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不用管我,继续继续!”
苏楠边结结巴巴地说着,边捂着双眼往后退,脸都红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已经……”
贺从泽瞥了眼门口的苏楠,虽然心底不太情愿,却还是松开了禁锢着江凛的手。
“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江凛的双手终于获得了自由,她无奈出声,“我在前线支援的时候后背受伤了,贺从泽帮我看看而已。”
苏楠闻言愣了愣,见贺从泽也笑容戏谑地盯着自己,不禁觉得得知真相后反而更羞愧了。
看来是自己把小贺总想得太禽兽了……
苏楠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这才垫脚瞄了眼江凛裸露在空气中的后背,刚才没看还好,这会看了,她当即抽了口冷气。
江凛是属于那种皮肤白细的人,而正因如此,那大片的擦伤落在她背上,才更显得狰狞可怖。青紫与血迹对上白皙与无暇,实在是一种极难用言语描述的视觉冲击。
这到底是怎样弄出来的伤啊……
苏楠单是看着都觉得疼,更别说江凛这个承受者了,她蹙眉问道:“这伤什么时候弄的,怎么现在才处理啊?”
江凛如实回答:“傍晚那会儿,间隔时间不算很长,还好。”
苏楠简直被这个丝毫不懂爱护自己身体的女人给逼疯了:“这么严重的伤你竟然不是第一时间处理,江凛你就气死我吧!”
江凛哑然,知道自己有错,倒也不吭声了。
而苏楠知道跟江凛说多了也没用,反正她也不听,索性叹了口气,转向贺从泽:“小贺总,处理伤口的事情要不我来?”
贺从泽笑得人畜无害,温文尔雅:“不用麻烦苏医生了,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处理好的,你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苏楠:“……”
她怎么觉得……有种大尾巴狼装忠犬的感觉?
苏楠安慰自己应该是错觉,既然贺从泽都这么说了,她便也不多打扰,道了声晚安后便离开了。
如此一来,帐篷中只剩下江凛与贺从泽二人。
江凛的脸立刻冷了下来,语气也凉如冰:“贺从泽,你从我身上起来。”
贺从泽姿势不变,单手捞过旁边的医疗包,扯开后打量了眼里面的工具,还算齐全,能用。
他翻了翻,发现没有生理盐水,随即蹙眉。
估计江凛是要忍一阵的疼了。
“没有生理盐水,我直接用碘伏给你清理伤口,待会忍着点。”贺从泽说着,目光在江凛的背部扫了几眼,越看越觉得心惊,他啧了声:“江凛,我发现你有事没事就喜欢折腾自己,你不心疼我心疼。”
江凛顿了顿,最终还是决定解释一下:“当时有名搜救员在我面前,他年纪应该不大,看上去也就二十岁,也许还不到。”
“他脸色很差,身体显然已经超负荷了。看得出来他已经在水里泡了一天,而且应该没怎么吃饭,不然也不会摔倒。我当时太着急,没多想就扑过去拉住他,没注意到自己在地上摔伤了,也没想起来注意身体。”
“我发现洪水比我预料中要严重很多,虽然存活的人更多,但我今天看到无数的人抱着尸体哭,而即使见到的是尸体,他们还是会对搜救人员道谢。”她嗓音中含着淡淡的沙哑,有疲惫,也有真挚:“搜救员是百姓们的希望,我只是个医护人员,却也想在这种人间惨剧中献一份力。”
贺从泽闻言,陷入了缄默。
他目光沉沉,凝视着江凛。
——她总是如此,装出置身事外的冷情模样,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善良。
算了,她若想做那便做,反正他会护着。
...贺从泽用纱布湿了消毒水,轻轻敷上江凛后背的伤口上,他看到江凛在一瞬间无声攥拳,感受到她的身子倏地紧绷。
她肯定是疼的,但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是稳的。
贺从泽却宁愿她喊疼,也不至于现在这样让自己心疼。
视线在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上扫过,贺从泽消毒过后,便开始了后面的步骤,动作谨慎而温和。
“其实我这个人吧,不算特别坏,但也跟好人完全不沾边。”他淡声道,声线平稳,陈述一般:“我不善良,只凭利弊行事,没那么多好心可供我发散,但是……”
贺从泽停顿一瞬,随即他开口,嗓音低沉轻缓:“但是江凛,我愿意为了你,去做我所有力所能及的善事。”
江凛的五指攥成拳,紧了又紧,她却始终一语不发。
后背上本来没有被她放在心上的伤口,此时被贺从泽这么一碰,好似也开始撕心裂肺的疼了起来。
胸口莫名有些涩然,堵得她哑口无言,闷闷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回应他。
江凛从未想过,像自己这样糟糕的一个人,也会有被别人小心翼翼呵护着的一天。
即便是她这样的人,即便是她这样的人……
也同样,期待纯粹的感情。
贺从泽的动作很利索,毕竟是在部队呆过几年的,包扎技能是基本,三两下就给江凛处理好了伤口。
他想起自己让助理帮忙准备了新衣服,扫视一周帐篷,成功在角落处发现了个袋子。
他拎过来放在她身边,象征性的拍了两下,道:“这是衣服,换上吧,别着凉。”
江凛反手碰了碰自己的后背,有点疼,但应该没什么事。
她背对着他坐起身来,侧首扫了他一眼:“我换衣服,你站着干嘛?”
贺从泽无赖一般地挑眉,“你害羞?”
江凛直接用实际行动证明“害羞”这个词根本不适用于自己,她从袋子中摸出那件衣服,随后干脆利落地将自己身上的衣料扯下。
虽然她是背对着他,但那曼妙身姿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他的神经,有什么东西在血液中燃烧沸腾,开始喧嚣。
贺从泽不禁屏息,他蓦地转过身子,拧紧了眉头:“江凛,你是太信我还是太信你自己?”
“这种时候你能做什么?”江凛将问题给丢了回去,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尽量不去牵扯后面的伤:“贺从泽,公共场合跟我调情,最后难受的只会是你自己。”
贺从泽:“……”
江凛的不解风情,怕是无人能比的了。
偏偏这帐篷中安静得很,他能清晰听到身后衣物悉索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平添几分隐秘的暧昧。
贺从泽简单平复了气息,对她正色道:“明天不许去前线,好好在救援站给我待着。”
让江凛不工作好好养伤是不可能的,她绝对不会安安分分待在帐篷中,而他又不能保证时刻盯着她,只能做出最大的让步。
江凛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身体情况也不太是个去前线,便答应下来:“好。”
没别的事了,贺从泽便准备回去,他这次来州城虽然主要是出于私心,但来都来了,也得办点公事像个样子。
临走前,他听身后的江凛语气平淡地丢过来两个字:“晚安。”
贺从泽脚步一顿,随后他勾唇,眉眼间悄然染上了几分笑意:“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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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天航醒过来的时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周遭漆黑一片,他茫然的撑起手,想要爬起来,却不想这片空间不够他伸展,还没直起腰来便被磕到了脑袋。
结结实实的一下,疼得林天航倒抽了口...冷气,眼眶酸涩地捂住了脑袋,心里暗骂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撞上去这么疼。
他揉揉脑袋,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贺从泽的车里才对。
当时助理哥哥来找自己,说明了州城的情况,他担心哥哥姐姐的安危,又对州城的情况十分好奇,便一时冲动,趁助理哥哥去打电话的时候钻进了后备箱。
后备箱和车内空间是相通的,只隔了层挡板,所以并没有缺氧的问题。虽然一路上并不安稳,道路颠簸难走,但林天航难受了会儿,半道上竟然就这么晕晕乎乎的睡着了。
直到现在,他才慢悠悠醒了过来。
林天航发觉车身好像是没有在动了,想必是已经抵达了目的地,就是不知道车上还有没有人,万一被发现,他肯定会被送回去的。
这么想着,林天航有些忐忑不安地握了握小手,他又在后备箱中等了会儿,却迟迟听不到外面的声响,也不知道是隔音太好,还是根本就没有人。
林天航与思想斗争了数个回合后,他终于决定下车,去观察观察环境。
这么想着,他小心翼翼地在后备箱中寻找拉线拉环的逃生装置,终于在后备箱盖下部摸到了条拉线,他轻扯了下,后备箱便开了。
林天航十分谨慎,他当即伸手抓住后备箱盖,透过缝隙观察到外面并没有光,似乎已经是晚上了。
那应该是没人了吧?
这么想着,林天航松手,待后备箱盖彻底抬起,他也下了车。
脚下踩的是泥土地,也许是因为州城这几日降水的原因,土壤中含水量委实过高,导致黏黏糊糊的十分不舒服。
林天航觉得实在是不自在,他好像都快不会走路了,撇着嘴去观察四周,然而入目的却只是零零星星的几辆车,这里可能是停车的地方。
远方有波涛击打的声响,似低吼似呜咽,遥遥传来中有些未知的恐慌,让人实在难以安下心来。
夜色浓重,这边比京都要冷很多,林天航虽然穿的厚,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发现真的是晚上了。
爸爸说过,晚上是绝对不能出门乱跑的,那样不安全。
想着林城的话,林天航放弃了主动出击的念头,他最后环顾周围,想找一找有没有人在这里,但等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有,寒碜得很。
现在天色又晚了,也不知道这边会不会有虫子野兽什么的,他有些怕,只好又默默钻回了后备箱,留出条缝隙来进入空气。
幸好手机还是满电的,林天航将亮度调到最低,开了省电模式,将耗电量降至最小,最终他定了个早上的闹钟,随后便窝成一圈闭上了眼睛。
等明天上午醒了,就去找哥哥姐姐吧……
他这么想着,不多久便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