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回道:“一直没有说过话。倒是很听话,从来没有吵过,也没有闹过。霍小姐来过一次,用鞭子抽了她一顿。”
刘询眉毛微不可见地皱了下,淡淡问:“打得重吗?”
“反正还活着,找了个关在这里的老宫女在照顾她。”
刘询挥了下手,黑衣人都退了下去。他走到窗口,看向里面。
一个人睡在榻上,一动不动,一头青丝散乱地拖在枕上,面目被遮掩得模糊不清。
刘询站了会儿,忽觉不对,几步跨进屋子,一把拽起榻上的人,竟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子,他大怒,“来人。”
一个黑衣人匆匆进来,看到榻上的女子,立即跪下,“小的……小的……”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刘询并非常人,立即冷静下来,知道问题的关键不在他,挥手让他退下,看向榻上的女子,“你想活,想死?”
女子微笑,眼内有看破一切的冷漠,“同样的话,今天早上刚有人问过,所以我躺在了这里,把那个丫头替换了出去。”
这种一切都已无所谓的人,最是难办,刘询思索着如何才能让这个女子开口。
女子凝视了一会刘询,眼内的冷漠褪去,面色惊疑,“你姓刘?你这双眼睛长得可真像皇上,鼻梁、下巴却长得有几分像太子……你,你……”
刘询回道:“我姓刘名询。”
突然之间,女子的身子开始不停颤抖,她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抚刘询的脸,眼泪簌簌而下,“你……你……”
刘询丝毫未怪,任由她抚着自己的脸,“我还活着。”
女子猛地抱住他,又是大哭,又是大笑,状若疯癫,“你都这么大了,我上次见你时,你还在太子殿下怀中,殿下会很高兴……会很高兴……”
刘询已经明白几分端倪,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抱着。
女子哭哭笑笑了一会,突然紧张地看向外面,“你怎么在这里?快走!不要被人发现了。”
她在掖庭中囚禁多年,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刘询几分心酸,轻声将一切告之。女子这才知道刘询竟是新帝,虽然早已见惯宫廷风云、人生起落,可还是吃惊万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难以自持。
在女子断续的叙述中,刘询弄明白了女子的身份。她姓夏,是先帝刘彻殿前的侍女,看她的神情,肯定不仅仅只这些,可刘询不想多问,她说什么就什么吧!尸骨都早已经凉透,活着的人还要活着,往事能埋葬的就埋葬了。
等夏嬷嬷稍微平静后,刘询问:“嬷嬷,关在这里的女子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她是陛下的女人,我欠过霍氏人情,所以……所以就让霍家的人把她带走了。”
“霍光?”
“这朝堂内,除了他的人,还有谁能随意出入宫禁?”
刘询说:“先委屈嬷嬷在这里再住几天,等一切安稳后,我会派人来接嬷嬷。”
将近二十年的幽禁生涯,一直以为荒凉的掖庭就是她的终老乡,不料竟还有出去的日子。夏嬷嬷没有欣喜,反倒神情茫然,只微微点了下头。
刘询刚走到门口。
“皇上,等一下!我突然想起……”
刘询回身。
夏嬷嬷斟酌着说:“幼时看过几本医书,略懂医理,我看那位姑娘好似身怀龙胎,皇上赶紧想办法把她接回来吧!”
刘询面色大变,眼中有寒芒闪烁,“你说什么?”
夏嬷嬷歉疚地说:“我也不能确定,只是照顾了她二十多日,觉得像。一个猜测本不该乱说,可如果她真身怀龙种,就事关重大……所以我不敢隐瞒。”
刘询头重脚轻地走出了冷宫。
刘弗陵有了子嗣!
刘弗陵有了子嗣!
……
他脑内翻来覆去地就这一句话。
如果刘弗陵有了子嗣,那他这一个月的忙碌算什么?霍光现在可知道云歌有了身孕?如果霍光知道有可以任意摆布的幼子利用,还需要他这个棋子吗?如果赵充国他们知道刘弗陵有子嗣,还会效忠于他吗?如果……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