了一愣,表情变得颇为古怪。片刻,他恢复笑脸,走回钱钱身边,问道:“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钱钱思量了一会儿。这幅画的技法上虽然有点欠缺,但可能是这幅画的意境,可能是这幅画的表现手法……总之,她就是欣赏这幅画作。
“我喜欢这幅画。”她说,“我能看到这个画家的……灵魂。不知道这么说你能不能理解。总之,我很喜欢。”
王晋生眼波闪了闪,没说话。
方才他脸上的笑只是客套的肌肉用力,然而听到钱钱的话之后,那笑意忽地自然化开,漾了满脸。
他带着钱钱参观完画廊,把她领进会客室,开始跟她聊正事。
钱钱特意带了几张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来。她把画给王晋生看,王晋生看完连啧数声,感慨:“佳作啊!埋没到今天,真是可惜了!”
他又问钱钱:“你是美术生吗?”
“上大学以前在外面学了几年水彩。”钱钱回答,“大学以后念的是艺术设计。”
王晋生了然:“难怪。如果让我说句鸡蛋里挑骨头,你的构图和构思还有提升的空间。但是你这色彩表现力,简直绝了!你要是再学几年,或者碰上好的老师,前途不可限量。你当年怎么没学下去呢?”
任何一项技能,都有几种影响元素。天赋、学习、练习……钱钱的色彩表现力,当然有后天学习的成果,但更重要的是她的天赋。而构图和构思的能力,通过学习无疑也能提高的。当然,王晋生并不是为了挑刺,他一开口就说了,这是鸡蛋里挑骨头,他只是被钱钱的色彩表现力惊艳到,为其他略微不足之处感到惋惜而已。
然而一幅画,只要有一点出彩之处,就毫无疑问可以被称为是佳作了。
他的感慨钱钱没接,只问道:“王老板,如果我跟画廊合作的话,具体是怎么合作呢?”
王晋生叫来法务小李,让小李拿几份样板合同过来。等合同拿来,他就着合同跟钱钱仔细介绍。
“咱们这儿有几种合作方式,一个是签作品约。简单说就是如果你有作品想委托我们出售,成功售出以后我们按照售价分成。但这种合作方式我们的抽成会比较高,你知道,经营一家画廊的成本是很大的。”他把第一份合同推到钱钱面前。
钱钱简单看了一下,如果签作品约,售出以后她跟画廊需要五五分成。
“我们还会跟艺术家签长约。长约一般三年为期,每年你至少需要交给我们二十副作品。分成虽然还是五成,但是——我们会为你进行个人包装和市场推广。”王晋生另外推了份合同给她。其实除了这两份合同之外,他们还有那种廉价保底的合作方式,是给那些一幅画撑死了只能卖几百块的绘画爱好者的,在看过钱钱的画作以后,这种协议就没必要拿出来了。
“推广?”钱钱微怔。
“刚才那些画你也看到了。那幅日出图,以你的水平,花三五个小时画一幅也不比他差吧?现在是商业社会,不讲究酒香不怕巷子深。水平只是成功与否的一个因素,宣传和机遇更加必不可少。”说这话的时候王晋生脸上说不上是什么表情,有点理所当然,又有点无奈。
他玩弄着自己手指上的黄金戒指,眼睛看着钱钱:“我们公司既有宣传资源,也有政|府扶持,张珂和刘更六都是我们一手推出来的。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你跟我们签长约,我们一定会大力捧你,以你的水平,三年以后你不可能比张珂差!”张珂和刘更六都已经是业界知名的画家了。
王晋生毕竟是个商人,吹起牛来口气一点不虚。钱钱虽知道他说话有夸张的成分,难免还是觉得心动。
她以前接商稿做兼职,东接一单,西接一单,因为她水平高态度好,固然有回头客和朋友介绍,可到底是为了别人干活,对她自己的提升和积累十分有限。可如果跟画廊建立长期合作,以后她的作品就不再是xx书的封面、yy网的插图,而是她钱钱的个人作品了!光这一点就足够让她热血澎湃!
她心里的天平已经全然向着签约倾斜了。
不过问题还是有的。
钱钱看了眼合同,指着某处:“一年至少交二十副画太多了。我还有工作,没有那么多时间画画,我也不能保证一直有灵感。”
法务小李忙道:“老师,我们的合同是不能改的。连张珂老师跟我们签的都是这份合同。”
钱钱撩起眼皮,严肃地说:“数量限制太高,很可能导致我胡乱应付交差,我不想这么做,我想你们也不喜欢。”
法务小李还想说什么,王晋生抬手阻止了他。他问钱钱:“那你能完成多少?十副?”
“如果合同里非要写这一条的话……那么两幅。”钱钱说。她当然不是一年只能画两幅画,但是写进合同里的东西,肯定是限制越少越好。
法务小李满脸的不可思议。excuseme?两幅你还画个毛啊?两幅你让我们宣传个毛啊?
“哈!”王晋生不怒反乐,“不愧是艺术家,很有个性。这条件你也说得出口啊?”
“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钱钱耸肩,“两幅不是个保底的数字吗?到时候就算我交两百副你们也不会嫌我画太多吧?我只是不希望在我交了十九幅作品以后还得赔偿你们违约金。”
法务小李正想跟她争辩一下事务所要求保底数量的出发点,然而王晋生手一抬,把他的话挡回去了。
“行,两幅就两幅,”王晋生豪迈地通过了,“依你。”
法务小李眼睛猛地一瞪,眼珠险些从眶里掉出来。他刚说合同不能改当然是谈判之词,名家签约和新人签约的条款怎么可能一样?钱钱明显是个新人,自家老板有爱才之心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这么丧权辱国的条款一口就答应了是在开什么玩笑?!
钱钱也略有些意外,但她没多想,继续往下看合同。
她又点出了合同中几条她有异议的条款,王晋生连二十幅画都能痛快地让成两幅,其他的还有什么不能让?大手一挥,让法务小李改合同去了。
法务小李简直目瞪口呆。但老板发话,不能不依,他只能满头雾水地回办公室改合同去了。
等合同的时候,王晋生又想起一件事,忽然起身跑了出去,过一会儿拿着一张纸回来,递给钱钱。
钱钱接过一看,这是某个水彩画比赛的宣传单。
“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试试?这个比赛所有的参赛作品会在我们这儿展出。一等奖,奖金两万;二等奖,奖金一万;三等奖,奖金五千。展览时间一个礼拜,闭展就出奖,很快的。”
奖金对钱钱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但是她一看开展时间,居然就是一个礼拜以后的事儿了!
“其实本来投稿的时间已经结束了。但没关系,我们是协办单位,还是有点话语权的。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开后门给你留个展位,你最晚得在办展前一天的上午过来交稿。你觉得怎么样?”
他顿了顿,怕钱钱不感兴趣,又多劝了几句:“你不用担心会有特别厉害的画家来参赛——已经出名的人没必要来凑这个热闹。我相信你的水平拿个奖不成问题,真的!奖金还是其次,主要是一份履历,我们给你做宣传的时候,这种经历总是越多越好,方便给你抬身价。”
钱钱咽了口唾沫。她确实感兴趣,但是参赛作品对题材和尺寸都有限制,她肯定是要重新画一幅的。时间是真的有点紧。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王晋生的爽快的感染,她莫名地也变得很豪爽。
“行!”她收起这份传单塞进包里,“我参加。我回去就画!”
“哈哈,”王晋生很高兴,“那我等你消息。”
今天一切的事情都出乎意料的顺利,钱钱本来只打算来探探虚实,王晋生约她来也只是想了解了解情况。结果两个人都反常地豪迈,莫名其妙就把合同给敲定了。法务小李碍于老板淫|威,很快就把改好的合同拿过来,结果钱钱和王晋生当场签字盖章,合作就这么达成了!
钱钱美滋滋地揣着合同和参赛传单起身:“王老板,下次见!”
“下次见。”王晋生起身送她,“期待你下次带着更多作品来。”
等钱钱离开以后,法务小李跟着自家老板回到办公室,才敢问出心中的疑惑。
“老板,”他问道,“刚才那姑娘是谁啊?你咋跟她签了那么一份合同啊?跟某某老师的合同咱都没让那么多啊!”
王晋生想说是亲戚介绍的朋友,想说自己有爱才之心,想说签下她肯定能得到韩闻逸的卖力宣传……然而他脑海中浮现起的却是刚才钱钱站在那副光怪陆离的城市画前,说的那句她喜欢那幅画。
“艺术家的惺惺相惜,”他把玩着自己手指上的金戒指,“你懂吗?”
小李用他空洞的眼神来回答他只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
“不懂你还瞎问什么?去去去,”王晋生不耐烦地挥手驱赶,“干你的活儿去!签都签了,别提醒我后悔!”
小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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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钱出了画廊,打韩闻逸的电话,发现他的电话占线了。她有点莫名,给韩闻逸发去一条消息。
钱钱没有钱:“我搞定啦,你在哪儿啊?”
没一会儿,韩闻逸回信来了。
别人家的金坷垃:“地下车库,a区。”
钱钱正打算收起手机,忽然觉得“别人家的金坷垃”这几个字瞧着有点不那么妥帖了。她想了一会儿,点进备注名,改了改。
别人家的金坷垃——我家的金坷垃。
改完以后,她满脸笑容地收起手机,朝地下车库走去。
大白天的,地下车库里没什么人,钱钱一路跑下去,拐没两个弯就到了车库的a区。她伸长脑袋东张西望,很快发吸纳了站在那辆黑色宝马车边上的韩闻逸。韩闻逸好像刚打完一个电话,正把手机收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钱钱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朝着韩闻逸飞奔过去。
韩闻逸看她过来,脸上也荡开几分笑意:“你怎么这么快……”
他还没说完,钱钱已经冲到他面前了。而且她并没有减速停止,兴奋地扑进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
他向后撤了半步,抵消了冲击力。没等他回过神来,钱钱忽然踮着脚仰起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亲完之后她便打算松手,韩闻逸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后颈,在她低头躲开之前,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的唇。
钱钱仿佛受惊的兔子,瞪大眼睛,僵在那里。忽如其来的侵|略让她紧张到连呼吸也忘了。
然而数秒之后,她全身软了下来,闭上眼睛,重新勾住他的脖子。
她忽然想起张爱玲的那句她从尘埃里,开出一朵花儿来。曾几何时她曾觉得这段话有些矫情,可此时此刻,她却感同身受。
她挣扎着从尘埃里钻出来,满心欢喜地开出一朵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