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李忠的飞羽营士兵见到这一幕无不发出朗声大笑,毫无顾忌。
军营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你可以凭借你那“高贵”的身份享受特殊的待遇,但是你别指望你草包的能力得到别人的尊重,林挽月虽然不苟言笑,甚至亲和力很低,但是在她连续拉弓百次,箭箭命中那一刻开始,她早就已经奠定了在飞羽营士兵心目中的地位。
再反观这李忠,即便是名声在外的世子爷,可在这些常年戍边的士兵心中,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李忠浩荡而来,出言不逊,华丽丢脸。
嘲笑这样一个“草包”绝对不需要顾忌。
“不可能!”
李忠颈上的血管凸起,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靶子,听着耳边一阵阵的大笑,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侮辱。
他怒气冲冲的来到林挽月的面前,双手抓住了林挽月胸口的衣襟瞪着赤红的双眼怒吼道:“小娘养的杂种!你敢羞辱本世子?这把弓有问题对不对?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嫌命长了!”
“你干什么?”见自己的营长被李忠攻击,张三宝怒吼一声。
与此同时站在距离林挽月最近的一名精壮黝黑的士兵也在第一时间用手抓住了李忠胳膊。
继这两人之后,便有更多的士兵反应过来,站在外围愤怒的声援林挽月,并且朝着林挽月这边移动了过来。
张三宝这时候已经拨开人群来到了林挽月的身边,瞪着他铜铃大的眼珠,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忠。
“大胆!”李忠带来的两队侍卫也立刻护在李忠身边,有些甚至抽出了兵器架在那位抓着李忠胳膊的精壮黑士兵的肩上。
林挽月胸前的衣服被李忠抓在手里,她此时心里有些紧张,这紧张并不是李忠给她带来的,而是来自于她女性的身份。
林挽月虽然从十四岁开始就偷偷用上了裹胸布,服用了药王花之后胸部的生长也几乎停滞,但是到底和男性平坦的胸部有些许区别,参军两年多林挽月一直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躲开所有人的触碰,今天自己胸前的衣襟被李忠这样扯在手中她多少有些紧张。
林挽月早在将黑弓递给李忠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后果,但是她并不后悔。
李忠可以羞辱她林挽月一人,她就当是被恶狗咬了一口自认倒霉罢了。
可是林挽月无法忍受李忠辱骂整个飞羽营甚至整个军营,这些将士常年驻扎在这贫瘠之地,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了离国的边防线,哪怕是身份有别,至少他们应该得到最起码的尊重。
况且,如今林挽月就算再怎么不愿接受,她成为飞羽营营长已成既定事实,林挽月虽然读书少却深谙: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的道理。
今天她如果为了明哲保身而忍下这口气,后果不堪设想。
林挽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裹胸布勒的紧紧的,一颗悬着的心稍稍落定。
然后,她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思绪,首先转头对出手帮她的精壮士兵道:“你把手放开。”
“是,营长!”
士兵立刻放下了抓着李忠胳膊的手,见状,那些华服侍卫也缓缓的放下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兵刃。
“三宝,你也别动。”
林挽月的两句话说完,身后的士兵也慢慢的安静了下来,等待这位少年营长接下来的吩咐。
林挽月微微抬眼,平静的直视李忠愤怒的眼睛说道:“世子稍安勿躁,我可以用这把黑弓射给世子看看。”
李忠见林挽月如此成竹在胸有些动摇,他想了想缓缓的松开了抓着林挽月的手,然后将黑弓拍在林挽月的胸口道:“本世子便给你一次机会。”
林挽月接过黑弓,绕开李忠,拨开挡在李忠身边的侍卫,来到了李忠刚才站的地方。
只见林挽月拿过一支箭,双脚开立,搭弓,瞄准。
“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去,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稳稳的钉在了靶子上,虽然离红心有点距离,但是确实是中靶了。
“好!”
喝彩声铺天盖地,林挽月却皱了皱眉:一百下果然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再强行拉弓便失准不少……
随后林挽月的胳膊传来了明显的刺痛,她想及早解决这次争端,再拖下去只会对自己更加不利。
于是林挽月忍住胳膊上传来的刺痛,咬着牙一连射出十箭,箭箭中靶。
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李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林挽月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星哥!”
“让一让,让一让!”
人群被拨开了,穿着先锋郎将皮甲的林宇带着自己的一队人满头大汗的赶了过来。
“哥!”林宇感受到场中紧张的气氛,来到了林挽月的身边。
“你怎么来了?”林挽月看着林宇问道。
强开十弓后,林挽月的双臂无力的垂下,握着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黑弓摇摇欲坠。
林宇再三确定林挽月无事之后才回道:“开饭的号角都响了好久了,我见你没去吃饭就过来看看。”
“哦,林挽月点了点头。”
转身来到了李忠面前,看着李忠道:“世子,献丑了。”
李忠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他看了看远处的靶子,又看了看站在林挽月身边的林宇,还有已经站在林挽月身后的胖子和黑子,重重的哼了一声,带着他的两队侍卫离开了飞羽营。
“咣当”一声,林挽月的黑弓脱手落地,林宇弯腰将黑弓捡起,拿在自己的手里,小声对林挽月说:“哥,你不要紧吧,我听说那家伙带了两队侍卫来飞羽营我就觉得不好,急忙忙的赶来了。”
林挽月朝着林宇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打趣道:“没想到林先锋头脑变灵光了啊,也没什么事,就是世子嫌军旅枯燥来飞羽营松松筋骨。”
“你叫什么名字?”林挽月回头看向最先出手帮他的黑士兵问道。
“小人蒙倪大,大人叫小人一声倪大就行了。”
“嗯。”林挽月点了点头。
然后高声对着周围的士兵吩咐道:“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开饭了,都去吃饭吧。”
“是!”人群听到林挽月的吩咐立刻散开,不过,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扬眉吐气的神色。
“不错!”林宇拍了拍张三宝和蒙倪大的肩膀露出了一个肯定的笑脸,然后对身后自己带来的士兵说道:“你们也散了吧。”
便和林挽月肩并肩离开了飞羽营,朝着吃饭的帐篷走去。
一个时辰后,这件事情传遍了整个军营。
李忠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后,里边便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原本就很简单的营帐陈设被李忠砸了个稀巴烂。
怒火发泄过后,李忠冷静了下来,他到底也不是笨人,自问对自己的弓法很有信心,于是他便招来一名护卫阴着脸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那把弓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
侍卫领命去了,李忠背着手站在营中,看着一地的狼藉眯了眯眼:林飞星……
是夜
李娴的案子上收到了一份无比详细的绢报。
今日,星持弓赴营,连开弓百次,箭箭中靶,令一众军士折服。
平阳侯世子携二十京卫浩荡而至,出言侮之,星,献黑弓,令忠蒙羞于众人前,忠,盛怒复辱星,星麾下之张三宝,蒙倪大挺身相助,星复射十箭,皆中靶。
先锋郎将林宇闻之,率众急奔而至。
忠,盛怒而走,至营,嘱身边一侍,暗查黑弓。
二林至炊营,星双臂无力,宇侍之。
星,回帐,未复出
……
李娴反复看了好几遍手中的绢报,然后将绢布举在烛火之上。
“立刻派人秘密保护林飞星,若发现图谋不轨者,杀无赦。”
“是。”
“楚王派人给李忠送的信到手了吗?”
“启禀公主,属下无能,楚王送信之人乃死侍,送完了信,出了军营五十里便毒发身死,李忠小心的很,看完了信便当场焚烧,属下无能。”
“嗯,无怪,这不是你的错,京中如何了?”
“一切按照公主的计划进行,太子安好。”
“下去吧。”
“是。”
影子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李娴的心中涌起了隐隐担忧:李忠去找林挽月的麻烦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林挽月的处理方法就让李娴有些意外了,李娴很欣赏林挽月的急智和能力,但是也觉得林挽月到底还是嫩了一些,若是想让她成为将来太子手中的一把好剑,恐怕还需要磨练磨练。
另一方面,对于那封无法到手的信,李娴有些担心,越是严密的行动就证明了楚王的事情越重要,这种无法掌控一切的感觉李娴不喜欢。
“楚王兄,父皇尚值壮年,你是不是太心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