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瓶乍眼一看并不起眼,实际上却是用一种能够锁住灵气的玉料制成,装在里面的东西即使千年也不会腐坏。
箜篌原本还算平静的表情,在确定瓶子里装的就是龙血后,就变为了狂喜。箜篌是个喜欢微笑的人,遇到有意思的食物,漂亮的花草,以及熟悉的人,都会露出笑容。但她很少笑得如此傻气,笑得毫无保留,即使咧着嘴不太好看,也无法让她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
“桓宗,我们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箜篌扭头抱住桓宗,原地蹦跳了几下,“太好了!”
桓宗伸出手轻轻拍着箜篌的后背,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林斛站在旁边,看着这对恋人相拥,拽起还趴在地上看热闹的咸鱼大叔,掰过他的身体,让他维持着背对箜篌与桓宗的姿势。
瘪了瘪嘴,咸鱼大叔就地一坐,不想搭理林斛。
把龙血小心翼翼收了起来,箜篌从桓宗的收纳戒里取出几块上好的玉料,拿出水霜家唰唰几剑,做了一张新的石桌放到洞府中,又用能够保鲜很久的收纳袋装了很多好吃的灵果放在桌上。
“听说龙喜欢漂亮的东西……”箜篌在自己收纳戒里找出一箱珍贵的宝石放到地上,才起身拍了拍裙摆沾上的灰尘,“桓宗,我们走。“
四人走出洞府,发现海上不知何时已经涨了潮,原本就不大的小岛,已经被海水淹没了一大半。箜篌看着四周的海水,转身对咸鱼大叔道:“大叔,这次多谢有你相助,我们才能找到珍贵的龙血……”
“不用谢我,虽然我什么忙都没帮上,但这瓶龙血确实是我撞出来的。你如果要谢,就送我一套雍城的小院与一家店铺,我走遍整个修真界,发现雍城的氛围最适合我。”
箜篌闻言笑了:“既然大叔打算在雍城定居,不如与我们一同赶往雍城。若是您不嫌弃的话,还请您来喝一杯我与桓宗的结道大典的喜酒。”
“结道大典?”咸鱼大叔目光在箜篌与桓宗两人身上扫过,不咸不淡道:“恭喜,结道大典我就不来了。”
箜篌也不强求,她从收纳戒里掏出一艘飞玉舟,四人踏入玉舟中,玉舟拔地而起,很快便把上涨的海水抛在了下方。
往身后看了一眼,箜篌看到远方有很多懒妇在蔚蓝的海水中嬉戏,阳光洒在海面上,反射着烁烁金光。
“大海很美。”或许是因为心情好,箜篌看什么都是美的,就连咸鱼大叔脸上乱糟糟的胡渣,也带着粗犷的美。
“你这话确实没错。”咸鱼大叔点头道,“海的波澜壮阔与神秘,是你们……小修士不能体会的。”
箜篌笑着点头。
四人一路往回走,没有遇到海怪,更没有遇到迷障,甚至连海上常出现的狂风暴雨都不曾有,风平浪静得不可思议。不知道昨晚林斛一路疾行赶了多远的路,箜篌等人花了三天三夜,才乘坐着飞玉舟赶到陆地。
从飞玉舟上下来,箜篌发现这个破旧的城镇已经有了变化,原本破旧得摇摇欲坠的城墙已经全部翻新,城门外的百姓看到他们,眼中虽仍有惧怕,但还带着几分感谢与犹疑。
飞天马驮着马车从空中跑来,箜篌没有进城,转头问咸鱼大叔:“大叔,你需要进城吗?”
“进去干什么,吃没吃的,住没住的。”咸鱼大叔扭头,满脸嫌弃。
箜篌:“……”
所以你之前突然赶到这里来图什么,难不成想为民除害?
马车看起来不大,但是里面的空间很大,就算在里面横躺几个壮年大汉都没有问题。不过咸鱼大叔不想跟两个正在谈恋爱的小年轻挤在一块儿,所以跟林斛坐在了马车外面。
他来历神秘,但是桓宗等人从未开口询问过,就像他也不会问箜篌为什么要找龙血,彼此维持着诡异的平衡。
夜里他们四人没有继续赶路,而是在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停了下来。咸鱼大叔看着桓宗手中的法器落地变成华丽的宫殿,搓手道,“现在的炼器师越来越厉害,什么东西都能做出来。”
“人类总会不断进步的。”箜篌仰头看天,“今天夜色这么美,我们来做烧烤吧。”
林斛扭头看桓宗,桓宗对箜篌微笑:“好。”
咸鱼大叔:“……”
现在的年轻人爱好也很不一般。
烤签烤架都是现成的,林斛的收纳戒中装着各种食材调料,凑热闹的咸鱼大叔贡献了一块腊肉,几条鲜鱼。
箜篌看到腊肉眼神都亮了,之前在甲板上炖好的腊肉,还没吃进肚子就被海怪打翻,是她心中不能言说的痛。
在洗菜切肉的时候,修士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洗得干净还不伤手。宝剑锋利,每片肉都能削得薄厚匀称,不偏不倚。
桓宗熟练地在肉片上刷调料,翻烤,任谁都无法相信,他曾经做出拿别人烤的东西当自己作品的行为。身为千年难得一见的修真天才,他自然懂得,人在撒过一次谎以后,不是让谎言变得越来越多,而是让谎言成真。
鸣剑锋上被烤坏的东西,足以证明桓宗的努力。
“小心烫。”桓宗把烤好的腊肉递给箜篌,箜篌鼓起腮帮子呼呼吹着,吃了一片想起桓宗还没吃,又呼呼吹凉一片,喂到桓宗嘴边。
咸鱼大叔看着这两人肉麻的样子,扭头把烤焦的肉塞进自己嘴里,滚烫的肉在他嘴里滋滋作响。林斛偷偷扭头看他一眼,这人是什么体制,吃这么滚烫的东西,也全无感觉?
吃饱以后,箜篌抬头看着皎洁的弯月:“等找到寻云枝,我们的药材就凑齐了。”
听到这话,咸鱼大叔表情怪异地看了箜篌一眼。
“不急,我们慢慢找。”桓宗取了一件绣着华丽纹饰的披风搭在箜篌身上,“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嗯。”箜篌点头,握住了桓宗的手。
“不是,”咸鱼大叔终于忍无可忍道,“你们的马车里不是养着两棵寻云树,还要去哪儿找?”
“我们马车里?”箜篌大脑空白了很久,良久才不敢置信地尖叫道,“大叔,你说的不会是花盆里那几棵长了十几年,也没长高多少的草?”
“寻云树开花难,结果更难,十年能长高一点,已经是长势喜人。”咸鱼大叔神情惊讶地看箜篌,“难不成你们养的时候,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我随便从一个秘境里挖出来顺手种下的……”箜篌神情有些恍惚,起身跑到马车里,搬了一个花盆出来,闪身来到咸鱼大叔面前,仍旧不敢相信的问,“这个,真的是寻云树?”
“寻云树不能靠外表来判断,而是它身上有种独有的灵气,我不用看就可以肯定它就是寻云树。”咸鱼大叔伸出手指弹了两下寻云树的叶子,“这棵树还在幼苗期,不过你说的寻云枝,可能不是树的树枝,而是寻云树在初长时,会长出一条十分细嫩的枝丫,那条枝丫在七日内就会变成寻云树的枝干,只要细嫩枝丫长成枝干,就代表着这棵树能够存活下来。”
说到这,咸鱼大叔眼中带出了怜悯之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需要的是那根柔嫩得风一吹都有可能断掉的枝丫。可是寻云树已经长成,寻云枝……也就没有了。”
世间最痛苦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得到希望后,才知道机会已经在自己无意间弄丢,在想得到时,或许比登天还要困难。
林斛几乎无法接受咸鱼大叔的说法,他怔怔地摇头:“怎么会这样……”
咸鱼大叔神情平静看着他近乎崩溃的情绪,没有出言劝解。他侧首看桓宗,倒是这个需要用药的当事人比谁都平静,仿佛对未来任何有可能发生的事,都不会产生惧怕之心。
“风一吹就有可能断掉的嫩枝……”箜篌扭头看了眼桓宗,又看了看神情有些痛苦的林斛:“我这里有啊。”
林斛脑子一片混沌,听到箜篌说她那里有,便下意识转头看向了箜篌。
箜篌被林前辈如此炙热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退到桓宗身后,伸出脑袋解释道:“我们刚种下寻云树后不久,就发现它们长出了奇怪的嫩枝,后来你掀起帘子的时候,有风吹了进来,靠门的那棵寻云树嫩枝就被吹断了。我见那条小枝翠绿晶莹,觉得它好看又可爱,鬼使神差地把它捡了起来,还放进了一个能够保鲜锁灵的玉盒里……”
“所以……公子需要的药就这么齐了?”林斛恍恍惚惚地看着箜篌,这辈子公子就乖乖以身相许顺便做牛做马吧,不然这么多巧合,好处都让公子给占了?
咸鱼大叔神情微妙地看了眼箜篌,正常人谁会把一根吹断的草枝捡起来,还放进玉盒里?这丫头不仅脑子不太正常,行为也异于常人。
难道这就是传言中的傻人有傻福?
“今晚我们别睡了,去找无名真人与青元师叔。”箜篌把寻云树放回马车上,“林前辈,按照话本定律,重要的事情不能拖,必须要马上办,不然肯定会出岔子。”
说完,她把宫殿法器一收:“林前辈,又要麻烦你赶路了。”
咸鱼大叔:“……”
话本定律是什么,为什么会出岔子?
邪修界中,闭关许久的九宿在属下们的期盼中,终于走了出来。
“尊主!”
“恭贺尊主出关!”
“恭贺尊主修为登至大圆满。”
“尊主,云华门女弟子箜篌与琉光宗仲玺真……”汇报的邪修差点把尊称脱口而出,但是看着尊主阴沉的脸色,顿时改口道,“这对狗男女下个月初八就要举办结道大典。”
“结道大典?”九宿冷笑,“本座要让他们喜事变丧事。”
拜过天地的新人,以为自己终于能够幸福永生时,他让整个云华门都被鲜血染红,一定会是最美好的大礼。
“尊主,结道大典当日高手云集,我们何不现在就斩杀二人,让名门正派后继无人?”
“仲玺灵台未愈,云华门的那个女弟子修为不济,若是现在就杀了他们,本尊又何须闭关十年?”九宿双目赤红,他如何能忘记当日仲玺送他的一剑之耻?
什么才是最痛苦?
把已经拥有的完美彻底打碎,才能让人感受到真正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