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陆离回来的时候谢安澜就将白天在城外遇到的疑似胤安人的事情跟陆离说了,听了谢安澜的话,陆离却是微微蹙眉。
谢安澜不解,挑眉道:“怎么了?”
陆离道:“承天府并没有接到宇文策到了的消息,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那想必是暗中京城了。”谢安澜道:“他堂堂一个摄政王,到了上雍还偷偷摸摸的做什么?”陆离摇摇头,“谁知道,我会转告曾大人让他注意的。这几天,夫人也要小心,出入的时候都带着裴冷烛和叶无情吧。”
谢安澜一怔,“你认为他会对我没出手?”谢安澜自认,还没有让胤安摄政王对她出手的价值。
陆离道:“小心些总是好的,听话。”
谢安澜无语,她不是小孩子,听什么话?
“你说我,你自己才是真的要小心。别忘了你对沈含双做了什么。”谢安澜没好气地道。
陆离看着她,“夫人沈含双的事情…有什么看法么?”
谢安澜一愣,轻叹了一声,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轻声道:“我知道你是想要替我报仇,不过…以后可以用别的手段,我不喜欢这个。”陆离不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她,谢安澜道:“我不是生气,只是…单纯不喜欢这种手段而已,无论是谁用,都不喜欢。陆离,我也是女人。”有些事,谢安澜前世今生都不会做的。比如说她嘴里总是说找个男人xxoo了谁,还有什么菊花残满地伤之类的荤段子,但是即便是对最讨厌的敌人,她也不会用这一招的。
所以,前世血狐总是说她是纸老虎,就一张嘴会逞强。节操底线是什么东西?能吃么?你特么一个险些变成女混混的人家,居然敢比我三观正!
没到这个时候,谢安澜也总是翻着白眼问,既然你这么没节操,怎么不下药强a了那谁呢?
所以说,狐狸窝里的这群既黄又暴的女人,心里还是都有着自己的底线和节操的。
陆离脸色稍缓,点了下头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乖。”谢安澜笑嘻嘻的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
第二天,谢安澜依然一如往常的出门。只是身后一步不离的跟着裴冷烛和叶无情两个尾巴了。叶无情还罢了,毕竟是女子就算是冷淡了一下,这些日子下来跟谢安澜也熟了。裴冷烛虽然也算是个俊秀男子,但是性情却是有些阴沉的,跟着这么两个人出门,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人吧?叶盛阳真可怜,一个亲生女儿性情冷淡不说,收了个徒弟还是阴沉沉的,明明叶盛阳的性格很正常啊。
路过谢府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在谢府外面围着。谢安澜蹙眉,该不会有又什么事儿吧?
走进了一看,竟然不是柳家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谢安澜低声问道。
身边一个邻居看看文化的美丽女子,晃了晃神才低声道:“这是林家的人,说什么谢家手里了林家的大小姐,让他们丢脸。要将林大小姐抓回去处死。奇怪,林大小姐不是已经死了么?”说到这个,这人也有些疑惑地道。
谢安澜沉吟了片刻,不解地道:“这些人脑子有病么?就算林小姐真的没死,悄悄地处理就算了,他们这么闹不是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那邻居嘿嘿一笑道:“这位少夫人一看就是不熟悉京城的人士。林家那位老太爷最是自诩高风亮节,最恨的便是女子不贞或者不守妇道。若是没人知道就罢了,我方才听了几句,听说有人在沁芳斋看到林大小姐了。沁芳斋那是什么地方,不就是谢公子的产业么?更何况,沁芳斋可是只有有钱人家的女眷才能去的,既然都传出来,哪里还能悄悄处置。”
谢安澜受教地点点头,指了指门口,“那这是?”
那人道:“谢家根本就没人啊,这些人闹了也是白闹。前儿谢家被人给砸了,根本就没法住人,谢家的人都搬走了。也不知道搬到哪儿去了。”其实也不至于没法主人,只是这宅子当初买的急,基本上是买了稍作整理就直接入住了。既然现在前院被砸了,谢安澜就打算重新休整一下。毕竟说起来,无衣公子如今也算是京城里有些名气的人的。以后如果有什么宾客往来,总是在着看来半新不旧的宅子里总是不太好的。而且,如果想要一个地方作为谢无衣以后在京城的据点的话,这里还是太小了。
谢安澜还是喜欢一步到位,免得以后在挪窝麻烦。
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趣,反正也没人要闹就闹吧,最后丢人的也不是她。
“咱们走吧。”
叶无情点点头,看着谢安澜转身出了人群。叶无情微微眯眼,看向谢府大门口闹得最厉害的那个男子,手指轻弹一缕劲风破空而出。那正闹腾着要砸门的男子突然哀嚎一声倒在了地上。叶无情脸色闪过一丝冷笑,转身跟上了谢安澜。
谢安澜自然察觉到了叶无情的动作,却没有阻拦或者斥责的意思。只当是没听见,继续悠然的往前走去。
“丫头!”刚走进静水居,老和尚就急匆匆的朝她冲了过来,若不是谢安澜连忙闪开说不准两人就能直接撞成一堆。
老和尚扑了个空,被后面的裴冷烛伸手挡住。满脸不悦的扒开裴冷烛的手,没好气地道:“你这小子是谁啊?当着贫僧干什么?贫僧有要事跟这丫头说啊。还不让开!”
裴冷烛看向谢安澜,眼神似在道:“少夫人真的认识这个疯和尚?”
谢安澜看着老和尚的扮相,实在是很想捂脸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
一些日子不见,老和尚满脸乌黑看起来像是刚从窑洞里钻出来的。身上本来就缝着补丁的衣服上好像被火星溅了不少破洞,衣摆更是烧了一大片。显然,这位刚从失火现场出来。谢安澜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你烧了我什么地方?”
老和尚不悦,“你这丫头胡说什么?贫僧怎么会烧了什么地方?”
谢安澜轻哼一声道:“你若是烧了什么地方,就从要分给你的钱里面扣。”
老和尚顿时大怒,“你这坏丫头,果然是在肖想贫僧的银子!”
谢安澜无语,觉得先不跟这个脑回路清奇的和尚胡扯,“你要跟我说什么?”
老和尚这才想起来自己有事情要说,一把拉住谢安澜的手就将人往后院拉。谢安澜挥挥手阻止了裴冷烛二人要出手的动作,跟着老和尚往后院走去。裴冷烛二人对视了一眼只得跟了上去。
后院里专门分给老和尚的院子,一片乱七八糟犹如洪水过境一般的狼藉。
谢安澜小心翼翼地找了一个可以给自己下角的地方站定了,才问道:“大师,我能问一下,你这里是在干什么吗?”
老和尚理所当然地道:“贫僧在研究更好的美酒,跟美味的菜肴啊。”
谢安澜指了指满地狼藉,“这些…就是你研究出来的东西?”乱七八糟的各种木桶,散发着各种古怪的味道,还有各种看起来像是各种蔬菜,肉类,瓜果的尸体和一些废弃的旧物。当然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当这些东西堆积在一起的时候…谢安澜只得庆幸自己当初分院子的时候将最后面,距离外面的静水居以及储存东西,掌柜伙计们居住的院子里都还算有一点距离。
老和尚略有些心虚,“这个…研究总是会经历失败的嘛。”
谢安澜只觉得额头上青筋直跳,“既然失败了,你为什么不将他们处理了!?”
“贫僧是要做大事的人!”老和尚傲然道。
“我记得有人负责打扫后院。”
“贫僧不喜欢别人进我的院子里。”老和尚道。
谢安澜冷笑一声,艰难地走到老和尚面前,“既然如此,你…就带着你和你的这堆失败品一起发霉吧。”
老和尚摆摆手,“这个不重要。”
谢安澜挑眉,“还有什么更加重要?”
老和尚皱着眉头,唉声叹气道:“我的灶房不知怎么的轰的一声就没了。”
谢安澜走进房间里去看了一眼,转身出来一言不发就往外走。她要去问问灵武寺的方丈,为什么这老和尚在灵武寺明明很正常,结果一到她这还没几个月就变成这样了。厨房是来做饭的吧?这老和尚到底做了什么饭能把整个厨房都炸没了?
只是,谢安澜注定了要失望。其实,从一个辈分如此之高的老和尚离开灵武寺这么就,灵武寺的方丈却一点表示都没有,甚至连叫个小沙弥来探望一下都不曾。就知道,这老和尚在灵武寺到底是个什么地位了。
“丫头,你去哪儿啊。”老和尚不解地道。
谢安澜回头,“为了避免你哪天把自己给煮了,我决定把你送回灵武寺。毕竟,我可赔不起灵武寺一个高僧。”
回去?老和尚眨眨眼睛,连忙以与他的年纪完全不相符的速度飞奔到谢安澜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别啊,贫僧才不回去!”
谢安澜冷笑,“这可由不得你。”
“臭丫头,你过河拆桥!”当初要他做饭酿酒的时候就殷勤百倍,现在用不着他了就随手扔掉。人心不古啊。
谢安澜微笑道:“我这是为了你好,你还是回灵武寺去做素斋吧。不然万一那天你把自己当柴烧了,当肉遁了,或者不小心把院子里那些东西当酒喝了,可怎么办呢?”
“不行!”老和尚断然拒绝,“贫僧都在那破地方煮了三十年素斋了!贫僧以后要煮自己喜欢的菜,酿自己喜欢的酒。你这臭丫头没良心,贫僧都一大把年纪了,也没几天好活的了,你竟然还要赶我走…。”老和尚老泪纵横,涕泗横流。谢安澜痛苦的扭开了眼睛,当初灵武寺小院子里那个厨神一般的存在到哪里去了?
谢安澜被他哭得头疼,挥挥手道:“行了行了,你别哭了行么?我警告你,下次再敢将院子弄成这样,就别怪我真的把你送回灵武寺。”以为自己请来了一个大神,到头来才知道原来是个瘟神。
“还有那些…统统处理了!”
伸出的裴冷烛拉了她一把,院里那些气味颜色都十分诡异的水。
谢安澜不解,裴冷烛警惕地看了那老和尚一眼,低声道:“有毒。”
“……”都能把酒酿成毒了么?
老和尚有些诧异地看了裴冷烛一眼,眯着老眼打量了半天才道:“小子眼神不错啊,竟然能看得出来这些有毒?”
“你真的是和尚?”裴冷烛冷声道。
老和尚笑眯眯的双手合适,“无量天尊,贫僧是道士。”
“……”
裴冷烛直接看向谢安澜,“少夫人,你真的要留下这个和尚?这些缸里的毒足够毒死一条街的人。”
谢安澜看看一脸无辜的老和尚,咬牙切齿半天终究是没法对一个年纪已经比她祖父还大的人吐出脏话。咬牙道:“给我把他打包,送去灵武寺!”
老和尚惨叫一声,“贫僧又不是故意的,一个不小心就做多了啊…”
这是多与少的问题么?谢安澜直接的十分糟心,一个早上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
“冷烛,无情,处理得了么?”
裴冷烛点头,“少夫人放心。”
“那就好。”谢安澜点头,转身直接走了。身后只是不断传来老和尚的叫声和哀嚎声不绝于耳。
回到前面,谢安澜依然觉得自己有些余怒未消。她现在知道灵武寺方丈为什么这么容易放了老和尚长期住在她这里未归了,这根本就是嫁祸啊。
静水居的掌柜见她从后面出来脸色阴沉的模样,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连忙迎上来,“少夫人。”
谢安澜叹了口气倒是没有迁怒,只是问道:“那老和尚一直走这样?”
掌柜有些无奈地苦笑,谢安澜了然,“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说。”
掌柜连连称是,其实也不是他不想跟谢安澜说。只是这店里的厨子都是老和尚教出来的,店里的酒也是老和尚酿的,现在跟少夫人告状倒像是他们卸磨杀驴或者排斥异己似得。何况少夫人平时对那位大师也算是客气,而且人家只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折腾,也没有将东西带出来或者折腾外面。掌柜的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只是让店里的伙计严防死守,坚决不能让老和尚将他院子里的那些垃圾扩散到外面去。
谢安澜道:“那个院子先封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我会让人去处理的。”
“是,少夫人。”掌柜跟在谢安澜身侧,恭敬地点头。谢安澜问道:“最近静水居有什么事么?”
掌柜的道:“回少夫人,没什么事情一切如常。”
“那就好。”谢安澜点头,“你去忙吧,不用跟着我。”
“是,少夫人。”
谢安澜上了二楼,还是坐在她往常坐的厢房里。很快店里的伙计就送来了茶水点心,“少夫人。”
谢安澜问道:“最近京城里有什么传闻么?”
伙计道:“这两天传的最多的就是陆家的事情了,虽然有官府施压,但是陆老太爷的传闻还是满天飞。听说陆老太爷都气病倒在床上爬不起来了。”谢安澜点点头倒是不以为,传出那样的流言,陆老太爷不气病了才有些奇怪呢。
谢安澜问道:“流言的出处有什么消息么?”
伙计摇头,“那天晚上在场的人太多了,到处都在传,根本查不出来是谁在操纵这些流言。不过,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操纵,这人八成是跟陆家有仇的。”
谢安澜点头,“也是,一般的利益纷争想不出来这么恶毒的谣言。既然查不出来就先放着,横竖跟咱们关系也不大。最近你多留意城中胤安人的动向。”
伙计恭敬地点头道:“是,少夫人。”
“少夫人。”门外有人敲门,是静水居的伙计。
“何事?”
门外的人道:“外满有位先生说求见少夫人,他说他姓薛。”
姓薛?姓薛的人从头到尾她好像也只认识一位。谢安澜凝眉道:“请薛先生进来。”
只听门外有人笑道:“大好晴天坐在小屋子里有什么意思?少夫人不如出来一起凑个热闹?”说话的正是笑意楼主薛铁衣。
谢安澜挑眉,也跟着站起身来,“既然如此,恭敬不如聪明。”
今天确实是个不错地道天气,虽然才不过辰时,就已经艳阳高照。此时静水居中的客人还不多,谢安澜走进大厅就看到笑意楼主和一个神色淡漠的中年男子在临窗的一张桌子边上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算好,但是也没有剑拔弩张的敌意。
谢安澜有些好奇地看了看那明显比笑意楼主笑好几岁的中年男子,完全陌生的样子。一看就不像是寻常人,但是却从未见过也没有听说过京城里有这么一号人物。这上雍皇城果真是卧虎藏龙啊。
走到桌边,谢安澜好奇是地道:“见过薛先生,这位是?”
笑意楼主一笑道:“这是我朋友,卓七。”又看了那中年男子一眼,淡淡笑道:“这是承天府陆大人的夫人。陆夫人,请坐。”
谢安澜谢过之后才坐了下拉,看了一眼自己右手边的中年男子,只觉得一股血一般的味道扑面而来。并不是真正的血没有洗净或者受伤的味道。而是一种手染了无数鲜血之后留下了无法消磨的感觉。不过,这人面容虽然冷漠,眉宇间却并不见什么阴暗,可见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这是一种光明正大的,铁血的味道。所以,这人…应该是战场上的悍将,至少趁机是。
笑意楼主含笑看着谢安澜道:“陆夫人这般看着卓七是所为何事?莫不是在哪里见过?”
谢安澜摇摇头,歉然一笑道:“那倒不是,只是觉得卓先生有些特别罢了。”
“哪里特别?”笑意楼主挑眉道。
谢安澜摇摇头,“说不上来,就是感觉跟一般人不一样。薛楼主今天怎么有空光临静水居?”
笑意楼主笑道:“这个么?卓七刚从外地回来不久,今天正巧有空就算是给他接风洗尘罢了。没想到少夫人碰巧也在,可见是有缘。”
谢安澜一笑,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那叫卓七的中年男子显然也不是十分领情,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谢安澜低头抿了一口茶,方才问道:“上次薛楼主抓的人,如今可还好?”
薛铁衣笑道:“自然是好的。”
谢安澜道:“怎么个好法?”
薛铁衣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满悠悠道:“生不如死,少夫人可满意?”
谢安澜勾唇一笑,“有劳薛楼主了。”
薛铁衣笑道:“那倒不必,毕竟,在下也不是白帮忙的。”
谢安澜看看两人道:“两位故友重逢,多了我这么一个外人是不是打扰两位了?”
薛铁衣似乎颇有些无奈地道:“陆夫人见谅,正是因为他是这么个破烂性子,我才请少夫人赏脸过来一起坐坐,我跟他实在是无话可说。”
卓七冷冷瞥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反驳。谢安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两个人,薛铁衣说他们是故友,但是谢安澜看得出来两人的关系绝不只是故友那么简单。但是现在两人的关系似乎也确实是不太好,而且似乎很多年没有见了的模样。
只是,薛楼主你跟故友无话可说觉得尴尬拉我来作陪,难道我不会觉得尴尬么?
谢安澜强撑着笑意正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楼下传来了一阵喧哗声。薛铁衣从窗口往外看去,只看到门口围着不少人,却看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挑了挑眉1看向谢安澜。谢安澜秀眉微蹙,正要起身,静水居的伙计已经急匆匆从楼下上来,走到谢安澜跟前低声道:“少夫人,叶姑娘在楼下跟人起了冲突,快打起来了。”
谢安澜脸色微沉,“是什么人?”叶无情的性子她清楚,并不是一点就着的那种。如果不是对方主动挑衅,她绝不会去随便挑衅别人,更不用说动手了。这上雍城里只怕还没有几个人有资格跟叶无情动手的。
伙计摇摇头道:“是新客,以前没来过。”
谢安澜起身道:“下去看看。”
楼下的大堂门口,叶无情正冷眼看着一个穿着绯色衣衫的妙龄女子。那女子身形修长窈窕,相貌算不得绝美却也十分出众。神态飞扬,更是衬得一身红衣犹如烈火般明艳。
叶无情年长于她,穿着一身并不起眼的青衣。但是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神色冷冰如霜。虽然容貌只能算是清秀,站在那里气势竟然完全不输那红衣女子。
谢安澜走下楼,正好就听到那红衣女子朗声道:“明明是你撞了我,凭什么不道歉?就算你跟这家店的老板关系好,也不能不讲理吧?”
撞?
谢安澜挑眉,能让叶无情跟她撞上,这女子的功夫也差不了。
“我没撞你。”叶无情神色冷漠,沉声道。
红衣女子道:“你不敢承认么!你们说,是不是她撞了我?”
周围围观的人大多都是男子,见着少女美丽动人的模样心中早就荡了一荡,再看看青衣女子一脸古井无波的模样,大多数人立刻都在心中站到了那红衣少女的一边。何况,他们好像确实是看到两人撞了一下啊。于是许多人立刻都理直气壮了起来。
“正是,这位姑娘只是道个歉而已。你就跟这位小姑娘说声抱歉不就是了么?”有人忍不住劝道。
“不错不错,这位小姑娘又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道个歉而已。”
谢安澜走过去,“怎么回事?”
众人回头,便看到一个蓝衣女子从楼梯口走了过来。有不少熟客都认出来这是静水居的少夫人,立刻都不说话了。也有人没见过谢安澜的,也有些失声。左右看看,不知怎么的就觉得那原本看着耀眼如火光的少女有几分黯淡了。
这位少夫人虽然穿着一身简单的蓝色衣衫,神色也不及那少女飞扬娇俏。但是无论容貌还是气势都让人觉得稳压了那少女一头。让那原本灿烂夺目的少女显得平庸了几分。
那红衣少女微微皱眉,看到谢安澜走进才扬起下巴道:“你又是谁?”
谢安澜淡笑道:“我也想知道,姑娘你是谁?无情?”
叶无情靠近了谢安澜,低声道:“闹事的。”
她根本没有跟这红衣女子撞上,而且她可以肯定是这个女子自己撞上来的。但是叶无情是什么伸手,即便她当时在想事情,只是那短短的时间也足够她反应了,所以两人根本没有撞上。
那红衣女子显然也听到了叶无情的话,声音立刻就高昂了起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谁闹事了?撞了人连陪个礼都不肯,到底是谁闹事?”
谢安澜挑眉,饶有深意的看向那红衣女子。耳力不错啊,叶无情这么低的声音都能听到要不是天赋异禀就是同样内力不弱了。
被她看的有些不舒服,红衣女子扬起下巴瞪着谢安澜道:“你看什么?”
谢安澜淡淡一笑,道:“如果我们道歉,姑娘就真的不打算再说别的么了?”
红衣女子道:“这是自然,本姑娘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谢安澜点头道:“好,道歉也没问题。”
闻言,叶无情忍不住想要说话,却被谢安澜不动声色的拉住了。那红衣女子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口中却道:“还是陆夫人懂道理一些。”
谢安澜道:“那就劳烦姑娘当着所有人的面发个誓,就说方才确实是无情不小心撞到了你而不是你故意找事。如果你说的是假话的话,就让指使你来的人众叛亲离,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惊讶地看向眼前笑吟吟的蓝衣女子,好毒的誓言啊。
那红衣女子一愣,回过神来顿时大怒,“放肆!”右手一抖,从袖中抽出一条短鞭就抽了过来。叶无情上前一步,不闪不避直接伸手抓住了鞭子。众人惊地连忙四散躲开。
红衣女子用力抽回自己的鞭子,指着两人道:“想以多欺少?有本事到外面打。”
“谁跟你去外面打?”谢安澜轻笑道,女子闻言转身才发现谢安澜已经转到了她的身后堵住了出去的路。
谢安澜看着那红衣女子,淡然吩咐道:“无情,动手吧。”
叶无情点点头,也不出刀直接空手朝着那1红衣女子拍了过去。红衣女子身手果然不错,但却还不是叶无情的对手,两人交手不过几十招,那红衣女子心口就矮了重重的一记掌。同时叶无情直接用从她手中夺来的鞭子将她的双手捆了起来。
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谢安澜道:“老和尚院子里的东西还没处理吧?把她送进去泡一泡。”
叶无情一怔,有些迟疑地看向谢安澜。她是没有学过医术,但是她师弟懂医术啊。那个院子里的那些缸子桶子里面,十个有八个都是毒药,各种各样五花八门根本没有解药的毒药。
谢安澜点点头,示意她去办。叶无情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直接一把抓起那红衣女子就往后院走去。谢安澜拍拍手对围观的众人说了声打扰了各位用膳,就跟着转身去往后院去了。刚从楼上下来的薛铁衣和莫七也跟了上去,掌柜见谢安澜并没有反对也就没有上前阻拦。
后院最深处老和尚住的院子里,红衣女子望着院子里那乱七八糟的盛着各种颜色的水脸色发白。
“你们先干什么?”红衣女子忍不住叫道,眼底已经隐隐有了恐惧之色。叶无情抓着她,低头看了一眼道:“你可以选一选,先进哪一个桶。”
红衣女子自然不肯选,她虽然不知道这些里面有没有度。但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让她泡在这些颜色诡异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做出来的水里面就已经很恐怖了。
谢安澜进来,看到两人不由皱了下眉道:“怎么还在这里。”
叶无情道:“她还没决定好先试试哪个,毕竟,她可能只有一次机会。”说不定扔下去就直接被毒死了。
谢安澜道:“你替她选一个吧。”
叶无情看了一眼,最后直接将那女子扔向了看上去最接近正常水的木桶里。
一个人影突然从院外跃了进来,飞快地朝着那被扔出去的红衣女子扑去,显然是想要将她接住。
谢安澜身后有人轻哼了一声,一个黑衣冲了上去直接挡住了那人的去路。两人交手不过一招那红衣女子已经扑通一声落进了水里。
空着的两人对了一掌,各自后退了几步踩在了院子里的那些木桶边缘。侧首看向被扔进了木桶的红衣女子,只见她原本美丽白皙的容颜此时已经染上了一层暗黄。这并不是中毒或者生病的人脸上泛起的那种暗黄,而是一种十分匀称的从头到尾被染上的颜色。就连那女子抓着木桶的手指都没有错过一点,原本一个白净红润的俏姑娘,立刻变成了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晒多了抬眼的村姑。
那红衣女子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变化,只是愤怒地看向谢安澜等人。对那突然出现的男子道:“三哥,快!杀了他们!”
谢安澜有些无语,现在是谁杀谁啊?
院子里,除了还在水缸里出不来的红衣女子,和站在水缸上的两个人。其余三人都不动声色的站在了院子里的四周。除非这突然出现的人当真是神功盖世,否则他休想轻易逃离,更不用说带着一个姑娘了。但是从刚才他与莫七的交手来看,显然是没有这个能力。
那男子显然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朝着谢安澜拱手道:“舍妹不懂事,冒犯了夫人,还望见谅。夫人也教训过她了,不知能否高抬贵手放过她?”
谢安澜冷笑一声道:“随便一个人来我这里找事,事后道个歉就可以算了。那我以后还开什么店,天天等着人找我麻烦就是了。”
“夫人想要如何解决?”男子沉声道。
谢安澜心中有些好笑,这男子看似态度谦和实则不过是迫于无奈罢了。如今今天他们这里不是还有薛铁衣和叶无情等人,只有她一个人或者干脆就是一群普通人的话,事情到底怎么样还不好说呢。谢安澜挑眉道:“我自问跟各位无冤无仇,不知道两位为何来找我麻烦?”
男子道:“是舍妹性子骄纵,以后在下定会好好管教的。”
“三哥!”红衣女子不悦地道。
“闭嘴。”男子沉声道。
谢安澜眼波流转,望着那男子呵呵一笑道:“舍妹?我瞧着…两位可不像是兄妹啊。”
男子顿了顿道:“表妹。”
谢安澜道:“要带走她也没问题,这院子里还有九个木桶,这位公子选一个跳下去吧。先说好了,这里面有什么我也不知道,或许公子运气好什么事都没有,回头换身衣服就算了。但是如果运气不好…那也请各安天命,不要再来找我麻烦。同样,还是用你们背后那位来发誓吧。”
男子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道:“夫人只怕误会了,并没有什么背后的人。”
谢安澜笑得十分敷衍,“那就更好了,你就说给我听听,我听得高兴你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大家都开心么?”
男子沉默不语,显然是没打算让大家都开心。那红衣女子咬牙,道:“三哥,你不用管我,大不了就是一死!你快走吧。”
谢安澜略有些懵了,刚才还喊打喊杀的,现在怎么就要跑了?这也太善变了,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玩啊?
男子沉声道:“陆夫人,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得寸进尺不是什么好事。”
谢安澜悠悠道:“有一句话,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
“什么?”
谢安澜眯眼,道:“先撩者贱,打死无怨。你们觉得我得寸进尺,我还觉得自己比白莲花还无辜呢。”
男子愣了愣,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明白谢安澜的话。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她确实得罪了夫人,但是罪不至死,希望夫人留她一命,改日我们再上门请教。”说完,男子竟然当真不再管那红衣女子,飞身想要离开。
不想身后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传来,“我说了你能走了么?”一股强大的气劲朝着他冲了过来,男子挨了一掌狼狈的跌落在墙头上,看着院中神色不善的莫七飞身逃走了。莫七一言不发地道追了上去,院子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薛铁衣坐在轮椅上,看了看院中大大小小的水缸忍不住抬手掩鼻,“没想到…陆夫人竟然还有如此雅好?”
“……”我真是冤枉的很啊。本大神可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怎么会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谢安澜干笑一声,指了指两人消失的方向问道:“薛楼主,不追么?”
薛铁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轮椅,含笑看着谢安澜。谢安澜忍不住想要撞墙,她脑子是被老和尚这些鬼东西熏坏了么?
薛铁衣看了看那泡在水里恨恨地瞪着他们的女子,笑道:“看来,陆夫人已经知道这些人的来历了?”
看着那女子震惊的神色,谢安澜笑道:“我在上雍仇人真心不多,看我不顺眼的人或许有,但是就算找我麻烦也不会让一个女人来。在上雍,这样相貌出众,衣着不凡,还武功不弱的女子可不太容易找到。”来了大半年,她也就认识一个薛棠儿,一个叶无情,或许再过几年还要加上一个宁疏和高绫儿。总之,东陵特别是上雍真的不流行女子习武。
谢安澜好奇的绕着水桶转了一圈,打量着那已经不在白白嫩嫩的红衣女子,问道:“我自问跟胤安摄政王无冤无仇,素未平生。你们这是想要干什么呢?”
女子眼睛蓦地睁大,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冷哼一声撇过了脸去。
不让看?我偏要看!
谢安澜伸出一根手指抬着女子的下巴转向自己。真是造孽啊,好好一个美人儿…伸手在她脸颊上擦了一下。呃?擦不掉?
谢安澜立刻心虚的收回手,然后谨慎的远离了那水缸一。吩咐道:“无情,一会儿处理的时候小心些,千万别碰到那水。”
叶无情瞥了一眼她背在身后一个劲儿手帕上抹的手指头,哪里还能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冰冷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点头道:“是,少夫人。”其实她哪儿会在意黑白美丑,不过东陵人也白为美,自己若是变成了那个样子以后也不太好出门就是了。
那红衣女子看不到自己,自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而且谢安澜刚刚说的话跟吸引她的注意。她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竟然让谢安澜这么容易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倒是薛铁衣有些好笑地道:“你们把人家的郡主弄得那样惨,还好意思说没有得罪?”
谢安澜甩锅甩得很顺手,“那是陆离的事情,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
薛铁衣抽了抽嘴角,瞥了一眼满院子五颜六色气味各异的水。
谢安澜无语,我真的是冤枉的!难受,想哭。
“这丫头看起来很嘴硬,你打算怎么办?”薛铁衣问道。
谢安澜撑着下巴道:“按理说,应该斩草除根。但是…如果莫先生灭不了口的话,宇文策肯定会知道她在我这儿,贸然杀了友邦使者终归是不好的。所以…要不将她送到承天府去跟沈含双1作伴1吧?”
“你确定?”薛铁衣挑眉问道。
谢安澜眨眨眼睛,“有什么问题?”
“沈含双只怕在牢里待不了两天了。”薛铁衣道。
谢安澜叹气,“也是,送去了牢里还要给吃给喝,而且,我这口气也咽不下来啊。你说我开个茶楼容易么?三番两次有人来闹事。”
薛铁衣兴致勃勃地看着她,“那你打算怎么做?”
谢安澜沉吟着,那红衣女子也有些紧张地盯着谢安澜。
良久,才听到谢安澜道:“既然这样,把她挂到外面示众吧。杀鸡儆猴,以后看谁还敢在我静水居闹事。”
薛铁衣觉得幸好他现在没有在喝水,不然说不定一口水就要喷出来或者呛着自己了。
“示众?”
谢安澜点头,笑吟吟地道:“打打杀杀毕竟不好,杀人是犯法的。无情,找个绳子把她捆起来,就挂到…就挂到二楼屋檐下吧。”门口没有树也是麻烦。
叶无情点点头表示明白,那红衣女子闻言却是羞愤欲死。
“谢安澜,你敢!”
谢安澜莞尔一笑,“哟,连我叫什么名字都知道啊。那礼尚往来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红衣女子咬牙不语,谢安澜眨眨眼睛,“不说就算了,以后总会知道的。”我真是个好脾气的苦主。
薛铁衣轻咳了一声,道:“我大概知道他是谁。”
三人齐刷刷看向薛铁衣,薛铁衣道:“宇文策麾下苍龙营大概分为六个部分。分别有由宇文策亲手培养的六个心腹掌管,宇文策为了拉拢人心,将这六个人都收为了义子,不过这些事情并没有摆在明面上,所以见过这六个人的人很少。即便是见过了,也未必能知道他们的身份。方才这位姑娘称呼那人为三哥,可见应该是苍龙营行三的那位了。至于这位姑娘…”
“难道她也是那六个人之一?”谢安澜有些不信。这丫头武功还行,别的…就不好说。
薛铁衣摇头,“怎么会?我记得胤安皇室有一位王爷,应该是宇文策的同母妹妹,早年死了。留下了一个女儿。一直被寄养在宇文策的府中,封号好像是…兰阳郡主。”
谢安澜惊讶,“我竟然抓了一个郡主?”
那红衣女子咬牙不语,显然并没有因为自己郡主的身份感到高兴或者借此对谢安澜耀武扬威。反倒是有些怨恨地瞪了薛铁衣一眼。
薛铁衣问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
谢安澜道:“胤安郡主怎么会在东陵,这必须是假的啊。无情,记得收拾好了挂出去啊。别碰那水。”也不早老和尚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不过,如果拿来易容的话,好像有点用?回头收集一点来看看。
闻言,薛铁衣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出了院子的时候莫七沉着脸回来了。薛铁衣并不意外,挑眉道:“跑了?”
莫七轻哼一声道:“有人接应。”
薛铁衣低头思索着道:“也不知道宇文策带了多少苍龙营的人来东陵。”
莫七斜了他一眼道:“宇文策人已经到京城了你都不知道,亏你还自称是地头蛇。”
薛铁衣无语地道:“宇文策什么时候越过边疆的,也没见你们告诉我啊。”
莫七神色一僵,没话说了。
谢安澜轻咳了一声道:“两位,你们看是不是换一个地方吵架?”
薛铁衣挑眉,“陆夫人看错了,我们没吵架。”
谢安澜笑得十分包容,一脸“我明白,你们高兴就好”的笑意。
薛铁衣直接的额头上青筋暴跳。竟然在年轻人面前如此丢人,真是…
“咳,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对了,宇文策此人可谓是睚眦必报,你们最近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谢安澜点头道:“多谢先生提醒,慢走不送。”
目送两人离开,谢安澜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换上了有些肃然的神色。胤安摄政王,宇文策…谢安澜真的没想到,宇文策到了上雍第一件事,竟然是让人找她麻烦。说这红衣女子是自己闲着没事儿来找她麻烦的?谢安澜怎么可能会信。
“少夫人。”穿着灰色衣衫的伙计出现在谢安澜跟前,恭敬地道。
谢安澜问道:“附近有什么异状?”
伙计道:“方才附近有几个生面孔一直盯着咱们,已经撤走了。”
谢安澜点头,想了想道:“想办法查查宇文策等人在哪里落脚,他们一行至少有二三十人,又都带着马匹行礼,气势不凡,用心查应该能找到。查不到也无妨,暗中把宇文策已经到了京城的消息传出去,那些世家大族还有各个衙门都务必要传到。”
伙计点头道:“是,少夫人。”
谢安澜想了想,“一会儿无情会挂个人到外面,如果有人来救她,不到一个时辰的话务必不能让人将她救走,我会留下无情帮你。如果是一个时辰以后的话,就让人将她带走吧。”
“是,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