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娘子的胭脂铺开了,人也就自然跟着搬出了侯府。最近宁钰轩也就开始渐渐地找不到鬼白的影子了。
奇怪,人呢?站在书房门口,侯爷有点茫然。季曼端了点心过来,挑眉道:怎么了?
鬼白一向是守在我身边的,最近好像经常没看见人,好多事都交给其他人去做了。宁钰轩郁闷地道:前天请假,想着今天也该回来了。可是好像还没有。
季曼想了想,拉着他进屋,放下盘子道: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跟了你这么多年了,你也不用太操心。
宁钰轩坐着想了一会儿,道:他是不是看上水娘子了?
季曼嘴角抽了抽:不是第一天回来的时候就该发现了么?鬼白很明显就是对水娘子有意思啊。
虽然水娘子是个寡妇,但是人很贤惠,又能持家,这些年受的苦不少,能有个好男人疼她也不错。
这样啊。陌玉侯想通了,眉头就松开了:那就上门去求亲啊,磨蹭了这么久,还没将人拿下?
季曼也点头,鬼白看起来就蠢萌蠢萌的,加上天天照镜子,可能早就被照傻了。这方面的事情,能帮的话还是帮他一把为好。
侯爷。
正想着呢,那头人却已经自己回来了,脸色有些沉重。
鬼白,你过来。宁钰轩和颜悦色,像极了居委会大妈,很温和地看着他道:可有什么烦心事?
鬼白有些不适应这样的陌玉侯,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属下无妨,只是还得请假几日。
去做什么?宁钰轩挑眉。
鬼白顿了顿,道:成亲。
啥?屋子里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还想着帮他呢,结果这头已经要成亲了?
属下向水娘子提亲了,水娘子允了,婚礼就从简。鬼白不好意思地道:都一把岁数的人了。
季曼被他说的给堵了好久才通顺了,眨了眨眼睛道:你跟水娘子求亲,她同意了?
鬼白点头。
那你严肃着一张脸干什么?季曼哭笑不得:还以为是什么坏事呢。
鬼白苦笑,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喜事啊。他是想着要找人过日子,她也是想着要找人过日子。他顺口那么一说,她也就淡淡地允了。
完全没有什么兴奋的感觉啊。
天天跟在侯爷和夫人后头,看他们秀恩爱秀习惯了,鬼白的内心也是渴望一段深刻的感情的啊。虽然不能每个人都像侯爷和夫人这样轰轰烈烈吧,但好歹也该是郎情妾意,深情款款啊。
结果他与水娘子的过程就是:
在下年纪不小,也该成亲了。
嗯。
不知娘子可有意愿与在下一起过日子?
好啊。
没了,全程两个人的表情都跟雕塑一样,然后就这说定了,他去找媒人写婚书,定婚事,回来请个假准备成亲。
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娘子一时冲动答应了在下。鬼白叹气道:不过不管如何,总是要成亲的。
季曼挑眉,这两人明显都是对对方有意思,怎么定下婚事了,还这样苦着脸呢?
宁钰轩看了鬼白一会儿,道:你跟随我多年,聘礼钱侯府自然是会出的,你不用操心。
多谢侯爷。鬼白行礼。
那先回去收拾准备吧。
是。
季曼支着下巴看鬼白走了两步,之后他又回头看了屋子里一眼。
陌玉侯坐在季曼身边,两人什么都不做,还是一种秀恩爱的状态。
鬼白叹了口气,他是真的担心水娘子不是喜欢他,而后在一起久了,总是会淡的。
喜欢一个人的话,就该像夫人那样啊,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侯爷喜欢吃什么,什么时候会在哪里,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并且总是在侯爷需要的时候出现。两人站在一起就显得般配。
而男人么,也是该跟侯爷一样闷骚,嘴上经常和夫人吵闹,下朝回来的路上都不忘给夫人带点儿小玩意儿,还一直容忍着小姐的各种破坏行为。
鬼白觉得自己已经被影响坏了,他觉得没有热烈感情的日子,应该是过不下去的。
忐忐忑忑地成了亲,入了洞房,之后他便称水娘子的闺名画月了。他们住在侯府,水娘子也将胭脂铺雇了其他人来打理,两人开始过上平淡的生活。真是平淡得一点波澜都不起,连个小波折都没有的那种。
鬼白很早就出门,水娘子就在家里缝纫和打扫。用膳的时间他回来,她就已经做好了简单的小菜。晚上回来的时候,被窝也已经是暖暖的了。她总是温和而贤惠,他也不会多说什么,两人一起吃饭,然后同眠。
这样的日子其实很温暖,只是鬼白与水娘子谁也不多说一句话,除开睡一张床,两人更像是搭伙同居过日子的,而不是夫妻。连最起码的拌嘴都没有过。
这是什么?季曼看着宁钰轩拿来的绸缎,挑眉。
下朝回来路过绸缎庄看见的。宁钰轩道:替我再做一件披风吧。
季曼撇嘴:想的倒是好。
嘴上这样说,手上却还是拿了绸缎起来看样子,想着能做件儿什么模样的披风。
鬼白就在他们后头站着,心情更复杂了。为什么侯爷和夫人说话就那么自然那么亲近呢?他与画月,什么时候才能这样?
水娘子与他一起陪着侯爷夫人,带着桑榆小姐一起去散步。看着前头的一家三口,鬼白忍不住偷偷看旁边的人。
画月
嗯?水娘子茫然地扭头看着他。
鬼白忍不住又摸了摸袖子里的镜子,轻咳两声道:你是不是也很羡慕侯爷和夫人这样的生活?
水娘子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要羡慕?
他们那样恩爱,又爱得轰轰烈烈的,侯爷权倾朝野,夫人又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鬼白比划着:不是很让人羡慕吗?
是啊,是很让人羡慕。水娘子平静地道:每个人都想成为他们那样的,可惜成不了啊。我们就是我们自己,自然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日子。别人的日子终究是别人的。
鬼白一愣。
侯爷再好那也是夫人的,换了别人就驾驭不了。夫人再好那也只喜欢侯爷,换了人来也是不行。水娘子一脸认真地道:所以他们过他们的日子,可以羡慕,但是没必要强求自己也有那样的日子啊。
一道雷劈向天灵盖,鬼白整个人突然就顿悟了。
原来是这样啊,他还一直担心水娘子会因为侯爷和夫人过得太好,而觉得与自己在一起,并不会快乐呢。像一杯白开水,越来越没味道。但是竟然是他想多了?
晚上我留了一块牛肉。水娘子低声笑道:你早些回来,我做给你吃。
好。鬼白使劲儿点头,想了想,从袖子里将那块用了多年的镜子拿出来递给水娘子。
作甚?水娘子拿过镜子来看了看,撇嘴道:这不是你一直很喜欢,不管走哪里都带着的镜子么?
鬼白一脸严肃地点头:对,这是一面让我反省自身,思考自己为何一直难娶的镜子。
水娘子:
现在我明白了,我这是被侯爷和夫人影响太多了。鬼白双眼里都是感动地看着水娘子:谢谢你点醒了我,所以这块镜子就送
我不要。水娘子淡定地将镜子塞回他的袖子里。
为什么?鬼白很委屈,这镜子是他曾经的宝贝啊。
水娘子叹了口气,伸手拉住了鬼白的手:你留着吧,既然现在不被影响了,那咱们就好好跟着散步。
实际原因是她觉得真的很蠢,不管是这面镜子还是镜子的主人。
河边又遇见刺客了,来了两个拿着大刀就朝侯爷砍的。水娘子远远就看见夫人抱了小姐就蹿去了一边,而后侯爷十分潇洒地从腰间抽出匕首,与两人过招。
你家侯爷遇刺了。她道。
鬼白还看着水娘子傻笑,闻言才反应过来,连忙招呼人上去围观。
一众护卫围成一个圈,看侯爷一打二,精彩之处还叫声好。那头季曼已经掏钱买了路过老伯的糖葫芦,递了一串给小桑榆,母女俩看得开心得很。水娘子却是和鬼白站在一处,看到紧急关头,鬼白就拿着大刀上了。
夕阳西下,刺客很快退场,侯爷和夫人相互拥着回去哄孩子,鬼白则是和水娘子高兴地回去吃牛肉。
各自有各自的好,又有什么羡慕不来呢。
鬼白和水娘子一直跟在侯爷和季曼的背后,看着他们两人每天相互扶着回府的画面,看着他们的头发从乌黑变成了雪白。他们羡慕但是也不觉得嫉妒,因为相互看看,旁边的人何尝不是陪着自己,一直从青丝变成了华发?
世间感情千百种,有的热烈如烟火,有的安静如星空。你有你的灿烂,我有我的岁月静好。
谁都值得一份真诚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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