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这尊杀神都开口了,杨思和韩等人自然无法阻拦。
杨思还好些,他跟着姜姬也有些年头,主公什么脾性他心里门儿清,韩却是欲言又止。
散会之后,杨思凑到韩跟前道,“怎么瞧你一脸满腹心事的模样?”
韩睨了杨思一眼,没有开口,表情有些拒人千里的冷淡。
寻常人早就识趣走了,偏偏杨思不同,反而紧巴巴凑上来。
他道,“你是不是担心主公将那些人诱骗过来杀了他们?”
韩这才开了尊口,悠悠道,“此举对主公名声不利。”
杨思却道,“有些人便是这样,要了面子丢了里子,要了里子……这面子就得遭罪。主公的名声也就我们这些幕僚会担心,她是半点儿不在意。子孝这些年忙来忙去,没见他放松过他一手搭建起来的说书班子,这还能是为了谁?不都是为了主公么?主公能有如今的好名声,子孝估摸着是最累的一个。不过主公任性,谁让她一人不快了,她能让人一家子不痛快。”
韩沉吟道,“听你这么说,你倒是对主公颇有怨言?”
杨思笑道,“你这人可真是坏,打算套话?”
韩冷淡地道,“君子不避人之美,不言人之恶。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这么说,杨思也不生气,韩就是这么一个脾性,耿直得想让人打他。
关键是杨思还打不过。
杨思道,“不是对主公有怨言,人有千种脾性,碰见这么个率性洒脱却又不蠢的主公,实属难得。刚才这么说,不过是告诉你主公对自己的名声并没那么看重,她是真起杀心了。”
说起他们家主公,那也是个很奇怪的人。
说她耿直,她有时候又是油嘴滑舌;说她放荡不羁,该正直的时候从未弯过;说她小气,偏偏又舍得万千私财;说她大度……呵呵,有人背叛她一次,她便对那人起了杀心……
世间语言万般,杨思却想不出什么词语能精准描述自家主公,更没法给她定性。
大概,多半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她才能和所有人都相处得不错。
亓官让谨小慎微,凡事都只尽七分力气,给自己留三分余地,但他却没对主公有所保留。
风瑾士族出身,高门大户的千金贵子,纵然风氏家教再好,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也将他和其他人远远隔开。这朵富贵人间花,最后却愿意为主公折服,倾力相助,不得不说是她本事。
丰真和卫慈互为挚友,一个是游戏人间的浪子,一个是端正清雅的君子,两种截然不同的风采却能和谐相处,但不代表着他们二人会和同一个主公也相处得来,结果主公做到了。
面对这种情况,杨思脑子里只有一个词海纳百川。
韩眉峰紧皱,有些生气但又很是无力。
“你们也不能这么纵着主公真以为养闺女呢?”
杨思哈哈笑道,“巧了,几年前丰浪子也这么问过。”
韩:“……”
合着还真当闺女养了?
杨思表示这没毛病,毕竟主公也将他们当成公举宠了,君臣之间十分融洽呀。
“主公名声要紧!”韩心里动摇,嘴上还是硬的。
杨思随意道,“主公去做她想做的,你我职责不就是为她善后么?”
说白了就是收拾烂摊子的老妈子。
韩道,“你的意思?”
杨思说,“主公做什么不要紧,重要是她做完之后,我们该怎么做。”
如果主公名声真被伤害了,他们不该想办法将名声扭转过来么?
总不能担心自己没办法护好主公的名声,无法善后,所以就阻拦她的行为、规范她的举止。
韩:“……”
终于明白主公无法无天的脾气怎么来的了,全是这群人纵容出来的!
韩憋了一肚子的苦水,最后却不得不与杨思“同流合污”。
姜姬这边磨刀霍霍,可怜那些墙头草还不知情,反而为姜姬刻意模糊的态度而欣喜。
不过他们不敢有动作,毕竟现在还在黄嵩的地盘上,他们也需要找个机会彰显自己的作用。
殊不知,他们以为的天衣无缝,全部落在程靖眼中。
程靖心下暴怒,直接将此事告知了黄嵩。
后者沉默良久,眉眼在烛光摇曳间显得阴沉不少。
“主公,此事……”
程靖有些迟疑,如果黄嵩直接发火,倒也还好,偏偏他什么反应都没有,这就令人担心了。
黄嵩道,“友默,此事亏了你告诉我,不然的话,我怕是要被蒙在鼓里。”
程靖说,“那等两面三刀的小人,不值得主公为此伤怀。”
“伤怀?”黄嵩笑了笑,“我可没有为此伤怀,反倒有些怜惜他们,心疼他们的脑子。”
程靖诧异。
黄嵩道,“兰亭最记恨背叛之人,更别说反复背叛的人了。”
程靖迟疑,“据那些人所言,柳羲似乎有意接纳。”
“这不像她,她还没这个器量去接纳背叛过她的人。”黄嵩摇头,“若真是接纳,那也不是她了。你还记得么,兰亭初入崇州,其父柳仲卿本想给她和崇州士族牵桥搭线,偏偏因为几人不识趣,莽撞羞辱她,她二话不说便迁怒整个家族?她不是个为了利益能委曲求全的人。”
明眼人都知道,姜姬和崇州士族虚与委蛇,搞好关系还会得到士族助力,结果呢?
说白了,这人最受不得委屈。
她给别人委屈可以,别人给她委屈,她能一拳头抡死对方。
崇州那么大的利益她都能无动于衷,更遑论别的?
程靖迟疑问,“主公的意思,柳羲另有打算?”
“不妨成全他们,我们也顺势利用一二。”黄嵩眸色暗沉,冷笑道,“遂了他们的愿,给他们些许‘机密情报’,让他们欢欢喜喜到兰亭跟前邀功。兰亭若是真心接纳他们,正好中了我们的计,若是她另有打算正好,借她的手清理了门户。此等小人,确实碍眼。”
面上没表露出来,但黄嵩心里却已经怒极,恨不得手刃那几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