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惜听了他的话.惊愕地回头:“你若是还如方才那般.至少我敬重你是条汉子.”言语中满满的.尽是对他的不屑.
孙仲此时也顾不上其他.扑通一声跪在舞惜面前.一改方才的怒意.说的诚恳:“夫人的话令属下醍醐灌顶.属下知错了.今后必定痛改前非.对二公子忠心耿耿.求夫人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必定尽忠职守.”
皇甫麟看向舞惜.他知道舞惜在这样的是非面前向來是立场坚定.毫不手软的.果然.舞惜淡淡地说:“你这样的誓言还是留着说给自己听吧.机会只有一次.其实舒默早已知道你背叛.却一直沒有揭穿你.也是为了想给你留个痛改前非的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竟然想着通过假意支援达到一网打尽的目的.”
“夫人.属下知错了.属下愿意改.求夫人给一次机会吧.”孙仲知道.一旦舞惜出了这间屋子.他便是一点机会也沒有了.
舞惜回过身來.望着他.朱唇轻启.一字一句地问:“孙仲.听你说话不俗.必定也是熟读了圣贤书.那么你该知道三国时期.有一个叫吕布的人吧.”
孙仲有一瞬间的怔忪.他重复道:“吕布……”
舞惜笑道:“马中赤兔、人中吕布.即便勇猛如吕布.在沒有忠心的情况下.都逃不过一死的下场.何况你我.你自问自己比之吕布如何.”
“我……这个……”孙仲无言以对.
舞惜不再看他.转身对皇甫麟说:“让他自我了结.我先走了.”
“遵旨.”皇甫麟肃穆了神色.送走舞惜.他看着方才夫人同孙仲说话.不知怎么的.对夫人便肃然起敬几分.虽说已经见识到夫人的聪慧.然而今日方才认识到夫人的厉害.
直到舞惜走远.皇甫麟方才对孙仲说:“孙将军.方才夫人的话.你已经听见了.我看在我们曾经同为公子的人的份上.让你自己选择一个了结方法.”
孙仲面如死灰.阖上双眸.轻声说:“给我一把匕首.”
皇甫麟听后将随身的匕首取下來.丢在他面前.关上门.只吩咐了人守着.便不再看他.
孙仲的绳索被解开.手握匕首.看着锋刃上的那抹寒光.心中免不了的胆怯.无论是谁.无论平日里怎样淡泊生死.真正到了临死的那一瞬.仍旧无法克服心中的慌张.
孙仲缓缓拿起匕首.轻轻放在脖子上.想起他以往在大秦的点滴.就觉得恍如隔世.自从他和孙化投降之后.举家皆被赐死.然而彼时他正为“男爵”的封赏而喜不自胜.完全沒有想过父母族人.时至今日.他再回过头去.才发现其实在乌桓的这几年.似乎从未被人真正接纳过.不仅是二公子他们.就是他手下的这些兵.对他也不像是对二公子和皇甫毅他们那样.
难道真的是他做错了.他当年是不是该认命.该等到押送回京.等待雍熙帝的发落.其实当日他即便回了京.至多也就是贬为百姓罢了.不至于到现在这样.举目无亲.又落得了个不得不自尽的下场……
孙仲睁开眼睛.眼角隐约有泪光闪烁.长叹一声.他终于下定决心.手下微微用力……一阵凉意袭來.并沒有太过明显的痛意.继而便是滚热的鲜血流出身体的感觉……
他这一生.追名逐利.到头來却是这样的下场.名啊利啊.什么都沒有.身家性命也被自己给交代了……
孙仲的死并沒有引起将士们的关注与议论.大家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守城上.孙仲的死似乎就如同一粒小石子沉入大海.几乎沒有掀起什么小涟漪.
孙仲死后.他带來的一万将士直接被皇甫麟接管.歪打正着.也算是解了舞惜他们的燃眉之急.
次日.当悉罗和如罗博再度组织攻城时.舞惜还是如常在屋内坐等消息.突然.有将士兴匆匆地跑进來.边跑边喊:“夫人.公子回來了.公子回來了.”
“什么.”舞惜猛地起身.像是沒有听清一般.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问.“你说什么.”
“公子回來了.夫人.公子回來了.”那将士又重复了一遍.
“他人呢.”舞惜确认后起身便想往外走.
“公子一到便上了城楼.指挥作战去了.公子只是让属下给您说一声.让您在屋内等他.”将士传完话.便离去了.
舞惜哪里还坐得住.回头看一眼单林.吩咐道:“随我出去看看.”
“是.”单林知道以夫人的性子.必定是不会在这等着的.因此也不多劝.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夫人.别的皆不该他多嘴.
舞惜小心地來到外面.远远地.一眼便锁定了前方那个身披铠甲.奋勇指挥的身影……
舒默.
舒默.
你终于回來了.
舞惜捂着嘴.难以抚平内心的激动.这些日子.沒有舒默在身边.她真的好累.每天都要紧张度日.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再也看不到他.而今.他终于回來了.安然无恙地站着那.
许是舞惜的目光太过灼灼.舒默似有察觉.他不经意间地回头.目光对上她的……
她还是如记忆中那般美好.
舒默遥遥冲她微笑.來不及多说话.便转身投入到指挥守城战中.舞惜只觉得看见他.便能安心.也不多停留.转身回了屋子.有了舒默在.加之他带回了來的几万将士.他们的战力骤然提升.
当舒默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之上.悉罗和如罗博便知道大势已去.舒默不在.他们尚且无法攻破北楼关.何况如今.舒默回來了.悉罗他们发动了最后的猛攻之后.只得鸣金收兵.
回到屋里的舞惜比之平常更加关注外面的点滴动静.似乎外面的声音小了一些.舞惜慌忙起身.想要出去看看.然而.她尚未到门口.便猛然间停下脚步……
舒默就站在她面前.他深情唤着她的名字.将她拥入怀中.屋内的闲杂人等见状.纷纷退下.将这一室温馨.留给久别重逢的两人.
舒默在她耳边呢喃:“舞惜.我回來了.我回來了.你还好吗.”
“好.我很好.”舞惜一边说着一边点头.在他怀里.感受到久别的安全感.
舒默就这么抱着她良久.方才松开她.微微拉开一点距离.仔细地打量她.几个月未见.她还是记忆中的那么美丽.但是.似乎轻减了不少.他知道这些日子多亏了她.方才皇甫麟简单地给他说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尤其表达了对她的敬佩之意.舒默听着皇甫麟说的那些事.几乎下意识地有些怀疑的.
他知道舞惜很能干.很聪颖.从平素的了解中也知道她在对政治上有着独特的见解.然而.即便如此.他仍然觉得皇甫麟所说的那些不该是一个女子的所作所为.他发现自己对舞惜的了解似乎太少了.从沒想到.娇弱如她、纤细如她.竟然有那样的魄力与手段.她真的像是一块等着他去发现去挖掘的宝藏.他实在是好奇.她怎么能那么优秀.
“舞惜.皇甫麟说的那些都是你做的吗.”舒默问道.
舞惜点头.戳戳他的脸颊.抱怨着:“几个月沒见.你都不想我吗.竟然关心那些有的沒的事.”
“胡说.不许冤枉我.”舒默故意板起脸來.说:“你这小沒良心的.天知道我有多么想你.有多么担心你.尤其是当我听说父汗的事之后.更是担心的不行.直到看到你的信.方才稍稍放心.”说起拓跋乞颜來.舒默的语气瞬间伤感不少.
舞惜能够体会这样的悲痛.她轻声说:“舒默.抱歉.其实我当时便已猜到了父汗的事.我该阻止桑拉的.对不起.我若是做点什么.也许父汗不会……”
话沒说完.舞惜的唇被舒默捂住.他摇摇头说:“这事不怪你.父汗必定也是有所察觉的.要怪只怪桑拉和阿尔朵.我必定要让他们十倍百倍地偿还.”说到最后.舒默的语气森冷起來.
“是.他们必须要付出代价.舒默接下來该怎么办.”舞惜问.在沒有舒默的时候.她什么事都会自己去想.但是现在舒默回來了.她又可以退回去.做他身后的小女人了.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好极了.
舒默眸中闪过厉色.说:“彻底击退如罗博和悉罗.攻打回平城.杀了桑拉.”他的话言简意赅.闻之却让人有一股寒意.
舞惜点点头说:“舒默.你必定会成功的.”
“是.我必定会成功.倘若真让桑拉这样的人成了事.岂非是天要亡我乌桓.”舒默冷哼.
过了一会儿.舞惜方才主动说起大祭司的事.以及将儿子们托付给了拓跋严宇的事.舒默诧异:“你是说大伯父.”在他看來.拓跋严宇一直是支持桑拉的.这次怎么会帮着他.
舞惜说:“这一次.或许仁诚汗也不会再向着桑拉吧.毕竟桑拉弑父弑君.这样的大罪.仁诚汗必定是容不下他的.”
舒默沉吟片刻.沒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