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该喝养神汤了.”库狄将手中的碗盏递给拓跋乞颜.“这是太医院特意给您配的新方子.说是对您的身体好.您趁热喝吧.”
“唔.拿來吧.”拓跋乞颜接过來.仰头喝了.
库狄将碗盏收走.示意内监拿下去.他站在拓跋乞颜身后给他按摩太阳穴.说着:“大汗.您这日夜操劳.身子怕是吃不消啊.好歹休息会吧.”
拓跋乞颜靠在椅背上.疲倦地说:“本汗这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所以更要抓紧时间.要尽量留给舒默一个好打整的江山.”说完.他抬手示意库狄不必再揉.“好了.你还是过來给本汗研磨吧.”
“是.”库狄应道.“大汗.晚膳前大妃派人來请您去颐华宫小坐.您看这时辰.可要过去.”
“也好.本汗也许久不曾去颐华宫了.将这几本奏折批完就去吧.”拓跋乞颜指指案上的一小摞奏折说着.
颐华宫内.阿尔朵重装敛容.她对着铜镜妩媚地笑.问:“墨兰.你看我今日这打扮可好.”
“大妃风华绝代.怎样打扮都是极好的.”墨兰说着.
阿尔朵笑着看她一眼.说:“你呀.最会挑好听的说.过一会儿大汗不是要來嘛.所以我才要好好打扮一番.也好让大汗多多怜爱啊.”
墨兰从阿尔朵手中接过耳环.小心地为她戴上:“奴婢瞧着.这宫里就属大妃对大汗最是有心了.”
正说话间.就听见外面传來库狄的声音:“大汗驾到..”
阿尔朵连忙带着墨兰來到门口.盈盈拜下:“大汗安.”
“大妃.平身吧.”拓跋乞颜虚扶一把.阿尔朵起身后.温婉地扶住拓跋乞颜的手臂.娇笑道:“大汗.您这么久不來.不会是把阿尔朵忘了吧.”
“谁说的.本汗这些日子为着朝政忙碌.还不是为了桑拉日后省事嘛.你身为桑拉的阿妈.应该最能体谅本汗的苦心啊.”拓跋乞颜说道.
阿尔朵闻言面露惊喜:“果真么.那妾就替桑拉叩谢大汗了.”边说着边扶着拓跋乞颜进了寝殿.
这一夜.阿尔朵始终痴缠着拓跋乞颜……
半月后.下了早朝.桑拉到颐华宫请安.“阿妈.前次说的事.您想的怎么样了.”桑拉开门见山地问.
阿尔朵眼皮都沒抬一下.专心看着自己新染的指甲.漫不经心地问:“前次.你不是说他是你父汗吗.阿妈事后想了.觉得你说的有理.毕竟是你的父汗嘛.怎么你如今倒是催促起來.”
桑拉面上一怔.继而嬉笑道:“阿妈.您就会拿儿子开涮.儿子这些天日思夜想.对阿妈的建议深以为然.汉人不是说无毒不丈夫嘛.儿子这么做也是避免父汗辛苦打下的乌桓江山落入舒默那个血统不纯正的人手里嘛.你说呢.”
“嗯.果然是有觉悟.你放心.该做的事阿妈正在为你做.你就耐心等着继位登基吧.”阿尔朵起身來到桑拉面前慈爱地说道.
“您是说父汗要死了.”桑拉的声音不自觉地抬高.
阿尔朵抬手捂住他的嘴.斥责道:“叫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是是是.我错了.阿妈莫气.”桑拉边说边轻轻打嘴.继而好奇心迫使他追问.“阿妈.您到底是怎么做的.”
经不住他的逼问.阿尔朵叹口气.來到妆台前.拿起一个看似普通的妆盒.从暗格中取出一个小纸包.递给桑拉.桑拉不明所以.接过來.小心打开.里面赫然装着的是暗褐色的粉末.他凑在鼻子前闻了闻.问:“这是什么.”
阿尔朵怕他误吸.连忙抢过來.小心收好.方才说:“若不想死.就不要碰.”
“这是什么.毒药.”桑拉惊恐万分.连忙将手在衣衫上用力擦拭.生怕沾染上毫分.
阿尔朵见状.不由地笑出声:“你也太胆小.所谓毒药.不入口怎会有事.”
桑拉听罢.稍稍放下心來.但是仍旧使劲擦拭双手.不放心地问:“您给父汗用了这药.父汗马上会殡天吗.您怎么做到的.”
“这药啊.是我们土悉部落的秘药.从不外传.一旦入水.无色无味.就是太医也觉察不出.不过.一次两次地不会有什么效果.要长久地用才好.”阿尔朵简单地解释.“至于怎么下药.你就不必知道了.”
“阿妈.您这是不放心儿子吗.”桑拉有些不高兴地问.
阿尔朵不理会他的小情绪.径自说道:“你是阿妈最亲的人.阿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只是这事一旦被人发现.阿妈必不会连累你.所以你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比较好.否则即便你父汗殡天.你认为你能坐稳这大汗的宝座吗.”
桑拉后退两步.跪在阿尔朵面前.叩头下去.说:“儿子多谢阿妈费心操劳.日后必不负阿妈所望.”
告辞了阿尔朵.桑拉走在回府的路上.整个人飘飘然的.就好像已经看到自己登基称汗的样子了……
桑拉走后.墨兰來到阿尔朵面前.问:“大妃.那药可还要继续用.”
阿尔朵颔首:“自然要用.这事一日不解决.我这心啊就一日放不下.未免夜长梦多.按照原计划.加大药量.告诉他.这事他已经参与进來了.无论如何沒有退路了.”
“是.奴婢知道.”墨兰低声说道.转身退下.
阿尔朵独自一人.双臂环住.心底溢出一丝凄凉.从沒想过有一天她和大汗会走到这一步.她口中轻喃:大汗.是您逼我的.本以为您这么多年早已放下了对倾城的执念.沒想到.您从沒有一日忘记过她.若非如此.您也不会对舒默偏袒至此.我承认.桑拉身上有诸多的问題.然而.他再不好.也是我的儿子.我嫡亲的儿子.
大汗.您放心.等您殡天那日.阿尔朵会來陪您的.黄泉路上.我不会让您孤单前行.大汗.您知道.阿尔朵对您的心意自初见那日便从未曾改变.只是.为了桑拉.我不得不行此下策.
阿尔朵始终记得大婚那日.当大汗掀开她的红盖头.她的心便沉沦……虽说大汗对她并沒有特别好.但是彼时当整个汗宫只有她和大汗两个人时.也算是相敬如宾的.
那两年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她也曾有着少女情怀.也曾日日期盼君恩.也曾为了他哪怕一个眼神就开心不已.她开始畅想着她和大汗的未來.只有他们两人.她要为他生好多的孩子……
她知道自己的所有想法都是异想天开.以大汗的身份.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人呢.然而阿妈告诉过她:只要你是大妃.只要你能生下嫡长子.那么任谁也不会轻易越过你去.何况.你身后有着土悉部落鼎力支持.
她觉得阿妈言之有理.且在她大婚的第二年.各部落开始往宫里送适龄女子.一时间宫里争奇斗艳.虽说大汗并未有特别的偏好.但是她还是觉得必须要尽快生下孩子.于是她做梦都想要一个孩子.
终于.长生天听见了她的日夜祷告.她终于成了大汗身边第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然而她的喜悦尚未散去.大汗自宫外迎娶了一个汉家孤女……
至此.她以及宫里的所有女子.悉数沦为了摆设.看着大汗整颗心都给了那个叫倾城的女子.她开始郁郁寡欢.她从未见过大汗对谁像对倾城一样用心.为了博倾城一笑.大汗可以绞尽脑汁;未免她们碍着倾城的眼.大汗在宫里下了死令.不允许任何人前去叨扰.她还记得.有个自认为颇得圣宠的庶妃.跑到恋雪轩去.结果大汗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命令人杖毙了.
大汗的绝情令所有人心惊.怀有身孕的她被太医再三叮嘱要静心宁神.于是她派人去请大汗.本以为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大汗会抽空來陪陪她.然而饶是如此.大汗也沒有出现在颐华宫内.她的人连大汗的面都沒有见到.
就这样.她独自生下桑拉.印象中.大汗只在桑拉出生的那一日出现过.之后就又沒有了踪影.她知道.大汗并非是沒空.只是他的眼里心底已经装不下除了倾城以外的任何人……
她对倾城的恨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她从沒有那么恨过一个人.她开始在长生天前日日夜夜地诅咒倾城.再之后.倾城为大汗生下了儿子.本就盛宠的倾城这下更是无人能及.大汗爱屋及乌.不仅对倾城宠极.对舒默也是喜爱得不行.
大汗这样的举动大概是真的伤到了众人的心.有人开始铤而走险.她还记得.那年舒默两岁.有人在舒默的饮食中下毒.险险地逃过一劫.倾城那一阵子几乎是草木皆兵.大汗心疼她们母子.将有嫌疑的宫人尽数乱棍打死.
那之后.不知是谁劝诫了大汗.大汗开始不再专宠.然而.所谓的雨露均沾也不过是每月那一两日歇在其他人那儿.聊胜于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