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悲情”小厮
巧灵吓得浑身瑟瑟发抖,飞快的往后退,孟扶摇无声叹了口气——郭平戎最近心情烦躁,谁遇见谁倒霉,说起来还是自己连累了巧灵。
巧灵背过身悄悄抹泪,含泪的小脸在孟扶摇视野里一闪便逝,孟扶摇看着她,忽然愣了愣。
这姑娘一向长得好,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秋水明眸,只是平日里也没多在意,如今这眸子被泪水洗过,水光盈盈,不知怎的看来有几分熟悉。
孟扶摇还没想出哪里熟悉,就听见郭平戎“嗯?”了一声,忽然上前一步,一伸手卡住了巧灵的下巴,将她的脸硬生生转了过来面的着自己。
他眯着狭长的眼,目光剔肉搜骨般将巧灵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十六岁的巧灵什么时候被年青男子这般放肆的看过?何况郭平戎身躯高伟,面色如铁,一双上挑的狭长眼眸看人时总带着三分邪气,多少也算个有魅力的男子,巧灵羞得连脖子都红了,倒更添了几分风中娇荷的韵致。
孟扶摇看着郭平戎的目光,想起元昭诩那句“寡人有疾”的评语,心中暗叫不好,她忽然想起来刚才巧灵的眸子看起来像谁——像自己!那孩子眼睛虽没她明亮,但微微盈了点泪的时候,竟然有几分自己的神韵,想必就是这双眼睛,吸引了郭平戎的注意。
郭平戎确实在盯着巧灵的眼睛——那夜居高临下,暗器之风激开那少女的面纱,黑暗里看不分明颜容,唯有一双眼睛明若秋水,华光璀璨,有种惊心的带着煞气的秀与艳。
那一刻他险些忘记愤怒,脑海里只留下惊鸿一瞥的震惊。那一刻纵横中州的他放弃了先前想要将孟扶摇乱刀分尸的打算,开始认真考虑,将这个胆大而又狡黠的美丽女子掳获,如果她那双慧黠的眼睛只对着他微笑,如果她用清亮细脆的嗓音在他身下婉转shen吟,如果她那付纤长有力的腿绞住了他的身……那该是何等的**?
男儿傲行当世,要的不就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至于那个接下他暗器并逼他落墙的男子——郭平戎冷笑着,“天地之辉”那么好接的?上面的南疆剧毒沾着肌肤便即攻心,这人现在想必已经是死尸了吧?就算他好运没死,那也只会落得更倒霉的下场——只要给他找出他是谁,必将其碎尸于刀下,让他知道,十强者的弟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招惹的!
他心中心思千回百转,面色便阴晴不定,握住巧灵下巴的手指下意识的使力,痛得巧灵“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听见叫声郭平戎才松了手,再次淫邪的上下打量了巧灵一阵子,才转头对德王道,“想不到王爷府中,便是一个粗使丫鬟,也有这般的好姿色。”
坐在主位的德王,身架高大气度沉雄,坐在那里也有一人高,容貌本也是不错的,却有一道狭长的伤疤斜贯额头,生生的破了相,据说这是当年临江王叛乱,长孙太子计杀名刺客疏影,疏影的妻子兼搭档乱梅为报夫仇刺杀太子,是德王一力接下她玉石俱焚的一剑,从此留下了这道永远的疤痕,这位在无极朝野以忠勇著称的王爷,此刻微笑着看着出身自己麾下的爱将,不以为意的道,“你这眼高于顶的,难得看上谁,既然喜欢,带了去便是。”
“真的?”郭平戎目光一亮。
德王大笑,道,“不过一个侍婢而已,本王还舍不得给你?”
“王爷看她是个侍婢,我看却是个宝。”郭平戎回身打量巧灵,若有深意的一笑,“难得遇见自己中意的,也是个缘分,我可不想委屈了她,这就带她回去,开脸做妾吧。”
“你既然这么抬爱这个丫头,倒是她的福气,既如此,我府中也不好随便怠慢了建武将军的第一个爱妾。”德王大笑,“来人,带巧灵姑娘下去,告诉王妃,给巧灵姑娘准备嫁仪,明日风风光光送进将军府!”
郭平戎微笑相谢,命人将又惊又喜的巧灵送下去准备,孟扶摇看着那孩子满脸恍惚的进了后院,一拳恨恨击在掌心。
“糟了!”
深夜的德王府,灯火一盏盏的灭去,除了例行守夜的侍卫,再无人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小雨,游丝飘絮般的冬雨沙沙的落在青石地面,反射出更远处暗淡的灯火,将来往侍卫的影子,涂抹得更加森冷模糊。
却有一条更纤细更灵活的影子,自那些房屋道路中一一穿行而过,她的影子反射在油亮的地面上,只是一抹灰黑的光,刹那自巡行队伍中穿过。
月黑微雨潜行夜,只为棒打鸳鸯来。
孟扶摇来之前已经打听过郭平戎的事儿,这人哪里是没有侍妾,而是凡是在他身边呆过的女人,都自杀了,巧灵深居王府大院不知内情,外面的人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好人家的姑娘都绕着郭府门走,如今巧灵因为一双像自己的眼睛便被郭平戎看中,追根溯源,郭平戎绝不可能善待巧灵,自己这大棒,不挥也得挥。
孟扶摇黑衣蒙面,一路快奔,凭着她的轻功和对地形的熟悉,很快就奔进了德王府后院。
巧灵姑娘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今日已经搬进了后院的“藕香居”,准备明日从王府出嫁,许是做新嫁娘一怀激动,此时三更已过,“藕香居”灯火犹自未熄。
孟扶摇一抬腿,云般穿过半掩的窗扇,轻轻落地。
坐在窗前妆台前的少女吓得一惊,霍然抬头,灯光下她云鬓花颜,赫然是已经换了妇人装束的巧灵。
看见孟扶摇她惊声要叫,孟扶摇一个箭步过去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别叫,我是来救你走的。”
巧灵愕然睁大眼,盯着这个好端端要来“救她”的夜行人,忽然想到什么可怕的可能,浑身颤抖起来。
“哎哎,你怕啥。”孟扶摇又好气又好笑,“我没兴趣劫你的色,你又不是美男。”
她一拍巧灵肩头,道,“长话短说,你赶紧和我走,不能嫁郭平戎。”
巧灵却突然一把拉开她的手,瞪着她道,“为什么不能嫁?”
“哎……这叫我怎么说?”孟扶摇发急,“那家伙不是好东西。”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何况郭将军当朝二品大员,你怎么可以这样诋毁我的夫君!”巧灵柳眉一挑,忽然生气了。
“你的夫君?”孟扶摇挑高一边眉毛,不是吧,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
她哭笑不得的看着巧灵,道,“你不要告诉我,今日一见,你就真的死心塌地的准备嫁郭平戎了吧?”
“为什么不嫁?”巧灵挥开她递过来的手,竖起娥眉,“我不过是德王府一个最下等的粗使丫鬟,五岁便被卖进王府,整日早起晚睡的侍候差事,一个月不过三钱银子,还要省出一大半送回家里,我时常饿着肚子应差,里衣缝了又缝几乎无法遮羞!在府里,一等主子使唤我,二等嬷嬷欺压我,三等仆妇敲诈我,连外院小厮遇见了也可以给我们点眼色,”她伸出手臂,给孟扶摇看手腕上的淤痕,“你看见这些伤疤没有?嬷嬷捏的!如今我就要脱离苦海了,二品将军的第一个女人,这是我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我疯了我才不嫁!”
孟扶摇默然,一时不知道如何和这个女子说清楚,巧灵说得也没错,她这样的最下等的丫鬟,如今有了这个改变命运攀龙附凤的机会,有什么理由让她放弃?可是让孟扶摇眼睁睁的看着她怀着憧憬的欣喜去面对心怀叵测,据说还是个xing虐狂的郭平戎,面对将来未可知的命运,而这命运还是自己一手造成,孟扶摇当真做不到。
想了半天孟扶摇只好拿出最后一个她认为必杀的杀手锏,“你不知道,郭平戎是个……虐待狂!”
“虐待狂?”巧灵睁大眼,想了一会才明白孟扶摇这个现代词的大概意思,她忽然变得羞涩起来,轻轻低了头,手指扭着腰带,满面飞霞的道,“我娘教过我,女人出嫁从夫,男人在床第之间的事儿……我们女人婉转顺从点,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孟扶摇满面郁卒的望天,她怎么就忘记了,古代女子和现代女子在婚姻和家庭观念上的巨大差异!
“哎,不管了!”孟扶摇牙一咬,还和她废话什么,打昏背走算完,就算她恨自己,终归也是拯救了她的命运,自己良心过得去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