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5:伐许裴,诸侯首杀(五)

“方才见文彬没有开口,可是别有想法?”

自离开帅帐,韩的眉头便没有舒展过,眉心留下淡淡褶痕。

“公逻,你觉得主公比之于北疆如何?”

韩将肚子里的话过滤一遍又一遍,这才慎重地开口询问。

程巡先是一怔,旋即想到什么,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姜姬连北疆都干掉了,攻克许裴的难度再大,还能大过北疆?

“文彬是想说主公不如柳羲?”

程巡是个“主公控”,见不得旁人说自家主公不如别家的,哪怕说这话的人是韩也不行。

韩摇头。

若亲口承认柳羲不如自家主公,这话再让许裴听了,他还不闹翻了天?

“的意思并非如此”韩解释道,“轻敌者,用兵之大患也。”

好比刚才那一幕

先不论“九州四海,我要十成”这话猖不猖狂,单说资格,姜姬比许裴更有资格。

比她更强的人有资格说她狂妄,但比她弱的人应该提起十二万分精神去应对,而不是轻视敌人。

程巡道,“文彬多虑了,主公与北疆根本无从比较。柳羲胜得过北疆,未必能胜得过主公。北疆本就是蛮化未开之辈,虽有蛮力,但智谋不成,兼之柳羲狡诈,侥幸得胜也不奇怪。”

韩听了有些不太舒服,表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程巡对姜姬的意见可不是一般的大,出身世家却和寒门庶族打成一片,听说她帐下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娼妓之子、混血杂种、黥刑罪犯……敢问,她手里还有像样的人吗?

唯一还能入眼的,唯有风瑾一人,才德兼备,家世出身血统皆为一等。

忘了,还有自家幼弟。

想到这里,程巡便忍不住皱眉。

父亲为何允许程远辅佐柳羲,竟也不阻拦一下?

程巡继续道,“再者北方之地,教化匮乏。她帐下臣子多为粗莽之人,尽是出身低寒的鄙夫,世家贵胄不屑与之为伍。匡扶天下乃是大事,真正俊杰岂会与卑贱失德之人共事?”

程巡是标准的世家拥趸党,以自身血统和出身为骄傲,对寒门庶族和平民不屑为伍。

打小的生活环境造就这样的性格,门第之见早已根深蒂固,难以拔除。

不仅仅是程巡,许多世家子也有这样的观念。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将人划分三六九等,但在世家阶层固若金汤的现在,隐形的阶层早已形成了规模,彼此间隔着难以逾越的沟壑。

韩道,“文彬这话就偏颇了。”

如果韩不是渊镜先生的徒弟而是单纯的世家子,程巡这话他是赞同的。

同一个阶层的人,不管是思想形态还是其他方面都有着高度的相似性。

不过,韩敬仰的老师是渊镜先生。

渊镜先生出身寒门却能让诸多世家认可,谁敢质疑他的造诣和为人师表的资格?

程巡见韩略有愠怒,后知后觉想起渊镜先生的事情。

当着韩的面抨击寒门庶族,这跟当着人家的面骂他爹有什么不同?

“柳羲虽为女子,但也是割据一方的诸侯,坐拥数州之地,境内两大马场都在她手中。仅凭主公一人,怕是难挡其锋芒。”韩继续道,“当务之急还是调遣三军,做好备战准备。”

两军交锋又不是看谁出身好谁加分就高。

乱世之下,莫说世家贵胄,刀子架在脖子上了,该掉脑袋还是要掉脑袋。

许斐出身浙郡许氏,要是弄个出身排行榜,这家伙在东庆境内绝对能爬进榜单前五十。

结果呢?

出身高贵救了他的命了?

不仅被逼死,他的妻妾还在他尸首面前被暴徒凌辱,子女死得只剩一个。

与其谈谈出身高低,不如说说成王败寇。

胜者加冕为王,败者暴尸荒野。

程巡也顺势道,“嗯,文彬此言甚是。”

匆匆结束了话题。

二人分开之后,韩对着程巡的背影露出复杂的眼神。

他很肯定程巡的才华和理智,但对方对世家出身的偏执又让他有些头疼。

自家主公许裴帐下人才济济,要忠诚有忠诚、要智慧有智慧、要胆略有胆略……

自打班底建立之后,许裴就没有为人才发愁过。

反观姜姬那边,要不是几个教育界大拿加盟,共同让金鳞阁成了人才选拔市场,她手底下的人才够用?根本不够用!哪怕是现在也有些捉襟见肘,更遑论以前了

班底相差如此之大,为何姜姬还能稳稳压住许裴?

韩不是不明白,但他旁敲侧击地劝说,许裴仍旧不改,他能怎么办?

许裴重用世家而轻视有才华的寒门子弟,让他们天天坐冷板凳,再热的心都能结冰喽。

思及此,韩的心有些没来由的烦躁。

他干脆给自己找了点儿事情,例如去巡视军营练兵情况。

刚抵达校场,他便听到如雷一般的号子声,兵卒随同指令而挥动长枪,进退动作干净利落。

“谢校尉”

韩一眼瞧见校场上练兵的谢则。

谢则此人,剑眉朗目,眸如点墨,英气而俊美。

这会儿正光着膀子,露出精壮的上身,亲身下场指点将士长枪御敌的技巧。

“韩、韩军师”

谢则收回长枪,正要迎上前,倏地吹过一阵冷风,让他感觉一丝丝凉意。

他微微羞赧,一把抓过堆放在一旁的长衫,胡乱套在身上遮掩肌肉。

“军师怎么来了?”

韩道,“近些日子还有大动作,正思索对策,顺道过来瞧你练兵如何了。”

谢则道,“原是如此。”

韩瞧着眼前的青年,对方年纪比他小了两岁,但个头却比自己还高了一个头。

不愧是佞谢氏出来的精英子弟

韩笑着眯起了眼,站在一旁观看谢则练兵。

因为有军师在场,本就严格的谢则更加严厉了,弄得将士暗地里嘀咕抱怨。

等这一日训练结束,不少人都累得起不来。

“一个一个似烂泥做什么?让军师瞧了笑话继续趴着,再操练两轮!”

谢则又气又笑,几个滑头一些的副官笑着讨饶。

“将军威武,末将几个实在是经受不住了。这就起来,这就起来。”

谢则抓起散落一旁的盔甲,另一手抱着头盔。

邀请韩,“军师还未用晚膳吧,不如留下来将就一顿?”

韩想了想,正好趁这个机会和谢则谈论军备布置,顺势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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