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昆仑天兵

?那口硕大的金钟出现在眼前,绒绒已知来者是何人。她仍有些不敢相信,仰头道:“黎仑……你为何会在此?”

绒绒视线上方云雾缭绕,那些从天而降的星辰都已化作天兵神将,站在最前面的天神人面马身、一身金色甲胄,正是昆仑墟如今的守卫神黎仑。

“毛绒儿,你好大的胆子,游荡下界惹是生非,还不快快随我回去!”黎仑声音沉着威严,看面貌却还是个英气十足的年青男子。

“你是来寻我的?”绒绒一想到灵鸷和谢臻还在蜃眼之中,顾不上置疑,拼命摇晃着罩住时雨的金钟。她虽不怕钟上的降魔铭文,却也无法撼动它分毫。“他与你无冤无仇,你快放他出来!”

黎仑笑道:“区区一个小畜生,寻你也需这样的阵仗?我乃是前来缉拿杀害夜游神的逆贼,听说你也有份?”

绒绒一惊,虽遭黎仑奚落,她反而从最初的慌乱中清醒了过来。黎仑为人板正,最是讲究规矩,从前他还只是昆仑墟诸毗山神的时候,就整天把天规天条挂在嘴边,与绒绒一向不对付。但他绝非肆意妄为之辈,此番下凡必定师出有名。

她心中已猜到七八分,嘴上也不含糊:“你身为昆仑墟守卫,护卫天宫才是你的职责,谁让你多管闲事了,难道是青阳让你来的?”

“放肆!”黎仑大喝一声,“无法无天的东西,你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敢如此称呼主上,休要怪我替主上教训于你!”

绒绒翻了个白眼,“我主人还没死呢,要处置我也得他亲自动手。这次闹出如此阵仗,定也是你背着他胡来!”

“青阳天君闭关前命我代理昆仑墟一切事宜,不但需护卫天界,更要维持天道正法,否则我怎能调动二十八宿、三十六罡星官。”黎仑睥睨道:“你仗着主上厚爱一向任性妄为,从前那些不入流的勾当不提也罢。在下界混迹久了,你居然勾结忤逆之辈,犯下如此凶残之事。夜游神仲野和游光奉天命司夜于长安,向来尽忠职守,竟无端端惨死于你们手中。若不降下惩戒,下界的宵小还以为昆仑墟无人了!”

绒绒一阵惆怅,原来他又闭关去了。黎仑眼里揉不得沙子,又一向看她不顺眼,怎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她满脸懵懂地问:“谁是忤逆之辈呀?你般若钟下扣着的是我在下界结识的好友。他只是小小仙灵,与我一样心性纯良,与世无争。仲野和游光不欺负我们已算是好了,我们怎可能杀得了他兄弟俩?”

“你们的恶行均是幽都土伯亲眼所见,还敢狡辩?”黎仑冷冷道:“那白乌人在何处?”

不出绒绒所料,黎仑远在九天之上,夜游神之流还入不得他的法眼。这次他及时知晓下界发生之事,火烧火燎地前来讨伐,果然是土伯恶人先告状!

“我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过什么白乌人。”时雨被困,蜃眼逐渐又变回了枯井的模样,绒绒对灵鸷和谢臻的处境忧心忡忡。可她怕被黎仑和土伯看出端倪,不敢让目光再留恋在蜃眼上。

黎仑哪肯相信,“难得你如此谦虚。你师从白泽,会不知道白乌人?”

“学艺不精有什么稀奇。你不也跟随过神武罗学艺,神武罗是赫赫有名的战神,你怎么在昆仑墟守门?”绒绒反唇相讥。

“你……”

黎仑一时竟无言以对。

“黎仑神君切勿听她胡言!若不是白乌人的烈羽剑,我这一臂是怎么断的?”土伯高大的身躯自众星官中显形,他一侧利爪已齐齐断去,看上去比从前委顿了不少,语气中满是怒火。“这紫貂虽出自昆仑墟,和时雨那小贼混迹久了,变得一样阴险狡诈。游光灵肉皆丧于白乌人手下,仲野却是因玄珠而死。时雨小贼破坏天界封印盗走玄珠、杀害天神,紫貂与他形影不离,又怎么脱得了干系!”

“哎呀,原来是你!”绒绒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扭头对黎仑道:“我知道你所指何事了。明明是玉簪觊觎我的美色,日日纠缠于我,我肯不从他,他就找来夜游神兄弟逼我就范。我好友时雨实在看不过去,为我仗义直言了几句,没想到也被他们恨上了,还找来这丑八怪帮忙。”

绒绒越说越动容,“黎仑啊黎仑,你也是昆仑墟上的老人了。玉簪是什么货色你不会不知。你忘了他主人在时,是怎么对待你的青阳天君的?到了下界他还想方设法欺凌于我,你不维护我也就算了,竟然也与他一个鼻子出气?”

黎仑确实未想到这一层,玉簪好色浮浪,他也素来不喜。绒绒这小畜生的“美色”值不值得玉簪大动干戈先不说,若非她提醒,他都要忘了玉簪主人从前的那些旧事。

“我没有你的本领,不能替主分忧,只求在下界逍遥度日。你想想,无冤无仇,我怎会凭白和他们起了争执?是他们欺辱我在先,我连反抗都不行?”说到这里,绒绒泫然欲泣,恨不得上前把鼻涕眼泪蹭在黎仑的金甲上。

土伯见黎仑在绒绒哭诉之下面露迟疑,气得浑身直哆嗦,要不是当着昆仑墟天兵的面,他恨不得当场将绒绒撕成碎片。“你这信口雌黄的贱婢,若非般若钟里的小贼勾结震蒙氏聻盗走天界宝物,我幽都怎会插手?我不与你废话,还不快把那白乌小儿交出来!”

绒绒抵死不认,“白乌小儿是谁,我只知有个身手了得的公子路见不平,仗义出手救了我和时雨一命。玄陇山一别我再也未见过他,我怎知他去了哪里?”

“我亲眼看到你和时雨小贼随他西行,身边还有个凡人。你敢说葬龙滩上的火浣鼠不是被他所杀?”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你想要白乌人,自己去找吧!”

“够了,都给我闭嘴!”黎仑厉声喝止:“毛绒儿,你先随我回昆仑墟,待主上出关,是非曲直自有定论。”

绒绒不怕回昆仑墟论理,可她担忧的是般若钟里的时雨,“那他呢,你会放了他吗?”

“玄珠一事他难逃干系。他身为仙灵,身上却有森森鬼气,土伯自会处置。”黎仑不欲多说,般若钟上的铭文金光浮现。绒绒大惊失色,黎仑这是要将时雨炼化回原形再交到土伯手中,那时雨三千年修行岂不是一夕葬送?

绒绒尖叫一声朝般若钟扑去。黎仑挥手,东方苍龙七宿亮出兵刃,将她团团围在中间。

“为何要下此狠手。你说过要等主人出关再定的!”

“他也配让主上劳神?”黎仑冷笑。

“土伯为报私仇而来,你不能听他一面之词。”绒绒慌了阵脚,语气也软了下来,“黎仑,你久居昆仑墟,不知下界修行之苦。现在是非未定,你先放过他好不好?”

“单凭他盗走玄珠,我就能当场让他形神俱灭!你胡搅蛮缠也无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过什么好事。阴邪之物修行再久也是祸害。那白乌人也逃不了干系!”

“放开我,我要去找青阳……”绒绒挣扎着,却始终难逃桎梏。“黎仑,你这个混帐东西!”

黎仑轻蔑地扫了她一眼,般若钟越收越紧。绒绒不敢再看,捂着脸呜呜地哭,忽然耳边传来心月和氐土两个星官发出的惊呼。她睁开眼,只见一轮电光火球自地下涌出,滚雷般撞向般若钟,鸣震过后,生生将大钟掀翻在地。

灵鸷浑身是血自井中而出,谢臻倒在他脚下生死不知。

“你回来了!”

绒绒泣不成声,却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贱婢,还敢说你不认识白乌人?这下总算到齐了。”土伯身形暴涨,也不急着冲上前去,只是仇恨而戒备地怒视灵鸷。这白乌小儿出现得正是时候,有昆仑墟的天兵在此,就算他有十倍的本领也休想脱身。

灵鸷周身遍布着大小不一的伤口,再晚一步他和谢臻恐怕就要被困死在蜃眼之中。更没想到的是,逆势而上时,蜃眼入口附近尽是锋锐无比的逆鳞,但凡通过就必会被其所伤。坐以待毙是死路一条,强行返回也凶险无比,唯有一搏。

灵鸷倒还罢了,身上虽没几处完好的地方,顶多只是皮肉之苦,伤不了根本。然而他已拼命护着谢臻,却仍避免不了谢臻被逆鳞绞伤。落定后灵鸷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察看谢臻的伤情,发现他最要命的伤处在肩颈交界,温热的鲜血像涌泉一样汩汩而出。灵鸷将手按在那处,努力回忆着自己在小苍山学过的疗伤术法,发现无一对谢臻有用。血依然流淌不息,谢臻面如金纸,气息微弱。灵鸷从没有如现在这样痛恨谢臻的特殊之处。

他抹了一把遮挡视线的血,抬头看清了井外的困局。翻倒的金钟旁,时雨蜷缩在地,身躯已介于虚实之间,宛如刚刚化形的灵体。数步之外,绒绒受困于七个身形各异的金甲神灵,相似打扮的家伙半空中还有浩浩荡荡的一群,土伯也混迹于其中。

那刻灵鸷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今夜委实不该在绒绒的怂恿下换上新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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