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很适应大学生活, 杨蒙蒙比她适应得更快, 军训的时候没事就跑过来她们学院, 跟她八卦数学学院的男~色,还有顺便看安之班上的男生。
开学最初的两个月,安之觉得杨蒙蒙就已经结成了自己的人脉网。她本来就是个小话痨, 嘴巴又甜, 外表娇小玲珑,实在是讨人喜欢。
她被杨蒙蒙拉着去参加各种社团活动,联谊活动, 认识同届的学生还有师兄师姐们。
全校的迎新晚会, 她们两个从各自学院的座位挤出来坐在最适合观看的席位。
文学院的诗歌朗诵节目, 一位穿着灰色长衫的老教授满脸肃重,语调铿锵愤慨:“
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
/ 又算死水叫出了歌声/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
看它造出个什么世界!”
一众对大学生活满怀憧憬的新生们直接听懵了。杨蒙蒙悄声问:“教授什么意思呀?是说理工大学是死水?”
安之眨眨眼, 也不明所以。
此时台上的教授深呼吸后对着一室石化的学生道:“观最近局势有感,特以闻一多先生的《死水》献给大家, 望诸君共勉!”
等到外语学院《罗密欧和朱丽叶》的话剧上台后, 台下的气氛就轻松多了,“罗密欧啊罗密欧, 为什么你的名字是罗密欧, 否认你的父亲, 抛弃你的姓氏……”
接下来是艺舞社团的hip Pop群舞,结合着各式的街舞一律把气氛带到最高潮。
而花样繁多的节目,最给安之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一首歌,
“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
唱的人听说是文学院的大三师姐,她穿着白色的长裙,舞台甚至还用了干冰浮起烟雾,她像云海里漂浮着的仙女。安之没听过这首歌,但她听过言蹊给她朗诵的木心原版诗歌。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歌声委婉动情,歌手神情楚楚。
一滴泪缓缓滚下安之的脸颊,簌簌而落晕、湿了她的衣襟。
开学两个多月,安之和言蹊仅仅通过几次电话,安之有意地不多说,只说她一切都好,还有大学生活的丰富多彩。她不再像中学以往除了言蹊就是自己的学业,她乐意让自己融入了大学校园,拓宽了自己的社交范围。
一周至少有三天早去晨跑,没事就在图书馆。那是安之最喜欢的地方,理工大学的图书馆外观像一顶巨大的学术帽,幽静宽旷,还有看不完的书。
偶尔在午后,她抬起头,透过长长的书架,她想起了言蹊,不知道言蹊最近怎么样了?她的前男友还在纠缠她吗?他们会复合吗?她会想起她吗?会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吗?
十一月,言蹊母校校庆,她被邀请去演讲。
在大礼堂里,巨大的液晶屏幕同步把她的面孔投到学生群里,她穿着整套白色的西装,秀发如瀑,眉目如画,嘴角有一点点温柔的笑意。
她还没开始说话,很多学生就拿起手机对准她拍,礼堂里一连串清脆的连拍提示音。
主持人不得不出言劝止,学生们起哄:“再多拍几张嘛!”
言蹊轻声对主持说:“不要紧。”接笑着对准话筒说:“好了,师弟师妹们,给你们五秒钟,拍吧,记得帮我美颜哦。”
学生们呵呵直笑。
“师姐美美哒,不需要美颜。”
“苹果前置拍都这么美。”
“可以发微博吗?”
主持人不得不再次让全场安静,好让言蹊开始她的演讲。
言蹊口才极好风趣幽默,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言蹊讲的主题是校园生活和职业规划,其中还穿、插一些电视台的趣事,包括她主持的囧事,是当天所有的演讲里最受欢迎的一场。
最后气氛太好,到了互动环节,有女学生捏着话筒问:“言师姐,请问你成家了吗?”
言蹊笑着摇摇头。
女学生笑靥灿烂:“那你接受女生约会你吗?”
言蹊怔住,全场学生哄堂大笑,接着掌声轰然。
等演讲结束,言蹊从偏门出来,还在想刚才的问题,她笑了笑,看了看手机。
邶城大学离理工大学不远,开车也是15分钟就到了。言蹊想了想,打退了这个心思。安之长大了,该有自己的生活,身边也会有很多优秀的同龄人。
言蹊倒是可以跟杨蒙蒙联系知道安之的情况,就像初中一样。但她克制了。安之上大学三个月了,她还表现得像个小鸡离巢的老母鸡一样……
言蹊都想嘲笑自己的烂比喻,刚笑了一下就沉了下来。她随意地在校园走动,到了中午时分,学生们都往食堂冲去,三三两两,几人成伙,全身上下洋溢着鲜活的青春气息。言蹊能在他们身上看到安之的影子,但是安之又比同龄人多了几分沉静。
她不知不觉地踱步到了邶城大学的一处湖边的桥上,这是邶城大学一个很有名的湖,湖的中心有处小小的岛屿,上面种满了桃花。一到花季,朵朵蕊蕊,美不胜收。
可惜不到花季,要不然可以带安之来看。不过她学校应该也有,言蹊笑着摇摇头,以后这个看到喜欢的美景就想告诉安之的习惯也得改了。
她在桥上站了有一会儿,直到有个声音叫住了她:“言蹊。”
她回头见到了高既明,他也是被邀请的一员。
“我可以走过来吗?”他看着她,微微一笑。
距离上次见面也有好几个月时间了,自从言蹊跟家里人通气之后,他识相再也没上门来,也没再主动找过她。
两人站在湖边,一同看吹皱的湖水,两人沉默着。
“回来……还习惯吗?”言蹊问他。
“还行,薪资待遇都没有什么能抱怨的地方,伙食不用说了,我每天都必须去健身房。”
言蹊轻笑了下。
“我妈本来说想要见你。”高既明突然说。
言蹊不语,她跟高既明的母亲有过一面之缘,她人随和热情,曾经很喜欢她,对他们分手一直耿耿于怀。
“她让我把你追回来,要你当她的儿媳妇。”
言蹊没有立刻作声,高既明就继续说:“我叫她不要插手我们的事情,放心,她不会来找你的。”
言蹊点了下头,不好对这事发表意见。
“结果作为她答应的条件,我上个月相亲了五次。”高既明无奈道。
言蹊笑:“有合心意的女孩子么?”
高既明坦白道:“有一个印象还不错,所以我在考虑。”
多年前的那个他爱上的翩翩少年,已经能够完全变成了成熟稳重的男人,目光没有当年热恋时的那么炙热,却依旧有她的影子。
此时此刻,在曾经与对方共处的校园里,言蹊有一刻的晃神,仿佛回到了当初年轻热恋的时空里。
他说:“所以,你再不接受我的追求,我就真的要去追别人了。”
言蹊抬眼望他:“既明。”
高既明凝望她,眼神有希冀。
言蹊说:“我已经不能够像以前那样喜欢你,这样子勉强在一起,我怕以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在记忆里保持彼此最美好的一面,可能会更好。
高既明眼神变了变,他摇了下头,想笑一下缓和气氛又笑不出来。
“抱歉。” 言蹊说。
高既明再摇了摇头,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说:“言蹊,爱你真是件让人又爱又恨的事情。” 她对喜欢的人是那么温柔呵护贴心,那种温柔是让他在国外众多难眠深夜的安慰和眷恋,可她的无情冷酷又像一把刀子,再坚强的男子汉都扛不住。
言蹊默默地听着,绝情的话语都让她说了,不至于不能接受他的这番说辞。
“我怀疑世界上到底没有一个人能够让你为爱奋不顾身,如果有,我真的很想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