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瑜君静立在灵玉身后,听着两位大乘修士云淡风清的对谈。
他们的对话,听起来平平常常,细细思量,又好像有着无尽的深意。
谢瑜君还没琢磨透,这边已经谈完了:俗务未了,就不久留了,无梦道友,告辞。
无梦真君起身相送:再会。
光芒起,灵玉和谢瑜君的身影慢慢消失。
无梦真君转过目光,孟天玑怔怔地看着灵玉原先坐的位置出神。
怎么,舍不得?
孟天玑回神,低声问:师父她真的回不来了吗?
无梦真君轻笑起来:你师父一直都在,只不过,已经不方便让你唤一句师父了。
一直在吗?孟天玑喃喃道。
嗯,在的。无梦真君语气笃定。
双脚再次踩到实地,谢瑜君现,自己身处一座道观之中。这座道观,看起来平平常常,似乎就是座凡间小观。
观主!有弟子看到她们,惊喜地行礼。
灵玉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谢瑜君跟着灵玉一路进去,路上不停地听到观主帝君的称呼。
她满肚子疑问。并非怀疑灵玉的身份,而是,身为大乘修士,鼎鼎大名的丹霄帝君,居然就住在这么一座小观中?这气派,连星罗海的小门派都不如啊
主上。柳西燕看到她们,提着的心终于能放下来了,您可算是回来了!
灵玉扬了扬眉,往椅子上一坐,接过弟子奉来的茶,不紧不慢地道:怎么,你怕我离家出走吗?
知道就好!柳西燕在她面前,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这种事,你也不是干不出来。
灵玉嘴角翘了翘:你还真是了解我。
谢瑜君默默看灵玉一眼,不知道这句话是开玩笑,还是讽刺。
这是谁?柳西燕看向谢瑜君。
我新收的弟子。灵玉道,你把她安顿一下,就住我那边的厢房吧。
柳西燕多看了谢瑜君几眼。帝君的住处,从来只有她一个人,能够随意进出的,惟柳西燕一个。这次居然安排新弟子住厢房,不寻常啊!
奇了,就这破烂资质,到底哪里入了主上的眼?
柳西燕满肚子疑问,脸上扯出笑容,对谢瑜君道:这位
我叫谢瑜君,见过前辈。谢瑜君极有眼色地自报姓名。柳西燕虽然唤灵玉为主上,但她言谈态度,并没有仆从的低眉顺眼,而且,修为高得离谱,谢瑜君心里一掂量,直接以前辈相称。
态度不错。柳西燕的笑容真诚了一点:你是主上的弟子,不用叫前辈,跟岳少宁他们一样叫柳姑姑就行。
是,柳姑姑。
谢瑜君是吧?随我来吧。
谢瑜君看向灵玉,见灵玉点了头,方才跟在柳西燕身后出去。
柳姑姑,这是做什么呢?帝君回来了吗?刚出门,就看到岳少宁甩着扇子走过来,一副风流书生的模样。
屋里呢!喏,快来见见,这是你的新师妹。柳西燕指了指谢瑜君。
新师妹?岳少宁的目光落在谢瑜君的身上,扇子支着下巴,目光带着审视。
谢瑜君向他行了一礼,低声唤:见过师兄。
岳少宁看她小心翼翼带着几分怯意的样子,马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小师妹啊,客气!我叫岳少宁,你以后叫我岳师兄就行了。
是,岳师兄。
你是帝君才带回来的?之前在哪个界?我
废话以后再说行吗?看岳少宁这热络的样子,柳西燕不耐烦,一把年纪了,别想着吃嫩草!
柳姑姑!岳少宁抗议,我哪里一把年纪了?我还很年轻的好吗?
柳西燕甩给他一个冷笑,对谢瑜君道:我们走,别理他。
哎!岳少宁追在后面喊,小师妹,我就住在西院,你住哪?咱们没事可以
她住厢房!柳西燕回过头,目光像在看死人,然后招呼谢瑜君,走。
岳少宁看着她们的背影,下巴快掉了,厢房?是帝君那边的厢房?不能吧?难道这小师妹是帝君的私生女?
帝君不喜欢跟别人一起住,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哪位同门住过厢房啊!
咳咳!
屋里传来清咳声,岳少宁后背窜上来一阵凉气。当下规规矩矩地低着头,跨进门槛:帝君
私生女?灵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岳少宁当机立断,啪一声甩了自己一个嘴巴:帝君,这嘴就是不听话,我打死它!
灵玉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袖子,看得岳少宁胆战心惊。
少宁,为师这里有个任务交给你。
您您说岳少宁悔啊,为什么他要嘴贱呢?丹霄观的女人,一个比一个不好惹,突然来了个文静秀气的小师妹,他就是想献一下殷勤而已。私生女什么的真的只是他嘴贱
广寒界的金桂长得不错,再过几百年,就该开花了,你去帮为师弄一点回来。
帝君,能换个任务吗?岳少宁哭丧着脸。
灵玉喝了口茶,吐出两个字:不行。
我
怎么,不愿意?
没有。岳少宁咽下苦水,弟子马上去
灵玉露出笑容:安心去,不用急着回来。
是
岳少宁垂头丧气地走了。等他走后,灵玉收了笑,摸出一件信物。
这是当年在沧溟界的时候,徐逆交给她,用来跟双成联络的。如今双成已经成了明心,可两人之间,多少还有交情。
广寒界的情况不大对,希望岳少宁去了以后,能现一些蛛丝马迹。
光芒散去,观复抬起头,将四周的景物收入眼底。
蓝荧荧的天空,极光横贯,视线所及,皆是冰雪。一座宫殿,立于冰雪之中,遗世独立。
观复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旁边守卫的两个弟子,快步上前。
这两个弟子,皆是紫袍负剑,身上剑气浑厚。
观复感觉到他们身上的剑气,心中大骇。这么凌厉的剑气,这两人的修为,定在化神以上!
怎么回事?这个将他掳来此地的人到底是
观复想起他被劫的时候,那个赶来的女修。紫郢她说的是紫郢吗?紫郢天君的紫郢?难道
心中念头起伏,那两名弟子已经在他们面前弯下腰,抱拳行礼:剑尊!
紫郢淡淡应了声,举步往前。
他走了两步,转回身,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观复。
观复心潮起伏,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他是个剑修,对剑修来说,天底下只有一人,能被称为剑尊。
紫郢天君,剑修始祖,剑道至尊。
这紫衣人出现,他做不出半点反抗,就被劫走了。
此地的环境,虽然从未见过,却有一种熟悉感。冰雪中的宫殿,与典籍中描述的剑修圣地,毫无二致。
而这两名紫衣修士,拥有化神以上修为,却仅仅只是守卫,还称呼他为剑尊。
难道真是那位?怎么可能呢?他只是沧溟界一个小小的散修,修习剑道,只是初入仙路时获得了一本剑谱,从此痴迷于此。他连正式的传承都没有,根本比不上那些名门弟子。像他这样的修士,在星罗海毫不起眼,那位高高在上的剑尊,怎么会看上他?
前辈观复犹豫了一下,还是谨慎地选择了这个称呼,您劫晚辈来此,到底有何见教?
此话一出,那两名弟子——周若瑾和叶一舟,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什么?这个小子是剑尊劫来的?开什么玩笑?剑尊居然劫人回来?这小子看起来平平常常,资质也不算好,剑尊劫他回来做什么?
随后,他们听到紫郢如此答道:你之前不是听到了吗?我欲收你入门。
周若瑾和叶一舟大吃一惊,看向观复。剑尊要收徒?剑尊已经几万年没收过徒弟了,这次劫了个人回来,居然是要收徒?这小子到底哪里好啊?根本看不出来啊!凭什么剑尊要收他为徒?
观复被他们两个盯得不自在,硬着头皮道:前辈,晚辈对您一无所知,此事是不是再议?
周若瑾听到这话,瞪圆了眼睛。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剑尊收他为徒,他居然还要再议?真恨不得把这小子踹出上真界,自己顶上去。
这位叶一舟忍不住开口,你知道眼前这位是谁吗?剑尊欲收你入门,你居然拒绝?
上真界每年那么多剑修来来去去,只求见诸位剑君们一面,这小子有机会拜入剑尊门下,居然还拒绝?!
观复低下头,并没有因为叶一舟的喝问而露出惶恐的情绪,声音仍然稳定:晚辈并不是拒绝,只是不了解情况,所以想问个究竟。
叶一舟和周若瑾对视一眼,齐齐望向紫郢。
况且,观复继续道,您突然将我劫来,我那位朋友
你想回去?紫郢打断他的话。
观复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是。
紫郢冷冷地看着他,突然袖子一拂:哼!心思不纯,何求剑道!
说罢,他身影化光,消失在原地。
叶一舟和周若瑾目瞪口呆。怎么回事?剑尊这是生气了吗?那这位
他们俩齐齐看向观复。
观复抬起头,却没有多少懊恼。
他看了看周围,向两人抱拳:两位前辈,这里究竟是何处?
这情形太诡异了,剑尊带了个人回来,打算收他为徒,结果这小子不知好歹,好像还把剑尊惹生气了。
周若瑾不知道该同情还是该嫉妒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口中答道:这里是上真界,北极上真宫。
意料之中的答案。
观复看着那座冰雪中的宫殿,神情仍然很安静。
那么,刚才那位前辈是
你还不知道剑尊是谁?叶一舟忍不住了,嚷道,剑尊这个称呼,你身为剑修难道不懂?人界这么大,但只有一个人能被称为剑尊,这个人就是天下剑修始祖,剑道至尊的紫郢天君!
叶一舟等着他露出震惊的表情,可惜让他失望了,观复还是那样镇定。
喂,你该不会以为我们糊弄你吧?周若瑾好奇了,看你这样子,之前应该在哪个小界吧?
小界修士,眼界低是当然的,说不定根本不相信,自己有那样的好运道,碰到了紫郢天君。
当然不是。两位前辈有化神以上修为
炼虚!周若瑾纠正。
观复继续道:两位是炼虚前辈,在他界足可呼风唤雨,在此处却只是守卫。且此地与典籍中所描述的北极上真宫相符,晚辈并不怀疑。
既然如此,那你拒绝什么?周若瑾好想和他谈谈人生,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蠢蛋?
观复答道:晚辈并非拒绝,只是有事情未了。
哦,什么事情?
观复沉默了一下:剑尊突然将晚辈劫来,晚辈有位朋友
什么朋友?
观复不说话了。
周师兄,别说了,这小子粘粘糊糊的,没意思。叶一舟不耐烦了,既然剑尊生气了,我们把他送出去好了。
等等!周若瑾却道,你确定剑尊生气了,就不会收他为徒了吗?
呃叶一舟愣了愣,应该
这不是咱们能作主的事,还是不要擅自行动的好。
可是,叶一舟为难地看向观复,剑尊走了,我们怎么处理他?
周若瑾眼珠子转了转:剑尊把他丢下,也许是考验他呢?咱们还是别多管了。
不管?
对,不用管!周若瑾语气肯定。这件事吧,可能剑尊生气了,想晾这小子一会儿。不管怎么说,剑尊亲自把他带回来,不可能不管他的。
周若瑾想着想着,也生气了。这个小子,何德何能啊!看他资质普通,剑术更是学得一塌糊涂,到底剑尊看上他什么?为什么他有这个运道,被剑尊看上眼呢?唉,自己从小那么优秀,为了加入上真宫,费了多大的劲啊!
嗯,让他在这里吃吃苦头也好!北极上真宫,位于上真界极北之地,寒冷得很,这小子只有金丹修为,一定撑不住!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