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娴平静的看着洛伊, 笃定的说道:“你放心, 曼莎是聪明人,而且她的志向也绝对不会允许她嫁给什么冒顿部的二王子,你自然是没事的, 我有分寸。”
李娴的话对于洛伊来说仿佛有一种极其特殊的魔力, 洛伊脸上的神色舒缓, 重新坐回到凳子上。
李娴又继续宽慰道:“如今匈奴五部联合,我想这并不是曼莎想要看到的局面, 就单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其他四部久居草原深处, 唯独头曼部距离阳关城不过百里, 若是匈奴部族真的到了和离国不能共存的地步,头曼部可是首当其冲,我想曼莎她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洛伊点了点头:“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李娴勾了勾嘴角:“她倒是对你很放心, 什么都肯对你说。”
“小娴儿……”
“我想和曼莎谈一笔生意, 我想她会有兴趣的, 人我已经派过去了, 现在我需要你做的事情, 就是医好她。”
“哎……”洛伊叹了一口气, 认命般的捏住了林挽月的手腕,一边还抱怨道:“我是什么身份, 这小小狼毒……咦?”
看到洛伊皱眉,李娴的心悬了起来:这天下间医术最高的人便是她了,洛伊开的药, 连御医都能瞒过。
“哎?”洛伊的嘴里又发出了一声怪叫,李娴无奈的看着洛伊等待结果。
“你们家驸……这个人,体内怎么会有药王花的毒?”
“药王花?”李娴皱了皱眉,想起余纨绢报中的话,又想到御医说的,林挽月的体内确实存在一种奇毒,只是这药王花到底是什么,李娴并没听说过。
“嗯……真是奇了,我要医好她,问问她这药王花的毒到底从何而来。”
听到洛伊说能救,李娴稍稍放心,问道:“药王花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嗯,这药王花世间医书上根本没有记载,虽然各地都会生长,但只是其貌不扬的小花,既没有人用它做食材,也没有人用它来入药,因为药王花的药性非常难缠,若是用它,需要好多味药材去温和它的药性才行,所以只有我们药王谷一直在用,她的体内怎么会有药王花呢?而且从脉象上看,至少在她的体内盘踞了三年以上了,已经侵入了五脏六腑,怪了……小娴儿,你说这人不会是有吃树皮啃野草的习惯吧?”
李娴冷冷的扫了洛伊一眼,后者憨笑一声,闭上了嘴巴,集中精力为林挽月诊脉。
“啧啧啧……哟哟哟,啧啧,哎!”
李娴无奈,洛伊的医术确实是天下无双,可是这人的毛病这么多年了也没有改变,这个大惊小怪的样子,不了解她的人恐怕还以为没救了。
洛伊摇了摇头,将林挽月的手腕丢开,嫌弃的拍了拍手,对李娴说道:“小娴儿,你别说这人还真是命大。”
“此话怎讲?”
“你别看她看上去挺结实的,其实六十岁的老人都要比她的身体好多了,外强中干,内里早就不中用了,就像是一颗被虫子掏干了的树,外表看上去好好的,一敲就碎了。”
李娴的眉峰抖了抖,问道:“为何会如此?”
“先说这药王花吧,一直附着在她的五脏六腑上,前些日子她应该是受了很重的内伤,药王花的寒毒趁虚而入,侵入她的脏器内部,再加上这人的忧思太甚,经常郁郁寡欢,还要时常高强度的摧残自己的身体,人都是有承受极限的,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超过这个极限就要伤及自身,仗着年轻呢,一次两次还是可以修复的,但是次数多了,就要积成暗疾潜伏在体内,早晚有一天会显出来的,再加上这次的狼毒箭,两种极阴之毒纠缠在一起,又去了她半条命,治好了恐怕也是废人一个。”
听了洛伊的话,李娴自己也无法去形容她此时的心情:若不是当初她将林挽月拖下水,她的身体也不会……
“洛伊,就连你,也治不好吗?”
听到李娴商量的口吻,洛伊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神态,正色道:“你很在乎她?”
李娴一时语塞,想了好久才回道:“她的身份我也是今日才知晓的,若不是我,也许她也不至如此。”
洛伊听了李娴的话,似有感触,也许同是女子的缘故,洛伊可以想象到林挽月所承受的。
洛伊忍不住问道:“小娴儿,若此时躺在床上的是我,你会竭尽全力救我吗?”
“当然会。”
洛伊笑了起来:“但愿如此吧;人我可以救,也可以让她在最快的时间内恢复如初,但是我也必须要告诉你,她无法享常人之寿。”
李娴的脸色顷刻间变得很难看,虽然很快就被她调整了过来,但依旧被洛伊捕捉到了。
“就连你……也做不到吗?”
洛伊点了点头:“我不是神仙,人的身体都是有承受极限的,她的身体亏的太厉害,至少目前的我是没有办法的。”
“那她的寿数……”
“若是时时进补,注重调养生息,可以撑到天命之年。”
……
林挽月这一下足足睡了三天三夜,军营里的事情李娴也不插手,全权交给了两位副帅,不过在第三天的夜里,李娴将杜玉树的那一队人马放了出去……
林挽月中箭的第二天夜里,幽琴醒了。
“属下幽琴罪该万死!”
李娴正坐在林挽月的床边,随手将林挽月盖在腰间的薄被往上拉了拉:“起来吧。”
“谢殿下。”
“这几年一直把你放在匈奴那里,辛苦你了。”
“能为殿下效劳,是属下的福分。”
李娴看着熟睡的林挽月,说道:“从今天起,你不再属于本宫。”
幽琴大惊失色,单膝跪在地上:“殿下?”
“驸马不顾自身的安危救了你,从即日起,本宫革去你旗主的身份,你就安心跟着驸马报恩吧。”
“……是!”
“下去吧。”
“属下告退。”
……
第四天一清早,林挽月醒了。
先是传来一声无力的闷哼,随后睫毛抖了抖,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醒来的林挽月先是感觉大脑一片混沌,浑身酸痛无力,趴在床上打量四周的陈设,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里是元帅府。
林挽月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自己中了一箭……被拉上来,然后……
“公主,千万不要离开我!”
是了,昏倒前的最后一刻,林挽月自知身份秘密不保,只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李娴,希望她可以保护自己……
“嘶……”林挽月撑着身体从床上起来,却不想扯到了背后的伤口,疼的直咧嘴。
林挽月艰难的坐在床上,看着自己赤膊的上身,上面缠着绷带……
苦笑一声:“还是没瞒住啊……”
林挽月将手按在了胸口,一想到自己身份已经暴露,如今没在天牢里,大抵是李娴帮着自己瞒住了身份,可是这下要怎么面对她呢?
她会不会怪自己?
会不会恨自己?
会不会因为自己凭借女子的身份强求了驸马,而感到恶心?
一想到李娴将会用厌恶的目光看自己,林挽月的胸口痛了起来。
正在林挽月失神的当口,李娴端着药碗推门而入。
看到林挽月已经醒了,心中一喜;又看到林挽月赤膊着上身,失神落魄的坐在床上,一手还按着胸口,脸色极为难看,吓了一跳。
忙走到林挽月的床边,轻声唤道:“驸马?”
林挽月听到李娴的声音,身体猛地一抖,抬起头,看到李娴,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又想到此时自己的上身什么都没穿,连忙抓过身后的薄被,挡在身前。
李娴看到林挽月一连串的动作,有些哭笑不得:还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这四天来,这人的身子自己早就看遍了。
看到林挽月这样子,李娴心中无名之火燃起,只见李娴先将手中的药碗放在桌子上,坐到林挽月的对面。
李娴一靠近,林挽月浑身都不自在,紧了紧挡在身前的薄被,低着头不敢看李娴。
李娴冷冷的说:“抬起头来。”
林挽月磨蹭了半晌依言抬起了头。
“啪!”的一声,李娴的巴掌打在了林挽月的脸上。
林挽月偏过了头,嘴边勾起一抹苦笑,李娴虽然打了她,可是林挽月却在心中庆幸,这要比让她解释来的轻松多了。
林挽月缓缓的正过头,“啪”的一声,李娴反手又赏了林挽月一个巴掌。
林挽月依旧苦笑着,垂着眸子不敢看李娴一眼,重新正过了脸,李娴却没有再出手。
“喝药。”林挽月意外的看着李娴,却从李娴的脸上读不到任何讯息。
“公主……我自己来……”
林挽月欲伸手接药碗,手刚一离开胸前,薄被便往下滑,林挽月手忙脚乱的捂住,又对上了李娴冷冷的眸子。
那样的目光让林挽月十分心虚,甚至提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只得乖乖的张开嘴,将李娴递到嘴边的药匙含在嘴里。
药很苦,林挽月却不敢抱怨,一张脸已经抽到了一起,但只要李娴将药递过来,她立刻乖乖的含在嘴里。
李娴没有再说话,一碗药很快见底,喂完了最后一口,李娴拿着药碗起身离开。
林挽月呆愣愣的看着李娴,没想到对于自己的身份李娴居然只字不提。
李娴走到门口,站定;头也不回的说道:“第一下,是打你不顾身份,不顾大局,非要亲自去救幽琴;第二下,是林飞星欠我。”
说完,便打开门走了出去,留林挽月一个人坐在床上。