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经到了六月,即使是北地也已经开始有些炎热了。大夏和北元这个月大大小小打了十几仗各有胜负,最后还是北元人绷不住扯了。毕竟,大夏士兵是防御作战,背后靠着的就是自己的大后方。而北元骑兵却是主动进攻,后方的北元王庭距离他们还有好几百里呢。眼看几个也收不到什么战果,北元王也怒了,下令撤军。他们还要准备休养生息一番,以待秋天的时候再过来抢一票好回去过冬。
所以,其实每年北元人的日常生活就是,春天,满草原找吃的,没有就去大夏抢,偶尔被发现了打成狗。夏天,牧草丰茂,幸福的牧马放羊喝酒吃肉。秋天和大夏干架。冬天,有抢到粮食就过冬,没有抢到粮食就饿着肚子过冬。
看着北元起兵远去,边关的将士们也松了口气。总算是可以喘口气休息一段时间了。虽然说都不是什么艰苦卓绝的大战,但是整天这么枕戈待旦的绷着也让人受不住啊。按理说,北元人扯了卫君陌他们就该撤回原来的地方继续当农夫了。不过朱将军一道军令下来,卫千户既然对士兵训练颇有心得,就留在边关继续训练吧。至于种地的事情,军中多得是人可以去干。于是,众人自然也只能遵从军令继续留在边关受卫千户的折磨了。
南宫墨手下的第一批士兵经过为期两个月的训练,用南宫墨的话说总算是可以见人了。这话在众人眼中却是太过谦虚了,所有跟这些士兵交过手的人,再怎么眼高于顶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人都会是将来的精兵。南宫墨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个军医自然不能带兵。于是军中一众统领大小千户百户甚至是指挥使都眼巴巴地盯着打算分一杯羹。最后却被卫千户一言不发的全部收进了自己的户所,引得众人怨声载道却也无可奈何。谁让人是人家的媳妇儿训练出来的呢?
不过有了卫君陌军中的伤亡数字做对比,整个军营中的将领也都开始重视起战场医护的事情了。没有现成的精兵可以自己训练嘛,于是,南宫墨发现自己的人缘突然变好了许多。时不时在营中走动都能偶遇一两个千户或者副将偏将什么的。你说军中重男轻女?在绝对的能力和利益面前,那都是浮云。
甚至就连别处的将领也偶有听闻,其中以陈昱和薛真为最。各自拽着燕王殿下亲自签发的许可,带着一串身体较弱的年轻人来营中请南宫墨帮忙训练一下。南宫墨自然不能拂了两位将军的面子只得答应了下来。虽然随手就丢给了刚刚出师的人训练,但是卫公子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于是…陈脩和薛斌就倒霉了。
“呜呜…卫夫人,你让卫千户去找我爹算账成不?”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薛斌连滚带爬地跑到南宫墨面前可怜巴巴地道。南宫墨仔细观察了一下他挤了半天也没挤出一滴眼泪的俊脸,挑眉笑道:“这又是怎么了?”
薛斌苦着脸,小声问道:“卫千户的武功到底有多少?”薛斌自认为自己这段日子的进步是十分显著的,相信再过个一两年在战场上再历练一番,就算是他爹也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为什么…他们这么多人围攻某人还是一败涂地?
南宫墨思索了一下,犹豫着是不是不该打击他的信心。
“你就实话实话说,我到底要几年才能追的上他的武功?!”薛斌毅然决然的表示自己愿意直面打击。南宫墨同情地看着他道:“大概要下…”
“下个月?”薛斌眼睛一亮。
身后跟来的陈脩忍不住噗嗤一笑,就连*也忍不住捂脸不忍看他的脸。薛斌是不是被卫千户打到脑袋了?
“下辈子。”南宫墨道。
薛斌睁大了眼睛,“这不可能!当年教我武功的师傅还说我骨骼清奇,是练武奇才。”
南宫墨叹气,怜悯地看着他道:“大多数江湖骗子都是这么说的。”薛公子的根骨只能算是一般,底子打得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如果努力锤炼一番,本身胆子又够的话在战场上也够用了。但是他偏偏想不开想要追求武功高手的程度。如果卫君陌是那种江湖高人求着送秘籍的天才的话,薛真大概就只能是那种去登门拜师人家也只能勉强忍着不把他踢出去的程度。
薛斌很是失落,“这么说…我岂不是没有希望打赢他了?”
陈脩和*齐齐望天:您还在做白日梦呢?
“那我不是一直要被他蹂躏?!是我家老头子得罪了他不是我啊啊啊。”薛斌抓狂。陈脩摸摸下巴,忍着笑道:“其实…是你自己要去招惹卫千户的吧?”他爹也得罪了卫君陌,但是陈脩自觉自己的日子还算能过。
薛斌哑然,好半天才低声嘟哝道:“谁让他提出那种条件的…摆明了是引人犯罪嘛。”
只要能接卫千户一千招,美酒佳肴随便吃,好兵器人手一把,假期加三倍……于是,每天都有人前赴后继的明里组团群殴,暗地里埋伏打闷棍各种折腾。可惜卫君陌手下只有一千人,基本上都是一招解决,有时候还能一招解决好几个。两三次之后人就少了一般。到现在,依然还顽强的不肯放弃的就只剩下薛斌和彭信为首的百来人了。不知道是不是薛斌的错觉,每次他被揍得都格外的重。
南宫墨叹气,同情的看着薛斌。就算薛斌放弃了,卫君陌肯定还会想出来别的法子折腾他的。这可怜的孩子偏偏就不如陈脩有眼色。干净利落地让卫君陌折腾两下也就没事了,偏偏他要使劲儿往人手里撞然后继续得罪卫君陌继续被整。
“我觉得…这肯定不是薛将军的问题。”南宫墨道。
薛斌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那我怎么办?”他觉得卫千户肯定是把修理他当成日常来做了,每天不揍他一顿就会浑身不舒服。
“离他远点?”南宫墨迟疑道。
薛斌怀疑,“行么?”
“大概吧?”
“夫人,您不能跟他吹吹风什么的么?冤有头,债有主啊。”小爷只想当个普通的小兵怎么这么难呢?
南宫墨窘然,“你可真孝顺。”祸水东引到这份上,薛将军当年生孩子的时候肯定忘了看黄历。
“无瑕。”他们讨论的主角负手提剑,漫步而来。一袭青衣在阳光下显得冷傲绝尘,俊美的容颜带着淡淡地冷意,让人不敢逼视。最重要的是…这厮刚从演武场混战下来…演武场下来…看看满身灰尘,满头大汗的薛斌。再看看一身干净,发丝不动,连一滴汗珠都没有的卫君陌。这是六月啊……
“千户。”陈脩恭谨地垂首行礼。
“千户。”*有些大咧咧,但是礼数也到家。
卫君陌微微点头,看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薛斌。薛斌腾地从地上蹦起来,“卫…卫千户!”
卫君陌点点头,若有所思,“看来,你还没尽全力。”
薛斌顿时只觉得浑身都疼,“我…我好累…我要回去休息……”看着某人绝尘而去的身影,陈脩叹了口气。这家伙这么二真的是薛将军的儿子么?
“千户,夫人,属下告退。”
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南宫墨忍不住掩唇一笑。卫君陌低头牵起她的手往回走,一边道:“无瑕笑什么?”
南宫墨道:“薛真进步很快,看来你的训练确实是很有效。”打仗么?关键就是一个打。能从战场上杀了敌人自己活下来就是赢了。所以卫公子训练的核心就是使劲打,挨得揍多了自然知道怎么躲,互相斗殴的经验多了自然知道怎么有效的打倒敌人。
卫君陌淡然道:“薛斌若是好好磨练,将来确实能成为战场上的一员猛将。*看似不起眼,性格也有些粗犷,确实粗中有细。”
“陈脩呢?”南宫墨好奇。陈脩在这三个人中无意是最聪明的,但是看起来卫君陌对他的关注反倒是不如另两个多。
卫君陌道:“陈脩是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的路要怎么走,不需要旁人多说。陈将军送他来这里只是磨炼一番,学些防身和战场上的功夫就是了。”还有当然是跟着卫君陌立功的机会绝对比跟着别的将领多。虽然说以陈昱这样的身份,想要提拔自己的儿子也没人能说什么,但是到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另外…”卫君陌凝眉道:“陈脩太过冷静,少了几分为将者应有的血性和豪迈。这应该也是陈将军将他和薛斌*放在一起的原因。”
作为一个将领,冷静绝对是好事。但是太过冷静有的时候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南宫墨点点头,对卫君陌看人的眼光也很是佩服。
“卫公子,卫夫人留步!”身后传来一个有些急促的声音。
两人回头,看到一个佩刀的男子匆匆而来,明显不是军中的人。
“何事?”
来人一亮手中的令牌,沉声道:“王爷有令,请公子和夫人立刻会幽州。”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掠过一丝疑惑。卫君陌淡淡点头道:“知道了。”
燕王派人来召,自然是有急事。两人将各自手中的事情交代给了下属和同僚之后,跟军中的守将禀告了一声便启程回幽州了。守将早知道两人身份不凡,又看到燕王的令牌哪里敢说什么,立刻就点头放行了。
从营地到幽州城里,快马加鞭七八个时辰也就到了。两人是上午出发的,到了幽州已经是晚上了。幸好带着燕王的令牌,这才进了城里。还没来得及回清墨园向长平公主请安,就直接被燕王召进燕王府了。
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两人都是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的。回到燕王府里发现无论是城中还是府中都是一片平静安然,心中更是疑惑。
已经是深夜,燕王还没有休息,显然也是料到了他们今天会赶回来。
“舅舅。”
燕王点点头,示意两人坐下说话。
卫君陌也不客气,直奔主题问道:“舅舅,可是出什么事了?”
燕王神色有些凝重,南宫墨道:“是金陵的事情?”
燕王叹了口气道:“陛下为千炜和千炯指婚了。”
南宫墨心中也是一沉,萧千夜会那么好心替萧千炜和萧千炯指婚么?想也知道不可能。对方只怕是来者不善。这些日子他们虽然在军中,但是该知道的消息也没有漏掉。萧千夜在金陵有那一帮子老臣扶持,又跟世家和权贵达成了妥协,眼看着皇位就要坐稳了。只是想起从他手中逃掉的卫君陌和南宫墨,只怕也是如鲠在喉。
“舅母不是……”
燕王轻哼一声,显然对此也很是不满。沉声道:“那个陈氏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之前为千炜选妻的事情闹得很是难看。咱们也只能将事情暂时放下想着过段日子等到事情过了再提。谁知道……”谁知道不过一两个月时间,萧千夜的指婚旨意就来了。就算是南宫墨都忍不住再想,陈氏该不会是萧千夜埋伏在燕王府的间谍吧?
“能回绝么?”卫君陌问道。
燕王脸色难看,“人和嫁妆带着指婚的圣旨一起送到幽州来了,你说怎么回绝?若是赐婚的女子出了什么意外…金陵那帮子人还不定要怎么编排呢。”一个出意外还可以说真的是意外,若是两个女子都出了意外,哪怕真是意外只怕也没有人相信了。
南宫墨和卫君陌对视一眼,南宫墨微微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只是两个内宅女子,舅母也不怕管不住他们。”
燕王打量着南宫墨,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地笑意,道:“你可知道,萧千夜只给千炜的是谁?”
南宫墨挑眉,她在金陵认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难不成还是熟人不成?
燕王沉声道:“只给千炜的是善嘉县主朱初喻,只给萧千炯的是钦天监监正的嫡孙女,孙妍儿。”
好吧,确实是熟人。不过…朱初喻?南宫墨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我记得…善嘉县主似乎是毁容了的。”不是她轻视毁容的女子,而是萧千夜身为皇帝将这样的女子指给自己亲叔叔的嫡子,事先连问都没有问一声,明显是对燕王的一种轻视。也难怪燕王如此生气了。
燕王冷哼一声道:“所以,他还另外赐了鄂国公府的庶女做侧室,算是补偿。何况,朱初喻身上有县主的封号,也不算辱没千炜。”萧千夜这一手玩的不错,直接把人送过来,燕王府想要不收都不行。若是将两个指婚的女子送回去,不仅是抗旨还要公然与朱家和朝中的文官清流交恶。等于是毁了两个女子的名节,这个闷亏,燕王府无论如何也要吞下去。
南宫墨也只得叹气,道:“舅母怎么说?”
燕王沉声道:“王妃这几天都病着,你明日再过去请安吧。”
卫君陌扶着身侧的扶手,垂首思索着,问道:“既然事情已成定局,舅舅召我们回来所为何事?”
燕王轻哼,不悦地斜了他一眼道:“千炜和千炯要大婚,你们不用回来?王妃病了,让无瑕陪着长平一起主持府中的事务吧。”燕王没有提起陈氏怎么样了,不过南宫墨也能想象的出来陈氏如今的处境。只是不知道,看到如今这样的局面陈氏有没有感到后悔。
“不行。”卫君陌凝眉,断然拒绝。
燕王瞪着她不说话。卫君陌道:“朱初喻是县主,无瑕现在并没有封号品级。”
言下之意,是不乐意让南宫墨在朱初喻面前低人一等。
燕王轻哼,面上露出几分不屑,“区区一个县主而已,你当本王这燕王府是什么地方?既然想入我燕王府,就要守我燕王府的规矩。炽儿是燕王世子都没有摆谱,她一个县主想翻了天了?”
南宫墨含笑拉了拉卫君陌,笑道:“你不用担心,善嘉县主是聪明人。我只是比较好奇…善嘉县主怎么会愿意嫁到幽州来。”
幽州可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朱初喻连萧千夜都看不上怎么就会愿意嫁到幽州来?而且还是在明知道燕王府绝对不会待见她的情况下。叹气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萧千夜这次大概又走了一步臭棋。”
朱初喻这个人,南宫墨到现在都觉得有些看不透她。她能够确定的是朱初喻对她们一直都没有什么真正的敌意,或者说,只要不妨碍到她的利益,她不会对任何人有敌意。那么,幽州有朱初喻想要的利益么?
燕王冷笑一声道:“不管朱家想要干什么,本王都没有兴趣。本王…可不是萧千夜!”
朱家想要往上爬燕王知道,也能够理解。但是朱初喻用的那些手段燕王却无法容忍,两面三刀,勾心斗角,上不得台面不说而且还毫无底线。虽然远在幽州,但是灵州还有萧纯的事情燕王还是略知一二的。这其中有多少朱家和朱初喻的踪迹自然也逃不过燕王的眼睛。野心这么大的女人,燕王殿下自认还是第一次见到。可惜…燕王殿下素来不太欣赏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